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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我很晚才吃午饭,然后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打开电脑开始查阅邮件。我删掉了五封毫无兴趣阅读的广告邮件后,只留下了两封。其中一封是小说杂志社的问卷调查,另一封则是平素对我照顾有加的编辑发来的。

有栖川有栖先生:

按照约定,我们今晚7点店里见。期待与您会面。

珀友社片桐光雄

我回复了邮件,然后关上了电脑。接着,我拿起吉川英治的《三国志》第四卷,躺在沙发上读了起来。这一卷讲述的是诸葛亮的事情。

如果就这样一直待在家里,估计连第六卷也能读完。但是,如果和片桐见面,我们会去酒馆喝到大半夜吧。那么,今天读完第五卷可能刚刚好。

我翻开夹着书签的那一页,酣畅地读下去。在秋日的午后时光里,能像这样心无旁骛地阅读,我感到十分惬意。虽然此刻我身处市中心的公寓里,却感觉像在顶级度假区休假一样。我不是一个喜欢奢侈的人,但尽情地阅读却是我一直想要做的事情。

进入11月,工作暂时告一段落。多亏我粗心大意地把短篇小说的交稿日期记错而提前了一个月(幸亏没有记错,不然我就死定了),这让我有了一段意料之外的空闲时间。我便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实施酝酿已久的计划。

写小说是把自己头脑里浮现的东西或者是积累的养分加工成作品的一个过程。全神贯注地进行写作时,就会感到“书到用时方恨少”。只要是搞创作的人,相信都会有同样的感受——为了不断地输出,必须时常充电。

可能是自己肚子里的墨水不多的缘故吧,我常常感到忐忑不安:“再这样写下去的话,我肯定会营养不良。”如果再不接触新事物、获取新知识,我所储备的材料资源将会枯竭。当然,不光要看与自身专业相关的推理小说,也要大量涉猎其他方面的优秀作品来充实自己,将其化为自身的血肉。为此,我买了不下一百本书,但都还没来得及读。

我想借此机会把那些没碰过的书山削减掉一部分,这个月便被我定为阅读强化月。月初的前十天,为了专心读书以便加快进度,我决定不与外界联系——不打开电视机,不上网,也不看报纸。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地阅读平时没有时间看的书。不然,我永远也不会翻阅买来的书。我把这个计划称为“信息封锁计划”,到目前为止,已实施了五天。

在这期间,我涉猎了各种书籍:黑岩泪香的作品,已读过一部分的约翰·迪克森·卡尔的推理小说,以及历史小说、纪实文学作品、随笔、思想理论书籍等。昨天早上,我开始看吉川英治版的《三国志》。对大部分人来说再熟悉不过的《三国志》我却从来没有读过,这也有点儿太说不过去了。起码吉川版的要看一下。于是,我才下定决心一口气地读了下去。

埋头苦读了两个多小时后,我去附近散了散步,回来又继续读了两个多小时。

***

过了戎桥,沿着宗右卫门街的方向走去,走到差不多街道中间的时候向左拐,就到了一栋杂居楼,一楼有一家料理店。我掀开门帘后,看到片桐正在脱鞋——按照约定,我们都在7点整准时到了这里。包间面积大约有四张半榻榻米 的样子。入座后我们各自先干了一杯啤酒。

“您说的‘封锁’是怎么一回事呀?”

片桐瞪大双眼问道。他说话时经常带着这样一副表情。

“感觉非常妙,读书的节奏特别快。”

“啊,真羡慕哇!您就趁这大好的秋日时光好好地读书充电吧。期待您的新作。”

接下来我要写的作品将由片桐负责,由珀友社出版。

“可是您完全不看电视,不上网,难道没有空虚感吗?连报纸也不看吧?都不知道这世上发生了什么,这样好吗?”

“没关系,那些政治家的政治闹剧和充满杀气的恐怖案件不了解也罢。两耳不闻窗外事,可以让心静下来。不过,这才到第五天,如果真坚持一个月,不知道我是不是也会有浦岛太郎的心境。”

“不过,封锁计划要是在职业棒球赛季进行,就比较困难了,您就看不成阪神老虎队的比赛了。”

“要是遇到这种情况,那我就把阪神老虎队当作出岛 。”

片桐嗤笑着,用筷子夹了拼盘上的一片生鱼片。

“有栖川有栖先生,我看您已经变成浦岛太郎了。昨天刚好有一桩大案发生,全日本都为之轰动。”

我原本想淡定地与他谈话,不过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非常好奇。

“你说的是震动政坛的丑闻还是犯罪事件哪?”

“是火村先生的专业领域。”

片桐干脆利落地提到了我朋友的名字。火村常常出入于各种杀人事件的现场,如名侦探一般利用其高超的推理能力协助警方调查案件,为抓捕罪犯做了很多贡献。片桐对社会犯罪学家火村英生有着非同寻常的兴趣,原本想找个机会请他写书,但几次都被在英都大学担任副教授的火村断然拒绝了。这个愿望眼下似乎也难以实现。

“究竟在哪儿出了什么事呀?”

“在东京市内发生了马路杀人事件。两人被杀,一人受重伤。第一名被害人是在上个月月初被发现的,第二名被害人是在五天前被发现的,第三名被害人是在三天前。”

因为是在我封锁信息之前发生的事情,所以第一起杀人事件我略有耳闻——一名在武藏野市打工的女高中生在回家途中被杀,当时被认为是马路歹徒干的。尽管我还没有仔细看报纸,但是报纸头版上的标题曾映入眼帘。这样说来,印象里两三天前似乎还看到过印有“马路歹徒杀人”等大字标题的印刷品。

“这名歹徒在五天前还杀死了一名男高中生,三天前又刺伤了一名女高中生。第三个被害人捡回一条命,这才得以说出凶手的特点。据说被害人提供的证词恰好与警方曾经关注过的某人情况相吻合。”

“哦,那抓到凶手了吧?”

比目鱼和红甘都非常好吃,吃生鱼片看来还是得应季吃。

“不过凶手逃跑了。他察觉到警方调查的步伐正在向他逼近,于是狡猾地脱逃了,到现在都没有逮到他。”

马路连环杀人事件的凶手行踪不明,这在社会上引发了轩然大波。不过,仅凭这桩事就让全日本为之轰动,是不是有些太夸张啦?

“若是这样,逮捕犯人不就是迟早的事情吗?应该通缉犯人吧?”

“是的,不过完全不能指望市民举报了,因为犯人的照片和姓名均未被公开。”

“什么呀?通缉他不就行了吗……”

哪有这么古怪的事情啊?不过看来也并非离谱,因为凶手是未成年人。

“犯罪嫌疑人才十七岁呢。”

“……是高中生吗?”

“凶手是东京都立高中二年级的男生。好像由于家庭环境比较复杂,所以经常逃学。这名少年的房间里收藏着各式各样的刀,有迹象表明,其中的几把被他带出去过。”

如果是这样,舆论哗然也并非无理。即便年少,他也是一名危险人物,公众当然有理由要求公开他的姓名和照片。

“网上尽是要求公开凶手照片和姓名的呼吁。还有一些人嚷嚷道:‘可以暂时不公开犯罪嫌疑人的名字,不过为了凶手的同学以及周围居民的安全起见,至少要公布犯人的照片。’大多是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在瞎起哄,我不觉得这是很认真地在提建议。

“那小孩儿会不会突然从马路对面冒出来,给路上的行人来一刀?也有人不安地联想到这一点。

“被逼急了的话,谁能预料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虽然我们认为他会被警察抓住……不过,毕竟他是带刀逃亡,这点不得不让人感到担心。”

我突然觉得啤酒的味道变得特别苦涩。

“他已经捅了三个人,而且被害人和凶手一样,都是高中生。他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

我这样嘀咕着,片桐听了轻叹一声。

“凶手在逃亡前,给自己最信赖的儿时玩伴打了个电话,告诉对方自己就是马路杀人案的凶手。朋友质问他为什么要那样做。他这样回答:‘虽然我不知道被我捅的人都是谁,但我一看到别人很快乐的样子,就特别生气。’这句话听着是不是让人很不舒服?”

我不知道这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连凶手本人可能也无法解释。我十来岁的时候,也曾经是个厌恶一切的愤怒少年。即便是这样,我也从没有过以伤害他人来发泄心头怒气的念头。不过,与这种只隔了一层窗户纸的危险想法擦肩而过的时候也不是完全没有。去袭击看起来幸福快乐的同龄人这种做法,令我感到痛心不已。

“他是什么时候逃走的?”

“是在昨天早上,他背着帆布背包从二楼的房间逃了出去。舆论对警察没有做到严加监控的疏漏大加谴责,因为这不仅对社会造成了影响,也有损犯罪少年自身的安全。”

“没有捕捉到他的蛛丝马迹吗?”

“是的,一无所获。目前只是推测凶手可能逃往了自己比较熟悉的地方。范围锁定在凶手父母的故乡——山形和名古屋。其次,凶手在大阪和神户上过小学,所以逃窜到关西地区的可能性也很大。此外就是北海道了。因为凶手曾说过想去北海道看一看。”

难道是因为本案涉及范围广所以轰动了全日本?我刚要这么理解,但是又好像并非如此。

“关于这个少年还有另外一种传言——据说他长得特别帅,是个美少年。相关人士证明说他长得就像太阳神阿波罗那么美。”

这个比喻听起来有些抽象,可能是长得有点儿像西方人吧。

“他生有一副雕像般的面孔,浓眉大眼,五官端正。不过我也没见过,是周刊编辑部的一个人看过凶手的同学提供的照片,从照片来看确实有这种感觉。”

是因为他的长相激发了大家的好奇心,才引发的轩然大波吗?如果大家关心这起杀人案不是因为担忧而是觉得好玩,这岂不是很无聊?幸好我正处于信息封锁的状态中。

“在网上,凶手更是被大家称为‘阿波罗’或‘砍杀王子’,甚至有些人自称是他的拥护者。还有一些好心的姐姐说‘逃到我家里来吧,我会替你保密的’。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

“有病吧。”

“不是,现在流行的是装病,不过这本身就是一种病。”

我放下筷子,陷入沉思。片桐见状诧异地问道:“有栖川有栖先生,您怎么啦?”

“那个少年逃走时穿的是什么衣服,有被公开吗?”

“由于是在黎明悄悄从家里逃出去的,所以不太清楚。而且他在出门时还带了几件替换的衣服,因此更没法判断他到底穿的是哪件。他逃跑时背着苔绿色的帆布背包,穿着锐步运动鞋……怎么啦?”

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我这样想着,开口说道:“就在三个小时前,在我家附近遇见了一个长得像阿波罗一样的美少年,年龄估计在十五到二十岁之间吧,他也背着一个苔绿色的背包。”

大阪也被列为少年的逃窜目的地之一。会这么巧吗?我不能沉默了,就说了出来。

片桐并不讶异,而是给我斟满啤酒。

“如果确实是他,那真是中头彩了。据说‘阿波罗’举止稳重,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成,这也是被同学们疏远的原因呢。要报警吗?虽然不知道现在他在哪里……”

“不用了吧,我可不确定,只不过就是偶然间遇见了长得像阿波罗似的美少年而已。”

“确实,也没与照片对比过,的确没有必要报警。不过,也有打110报警的。据说不断有人给警方打来电话,称其看见了和那位少年很像的男孩儿。阿波罗的幻影一天之内从北海道扩散到了冲绳,同时在其他地方也有出现,这也给全国各地善良的美少年们带来了不少困扰。我要是比现在年轻十五岁,估计也会跟着倒大霉。”

我差点儿没把啤酒喷到他脸上。

“嗯,还会有这种灾难吗?”

“如果有报案的话,可能我们的心情会愉快些。”

我们觉得拿少年马路杀人案当作下酒菜有些内疚,就停止杂谈,开始谈工作。

走出料理店,路面已变得湿滑。吃饭的时候好像下了一场雨。出门时,我没有带雨伞,幸好这会儿雨停了。

我们换了一家店继续畅饮,一直喝到午夜12点多才互相道别。坐出租车回家的路上,我听到车里的收音机正在播放有关案件的新闻,内容还是聚焦在少年依旧渺无踪影这一点上。 c0oetFg/orDB7SzKkOuCLaFxl7gnrJqLZIergoaUytSKntPo6ufbXJCxNPWN+Z/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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