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忠既然答应了愿意留下一个月,那他就不会食言。
对于韩世忠而言,他觉得自己是不幸中的万兴。
如果是他抓到了宋清。
或许就是直接往上面一交,其他的就轮不到他来管了。
至于说宋清,轻则斩首示众;重则凌迟处死。
宋清为什么要将韩世忠留在梁山军中一个月?
因为他相信,只要再等半个月,尤其是在则半个月的时间中,如果梁山军能再歼灭一部勤王之师,那梁山军向宋徽宗要什么,宋徽宗就会给什么。
不然不是亡国不亡国的问题。
而是整个赵宋的皇室有灭种的可能。
都被活活的渴死。
酒饭过后,宋清喜滋滋的告诉韩世忠,自己发明了一款手动犁田机,明天请他去指点指点。
韩世忠道:“手动犁田机?闻所未闻,明日一定领略。”
随后,宋清让宋五给韩世忠安排了一顶军帐,供他休息。
并且,在韩世忠休息的军帐外面还拴着一匹鞍镫齐全的骏马。
马鞍上绑得袋子中还有一张宋清写好的路引。
路引就相当于现在的通行证。
这是宋清派人安排的。
意思就是明白的告诉韩世忠,你想走随时都可以走。
哪怕我们有约定,你也可以不辞而别。
宋五在将韩世忠安顿下来之后并将宋清的这些安排都告诉了韩世忠。
这一下韩世忠真的懵了,问宋五道:“你家宋清头领是什么意思?”
宋五道:“我家头领说,你虽然是大梁的敌人,但也是一位大英雄,希望韩队将不要被什么约定羁縻,如果想走,尽管离去。”
韩世忠听了这话,微微一笑:“看来宋清兄弟还是小看了我呀!”
第二天一早,韩世忠一乍醒来,听见军帐前有人在忙碌,听他们说话分明在准备中午招待自己的酒宴。
他起身穿戴整齐,出了军帐,宋清就在军帐前站着。
两人见了,相互行礼。
宋清问道:“韩队将昨夜睡得可好?”
宋清无时无刻不在提醒韩世忠,你在宋军就只是个队将。
韩世忠道:“多谢宋清头领体怀。”
“早饭已经备下了,用过了早饭就和我一起去看看手动犁田机吧。”
“甚好甚好。”对于宋清事无巨细的体贴入微,韩世忠真真是有些不习惯。
韩世忠活了三十多岁,这也是第一次被人以上宾招待。
想想他的诨名叫什么?
泼韩五。
泼就是泼皮的意思。
泼韩五就是泼皮韩五。
无论是在家乡还是在军中,就算他立功之后,功劳也被上级冒领,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个一无是处,一无所长的泼皮。
韩世忠用过早饭之后,和宋清一人骑着一匹马,宋清的亲兵宋五等一行人远远的跟着,径直往一片庄稼地方向而去。
庄稼地,韩世忠太熟悉了。
十八岁之前他也是庄稼人。
他的父亲,他的祖父,都是庄稼人。
春耕韩世忠是经历过的。
以往的春耕,虽然不能说是耕牛遍野,但是除了耕牛就是人力,决然没有别的什么农具。
但是这一会,韩世忠不仅看见了遍地的耕牛,看到得更多的是一种他没有看见过的农具。
一个人驾驭着一架古怪的农具,轻轻松松的就将封冻了一个冬天的土地犁开了。
这是他绝对没有见过的。
以往的春耕,人们虽然也奋力的劳作,但是脸上看到的多是愁苦和哀怨。
这一次他看到的春耕场景是春歌互答,热闹非凡。
韩世忠问宋清道:“宋清头领,那些人用的农具就是你说的手动犁田机吧?”
“正是正是。”
“这些人犁田这么高兴是因为有了好的农具吗?”
“你觉得呢?”
“有了再好的农具,该他们忙还是他们忙,该他们累还是他们累,他们不是因为这个高兴。请宋头领直言相告,他们为什么高兴?”
“我把赵官家的地和六贼的地都分给百姓了,他们再也不是为赵官家和六贼耕地了,而是为自己耕地。”
“你确定不是为你们梁山军耕地?”
“你可以去问一问啊。”
韩世忠向一个正在使用犁田机的妇女走去。
宋清没有跟去,他知道韩世忠是要问这妇女一些敏感话题的。
他想问就问吧,随他怎么问,自己何必疑神疑鬼的跟着呢?
韩世忠问那妇女:“大姐,这犁田机好使吗?”
那妇女一面倒退着犁田一面笑道:“哈哈,你是瞎子吗?不好使那奴家怎的一个人使呢?”
韩世忠被怼得哑口无言,他转换话题,问道:“这土地梁山贼寇不会白分给你们耕,你们给梁山贼寇耕地,他们抽几成的租子?”
“这位后生,看你和咱们的宋头领走在一起,想来你是宋头领的朋友,怎么尽说梁山军的坏话?”
“这话怎么说?”
“这地是俺们自己的。”
“自己的?”
“对呀,宋头领将这地都分给俺们了,童叟无欺。每一亩地一年收两成的租子。”
“你们听梁山贼寇的蛊惑,分了赵官家的地,如果哪一天梁山贼寇吃了败仗,逃离了这里,官家追问下来,如何是好?”
那妇女一听这话,突然停下了脚步,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韩世忠,目光坚毅的道:“那我们就不能让梁山贼寇吃败仗!”
韩世忠这个在两军阵前,刀剑锋镝之间毫不畏惧的汉子被这个女人的双眼盯得心里发慌。
那妇女接着犁田。
韩世忠傻傻的站在那里。
他之所以发慌,是因为他已经感觉到了,如果梁山贼寇将这分田推广天下,老百姓必然趋之若鹜,那大宋的江山非得亡了不可。
宋清走过来,问道:“韩队将,怎么了?那婆娘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韩世忠问宋清道:“宋头领,这分田是你琢磨出来的?”
“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既然天下都是天下人的,这地为什么是少数人的呢?就不能是天下人的吗?”
韩世忠听了这话,沉默半晌,长叹一声:“宋头领,你这是慷朝廷之慨以灭朝廷啊!”
宋清笑着反问道:“这慨应该是朝廷来慷,如今怎么轮到我们这些梁山贼寇来慷了呢?”
“终究还是因为朝廷昏庸!”
最终,还是从韩世忠的嘴巴里蹦出了这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