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为脑和心智提供了一种自然的手段来评估有机体内部和周围的环境,并做出相应的和适应性的反应。事实上,在很多情况下,我们会运用“评估”的恰当含义去有意识地评估引起情绪的对象。我们不仅处理这个对象的存在,而且处理它与其他对象的关系,以及它与过去的联系。在这种情况下,情绪器官会自然地进行评估,而意识与心智的器官则会协同评估。我们甚至可以调节我们的情绪反应。实际上,我们教育发展的一个关键目的就是在激发情绪的客观对象和情绪反应之间插入一个非自动的评估步骤。我们试图通过这样做来塑造我们自然的情绪反应,并使它们符合特定文化的要求。所有这些都是正确的,但我想在这里说的是,为了产生情绪,我们没有必要有意识地去分析客观对象,更不用说去评估情绪产生的情境了。情绪可以在不同的情境中发挥作用。
即使情绪反应在没有意识到能激发情绪的刺激的情况下发生了,情绪仍然意味着有机体对情境的评估结果。不要介意自己没能清楚地了解评估。不知何故,“评估”这个概念被太过字面化地解读了,以至于不能表征有意识的评估,似乎评估一种情境并自动做出反应的出色工作,只是一项微小的生物学成就。
人类发展史的一个主要方面,涉及围绕我们脑的多数对象是如何能有意识或无意识地触发某种形式的情绪的,无论这种情绪是强是弱,是好是坏。其中一些触发因素是由进化决定的,但有些则不是,而是依靠我们的个人经历使我们的脑与能产生情绪的事物相关联。想想这座房子,你小时候可能对其有过强烈的恐惧。当你今天再次进入这座房子时,你可能会感到不舒服,但这种不舒服没有任何原因,只是很早以前你在同样的环境中体会过强烈的负面情绪。甚至在另一个不同但有点相似的房子里,你也可能会同样感到不适,同样的,除了你能感知到脑对类似事物和情境的记录外,并没有其他的原因。
在你的脑中,没有任何基本结构会生来就对特定类型的房子产生不愉快的反应。但是你的生活经历已经让你的脑把这样的房子和曾经的不愉快联系在了一起。不用担心,不愉快的原因与房子本身没有关系。姑且把它叫作联想负罪感吧。这房子只是一个无辜的旁观者。你已经习惯于在某些房子里感到不舒服,甚至可能在不明原因的情况下讨厌某些房子。或者是你在某些房子里感觉良好,这也完全是借助了同样的机制。我们许多完全正常和普遍的好恶就是这样产生的。但是请注意,恐惧,它既不正常也不平庸,也可以通过同样的机制产生。无论如何,当我们到了可以写书的年纪时,世界上就几乎不存在情绪中立的东西了。对象之间在激发情绪上的差别是程度上的:有些对象能唤起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情绪反应,而有些对象则会引起强烈的情绪反应,在这两者之间还存在着其他程度的差异。我们甚至开始揭示情绪学习发生所必需的分子和细胞机制。 23
复杂的有机体也学会根据个体的情况来调节情绪的执行——这里用“评价”和“评估”这两个词是最恰当的。情绪调节装置可以在无须有机体思考的情况下调节情绪表达的强度。举个简单的例子:当你把同一个有趣的故事讲第二遍后,你的微笑或大笑会因当时的社交情境而有所不同,如社交晚宴、走廊上的邂逅、与亲密的朋友共进感恩节晚餐,等等。如果你的父母做得很好,你就不需要考虑情境了。调节是自动的,然而,某些调节装置确实反映了有机体对自身的判断,并可能使其试图改变甚至抑制情绪。出于从体面到卑劣的种种原因,你可能会选择隐瞒对同事或正与你谈判的人刚刚发表的言论的厌恶或喜欢。对情境的了解和对自己行为各方面的未来后果的意识,会有助于你决定是否抑制情绪的自然表达。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请尽量避免使用它。这非常消耗能量。
能激发情绪的对象可以是真实的,也可以是从记忆中唤起的。我们已经看到了无意识的条件记忆是如何激发当前的情绪的。但记忆也可以产生同样的效果。例如,当你回忆起几年前吓坏你的未遂事故时,你会再次受到惊吓。无论是作为一个新生成的表象,还是作为一个从记忆中唤起的重现表象,其效果都是一样的。如果刺激能激发情绪,那么情绪就会产生,只是强度不同而已。各种各样受过教育的演员都依靠这种所谓的情绪记忆来谋生。在某些情况下,他们会按记忆的引导来表现情绪。在其他情况下,他们会让记忆潜移默化地渗透到表演中,让自己能按照特定的方式行事。我们一向善于观察的斯宾诺莎也没有忘记这一点:“一个人会因过去或未来事物的表象而感受到强烈的愉快或痛苦,就像受到当前事物的表象所影响那样。”(《伦理学》第三部分,命题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