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男性,12岁,因“多处淋巴结进行性肿大3个月,发热20天”,于2009年7月入院。入院前3个月无意中发现双侧耳前、耳后、颈部、腋窝、腹股沟多处淋巴结肿大,无压痛、皮肤红肿,无发热、咽痛,无咳嗽、咳痰,未予重视。后淋巴结进行性肿大,20天前出现发热,为中高度热,伴盗汗、消瘦,无咳嗽、咳痰,无腹痛、腹泻,无尿频、尿急,无皮疹、口腔溃疡、关节肿痛。为了明确诊治来我院。患病以来精神差,食欲、睡眠欠佳,大小便正常,体重减轻约3kg。
既往史 平素体质一般,曾有乙肝大三阳病史,否认结核、伤寒等传染病病史,否认高血压、糖尿病、心脏病等病史,无手术、外伤史,否认药物、食物过敏史,否认输血史。
个人史 足月顺产,出生时无异常,生长发育同正常儿童;否认疫水、疫区接触史,无传染病接触史,无烟酒嗜好,无粉尘接触史。
婚育史、家族史无特殊。
淋巴结肿大查因。
贫血貌,KPS 80分,全身广泛性浅表淋巴结肿大,最大者约4cm×4cm,无压痛,质韧,活动度差,胸骨无压痛,双肺呼吸音清,无干湿啰音,腹软,肝肋下0.5cm,脾肋下约2cm,睾丸无肿大,未触及肿物,双下肢轻度水肿。
血常规 WBC 0.82×10 9 /L,Hb 38g/L,PLT 14×10 9 /L。外周血形态分类示原始粒细胞1%,早幼粒细胞5%,中幼粒细胞7%,晚幼粒细胞4%,杆状核粒细胞7%,分叶核粒细胞17%,嗜酸性粒细胞1%,未见嗜碱性粒细胞,淋巴细胞55%,单核细胞3%。
肝肾功能检查 TBIL 9.3μmol/L,DBIL 2.8μmol/L,总蛋白52.1g/L,白蛋白32.9g/L,ALT 133 U/L,肾功能正常。
乙肝两对半+肝炎系列 HBsAg阳性,HBeAb阳性,HBcAb阳性,乙肝病毒DNA:1.99×10 9 copy/mL。
骨髓穿刺涂片检查 骨髓增生明显活跃,G:E=10.91:1;粒细胞系统占82%,以异常中性粒细胞为主,原粒细胞5%;早幼粒细胞7%,中幼粒细胞核浆发育不平衡,胞浆量中等偏多,核形圆、类圆、凹陷等均可见,核染色质呈颗粒状,部分核仁大而明显;红细胞系统占7.5%,增生受抑;淋巴细胞系统占10.5%,其中原幼淋巴细胞占1%。POX染色示绝大部分呈粗颗粒状或灶状阳性,少数弥漫状弱阳性。诊断为急性髓细胞白血病(AML)。
骨髓流式细胞检测 可见异常细胞群,占骨髓有核细胞的89.04%,该群细胞主要表达CD56、CD64、CD13、CD15、MPO;部分表达CD33、CD38、CD11b;而CD3、CD19、HLA-DR、CD34、CD5、TdT、CD7、CD117、CD14、κ/λ、cCD3、cCD79α均为阴性,为髓系幼稚细胞。
骨髓细胞染色体核型分析 46,XY,der(7)t(7;12)(p21;p14),+9,?der(12),t(12;18)(p15;p10),der(15)t(15;17)(q15;q12),-17,-20,-22,+Mar1,+Mar2 [17]/46,XY,der(7)t(7;12)(p21;p14),?der(12),t(12;18)(p15;p10),der(15)t(15;17)(q15;q12),-17,-20,+Mar1,+Mar2[23]。
原位杂交(FISH)检测 PML-RARα、AML1-ETO融合基因均为阴性。
胸部CT 纵隔内多发肿大融合淋巴结。
腹部B超检查 肝肿大,脾脏肿大,肋下探及5.5cm,腹膜后探及多个肿大淋巴结,包绕腹膜后大血管,最大者约21mm×13mm。
淋巴结活检(左侧颈部) 淋巴结结构破坏,其中见异型淋巴细胞弥漫浸润,细胞中等大小,核呈圆形,染色质较细腻,可见核分裂。免疫组化:LCA阳性、CD3阳性、CD79α阳性、UCHL阳性/阴性、L26阴性、CD5阴性、CD10阴性、CD23阴性、Cyclin D1阴性、TdT阳性、CD43阳性、Ki67(70%阳性);考虑T淋巴母细胞淋巴瘤(T-LBL)。
根据以上骨髓细胞形态,流式细胞检测分析,结合淋巴结活检,诊断:①T-LBL合并AML;②乙型病毒性肝炎。
诊断疑点
1.该患者用一元论解释是否为急性混合细胞白血病?
2.该患者淋巴结肿大是否为髓细胞肉瘤?
进一步分析及诊断 本例患者具有以下特点:①淋巴结肿大经病理诊断为T-LBL,而骨髓涂片和流式细胞检测均未见淋系异常细胞,说明AML和T-LBL为不同的克隆来源;②该患者病史较短,T-LBL和AML均为侵袭性肿瘤,因长期病程累积出现两种肿瘤可能性小;③诊断前未经过治疗,排除治疗相关的第二肿瘤;④该患者T-LBL和AML为两份独立标本分别诊断,而非1份标本同时发现两种克隆,因此可排除双克隆型急性混合细胞白血病。本例诊断为T-LBL合并AML。
入院后给予拉米夫定抗病毒以及护肝治疗。2009-7-7起按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BFM90方案(ALL-BFM90)给予化疗,9周诱导治疗后,体温恢复正常,浅表淋巴结肿大完全消失,腹部B超探查未见肿大淋巴结,肝脾肿大回缩至正常。查血常规示WBC 6.3×10 9 /L,Hb 111g/L,PLT 209×10 9 /L。外周血形态分类示晚幼粒细胞2%,分叶核粒细胞52%,嗜酸性粒细胞2%,嗜碱性粒细胞1%,淋巴细胞17%,单核细胞26%。骨髓穿刺检查示增生活跃,G:E=1.6:1,粒系占49.5%,部分中性粒细胞颗粒减少,有核红细胞占31.5%,以晚幼红细胞为主,形态基本正常,淋巴细胞系占11.5%,见1%幼淋巴细胞。继续给予BFM90方案protocol M治疗。2009-10-26开始出现反复低热,伴下肢剧烈疼痛,胸骨压痛明显,浅表淋巴结无肿大,肝脾肋下未及。查血常规示WBC 49.4×10 9 /L,Hb 82g/L,PLT 65×10 9 /L。外周血形态分类示原始细胞2%,幼稚细胞74%,早幼粒细胞3%,中幼粒细胞3%,杆状核粒细胞1%,分叶核粒细胞1%,淋巴细胞13%,单核细胞2%。复查骨髓示有核细胞增生极度活跃,粒细胞系统占3.5%,有核红细胞分类未见,淋巴细胞系统占3%,单核细胞占0.5%,原始细胞占2%,幼稚细胞占91%;胞体大小不等,以大细胞为主,类圆形;部分胞浆可见少许细小紫红色颗粒,易见空泡,核大,类圆,染色质疏松,少数可见1个核仁。POX染色:阴性16%,阳性20%,阳性(++)37%,阳性(+++)27%。考虑AML复发,给予DA联合VP方案化疗,具体为柔红霉素45mg/m 2 ,第1~3天;阿糖胞苷150mg/m 2 ,第1~7天;长春新碱1.4mg/m 2 ,第1、8、15、22天;泼尼松60mg/m 2 ,第1~14天,逐渐减停。化疗后骨髓抑制恢复期,WBC进行性上升至64.6×10 9 /L,复查骨髓仍见大量幼稚细胞。换用FLAG方案挽救化疗,具体为氟达拉滨30mg/m 2 ,第1~5天;阿糖胞苷1g/m 2 ,第1~5天;粒细胞集落刺激因子(G-CSF)300μg/m 2 ,第1~5天。治疗后骨髓抑制期出现持续高热,合并弥散性血管内凝血(DIC),后因颅内出血、脑疝,经抢救无效于2009-11-29死亡。
1.淋巴母细胞淋巴瘤合并急性髓细胞性白血病。
2.乙型病毒性肝炎。
非霍奇金淋巴瘤(NHL)与AML在同一患者中合并存在常为相继发生,即一种肿瘤经过放疗、化疗后继发第二肿瘤,也有报道使用强烈免疫抑制剂或HIV病毒感染后发生者,但两种肿瘤同时发生极为少见。经查阅国内外文献,目前仅见6例报道,包括皮肤T细胞淋巴瘤合并AML、慢性淋巴细胞增殖性疾病(CLD)合并AML、黏膜相关淋巴组织淋巴瘤(MALT)合并AML、外周T细胞淋巴瘤非特指型(PTCL,NOS)合并AML、成人T细胞白血病/淋巴瘤(ATL)合并AML。T-LBL合并AML国内外文献尚未见报道。
淋系肿瘤和髓系肿瘤同时出现是否存在共同的致病因素,目前仍不清楚。Breccia等分析,非霍奇金淋巴瘤和AML在老年患者均较常见,其报道的皮肤T细胞淋巴瘤合并AML可能为一种偶然现象。Tsukasaki则认为人类T淋巴细胞白血病病毒Ⅰ型(HTLV-1)感染可能导致了ATL和AML合并发生。本例为特殊的儿童病例,文献报道胚胎期和儿童期造血系统处于极度活跃状态,容易受到各种致癌因素影响,以致造血系统肿瘤成为儿童最为常见的恶性肿瘤。该患者骨髓细胞出现极其复杂的染色体核型,我们推测遗传基因的不稳定性可能在疾病的发生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但缺乏LBL肿瘤细胞的染色体分析,也没有髓细胞染色体的动态监测数据,进一步分析受到限制。
淋系肿瘤合并髓系肿瘤目前无标准治疗方案。本例T-LBL为儿童淋巴瘤中常见的一种类型,WHO分型认为其与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ALL)为同一种疾病实体,具有相同的细胞遗传学特点和预后,采用ALL方案治疗CR率超过90%,长期生存达到80%以上。该患者肝、脾、淋巴结肿大经BFM90方案治疗后完全消失,直至死亡未复发,与儿童T-LBL生物学特点相符。而AML在治疗后达到缓解,但很快复发并耐药,与该患者髓系肿瘤为复杂核型(高危AML)有关,也可能与诱导缓解及巩固BFM90方案为ALL方案,对髓系肿瘤兼顾不够有关。提示此类患者治疗方案应选择兼顾两者的方案,或者以预后更差的AML为主。Breccia等采用氟达拉滨联合大剂量阿糖胞苷治疗1例65岁的老年皮肤T细胞淋巴瘤合并AML,达到CR并无病生存超过2年。Montefusco等同样采用氟达拉滨方案治疗CLD合并AML获得了成功。氟达拉滨和阿糖胞苷对髓系肿瘤和淋系肿瘤均具有治疗作用,可作为此类患者的治疗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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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军区广州总医院 李勇华 肖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