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发性肝癌(以下简称肝癌)为原发于肝细胞或肝内小胆管上皮细胞的恶性肿瘤,在古代中医典籍描述中,类似于“黄疸”“鼓胀”“积聚”“癥瘕”“暴症”等疾病。肝癌病位在肝,中医脏腑学说认为肝为刚脏,主疏泄,喜条达,恶抑郁,肝藏血,其生理特点为体阴用阳。肝癌的病机为肝气郁结,疏泄无权,肝热化火。故本病常有门静脉高压致消化道出血。肝癌病变过程中每见肝火炽盛,肝血失养,导致伤元气,耗肝阴;当肝郁化火、肝盛犯脾则脾气虚;至肝阴枯竭、肝损及肾则肾水亏。故肝癌病变于肝,病机则与脾、肾关系最为密切,临证诊治,宜时时顾及益脾气、养肝阴、滋肾水。
肝癌病情凶险,发展迅猛,中位生存期3~6个月,预后不佳,20世纪60年代肝癌的5年生存率近乎零,至80年代以后约5%。肝癌以早期手术切除效果最好,通过AFP普查发现少数无症状的小肝癌(≤5cm直径),切除术后5年生存率为66.3%,大肝癌切除术后5年生存率为31%。对于肿瘤稍大或多病灶不能切除的肝癌,可用肝动脉插管栓塞、灌注化疗药、注射无水酒精、冷冻、激光、微波凝固、放射、载体导向治疗等非手术的姑息性治疗,5年生存率约为9%。
当前,约90%的肝癌患者确诊时已属中晚期而无法手术,这些患者绝大多数接受中医药治疗,或在姑息性治疗中配合中医药。林氏 [1] 用扶正培本配活血软坚法治疗44例中晚期肝癌,治后自觉症状及生存质量明显提高,1、3、5年生存率分别达50%、27.2%、4.5%。周岱翰教授等 [2] 以活血化瘀法为主辨证治疗51例Ⅱ、Ⅲ期肝癌,多数症状、体征好转,在38例AFP阳性患者中15例下降,1、3、5年生存率为31%、14%、4%。潘氏等 [3] 以健脾益气、化瘀软坚、清热解毒三法同用治疗164例Ⅱ、Ⅲ期肝癌,治后AFP下降率为28.3%,1、3、5年生存率为29.3%、8.2%、4.3%。上海东方肝胆外科医院 [4] 用槐耳冲剂治疗275例原发性肝癌,半年生存率占41.6%,1年占27.3%。周岱翰教授 [5] 用清肝消癥丸(牛黄、蟾酥、蟑螂、绞股蓝等)治疗33例Ⅱ、Ⅲ期肝癌,治后症状改善率为65%,客观有效率为18%,1、3、5年生存率为39.4%、9.1%、3.3%。于氏 [6] 采用肝脏移动条放射配合健脾益气药治疗228例大肝癌,治后1、3、5年生存率为59%、34.85%、25.4%,取得较好的疗效。沈氏 [7] 用消瘤平针剂(乌骨藤提取)肝动脉灌注治疗42例晚期肝癌,治后症状好转占89.55%,肿瘤缩小占61.9%。肖氏 [8] 用榄香烯(莪术提取)肝动脉灌注治疗71例肝癌,近期有效率56.3%。杨氏 [9] 用去甲斑蝥素(斑蝥提取)瘤内注射治疗中晚期肝癌41例,治后瘤体缩小占56%,1年生存率34.1%,平均生存11.6个月。
中医肿瘤学认为肝癌是一种以局部病变为主的全身性疾病,其发病背景多有慢性肝炎、肝硬化致瘀毒内聚、肝郁脾虚,而肝功能损害(瘀毒、脾虚)既是疾病的演变结果,也是影响治疗效果的主要矛盾。针对肝癌的病理病机结合TAE的治疗优势,广州中医药大学中医肿瘤研究所开展大肝癌保肝抑瘤的临床研究,获得成功的经验。对中晚期大肝癌患者作肝脏储备功能检查后纳入研究计划,内服有健脾养肝、解毒祛瘀功效的养肝解毒丸(人参、桃仁、冬虫夏草、当归、丹参、茵陈等),并配合辨证论治,动态检测肝功能,进行TAE并灌注中药提取物。适于肝动脉灌注治疗肝癌的制剂有从以下中药提取的新药,如羟喜树碱、榄香烯、康莱特、华蟾素、鸦胆子乳、吗特灵,以及复方中药制剂爱迪注射液、得力生注射液等,结果使不能介入治疗的大肝癌变为可以介入治疗,并减少介入后的肝损害,提高肝癌治疗效果,延长存活时间。
原发性肝癌的自然病程约2年。第1年为亚临床肝癌阶段,有微小癌瘤或AFP阳性,无症状体征,临床不易发现。第2年的前6个月可能有消化系统症状,常不被引起重视或误诊为“消化不良”“胃病”“胆囊炎”等,之后6个月出现右胁疼痛、上腹肿块、食减、消瘦甚至黄疸、腹水才确诊,此时多有肝功能明显损害和肝内播散,已属中晚期患者而丧失手术机会。
中医肿瘤学遵循认病辨证的原则诊治肝癌,根据肝癌的病机为肝火盛、脾气虚、肾水亏,认病乃是选择有针对性的抗肝癌药自始至终的应用;辨证则是看到患者当时的具体“证”型而拟定“辨证方”。参照患者机体状况和临床分型而制定治疗策略,《医宗必读·积聚篇》谓:正气与邪气势不两立,若低昂然,一胜则一负,邪气日昌,正气日削,不攻去之,丧亡从及矣;然攻之太急,正气转伤,初中末三法不可不讲也,初者病邪初起——则任受攻,中者受病渐久——任受且攻且补,末者病魔经久——则任受补。初者原指早期,在肝癌则多数属中期,虽有积块而癌瘤尚未广泛转移,有自觉症状而痛苦不甚,呈现邪实,正气未虚,治宜急攻猛攻,着重清肝解毒,祛瘀消瘤,可选用莲花片、犀黄丸、大黄䗪虫丸、化癥回生丹、膈下逐瘀汤等;中期见肿瘤逐渐增大(包括中、晚期肝癌),病邪侵凌,伤气劫血耗精,机体形神渐损,彼时邪毒炽盛,虚象已露,治宜攻补兼施,或攻多补少,可选取用莲花片、犀黄丸、大黄䗪虫丸等合用四君子汤、十全大补汤等;末者为晚期(指终末期肝癌),肿瘤广泛转移,肢体柴瘦、黄疸鼓胀,邪毒得势嚣张,肝肾阴精枯竭,此时一味攻伐,反先夺正。若能育阴培本,可望苟延生机,宜用生脉散、左归饮、补中益气汤类,以图带瘤生存。对于肝癌手术后的身体虚弱、消化障碍、放化疗或介入性治疗(TAE)后的肝功能损害、骨髓抑制,以及肝癌的急症或兼症,如疼痛、出血、肝性脑病、黄疸、腹水,采用中医的辨证论治,配合外治(外敷或直肠内中药滴注)或食物调养,常常获得较好的近期疗效。
原发性肝癌给以手术疗效较好的现代医学留下较窄的空间。大量的中晚期病例为中医药的临床研究提供宽松的余地。胡彩仙、周岱翰皆曾报告中药治愈中晚期肝癌的个案 [10,11] ,以往的临床资料反映中药在缩小肿块上不理想,却证明中医治疗肝癌可以提高生活质量,延长生存时问,稳定瘤体,带瘤生存。近年来美国FDA批准某些新药用于临床的标准与中医治癌的特色有一定的相仿。如礼来公司在新药Gemcitabine治疗胰腺癌的观察中,既注意局部病灶,更重视对疼痛、生活质量、体重等临床受益指标的评价,并以中位生存期为远期指标进行疗效观察。发挥中医认病与辨证、内治与外治、药物与食养等特色,可以进一步提高中晚期肝癌的治疗效果,造福于全人类。
(周岱翰;原文载于《中国肿瘤》2000年第8期)
[1]林宗广.扶正软坚法治疗中晚期原发性肝癌44例[J].中医杂志,1992,33(2):23-24.
[2]周荣耀,雷永仲,张丽英.活血化瘀治疗Ⅱ、Ⅲ期原发性肝癌的临床观察及实验研究[J].上海中医药杂志,1992,(9):5-7.
[3]潘敏求,田晖.健脾理气、化瘀软坚、清热解毒法治疗原发性肝癌[J].中医杂志,1993,34(4):239-240.
[4]第二军医大学东方肝胆外科医院.槐耳冲剂治疗275例原发性肝癌的临床观察[J].上海中医药杂志,1995,(3):30-31.
[5]周岱翰.肿瘤治验集要[M].广州: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1997.
[6]于尔辛.中晚期肝癌的中西医综合治疗[J].实用肿瘤杂志,1991,6(4):195-197.
[7]沈建华,范忠泽,王之.中药消癌平针经肝动脉介入治疗晚期肝癌的近期疗效分析[J].实用肿瘤学杂志,1998,12(1):28-29.
[8]肖立森,朱为民.榄香烯肝动脉介入治疗原发性肝癌的临床研究总结[J].中国肿瘤临床,1996,23(10):757-760.
[9]杨敏一,梁宝英,余清平.B超导向瘤体中心注射去甲斑蝥素治疗中晚期肝癌41例[J].人民军医,1993,6(9):44-46.
[10]胡彩仙,于尔辛.1例晚期肝癌中西医结合治疗存活16年分析[J].肿瘤,1997,17(1):60.
[11]邱德文,沙凤桐,能兴平.中国名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集(5)[M].贵阳:贵州科技出版社,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