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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之子于归
新浪微博│均今所也

这篇文的灵感来自喜欢的电影博主(?)的300万粉丝福利,虽然跟故事没什么关系,但我很喜欢他用作文案的那一句聂鲁达的诗——当蓝色的夜坠落在世界时,没人看见我们手牵着手。再对应上自己很久之前看过的日全食,就有了这个故事。遗憾无处不在,想说的话一定要及时说出口。

00

凌晨五点,逢晚结束了一档古画鉴赏节目的录制。她刚从电梯里出来,就被工作人员小林拦下。

“逢老师,这是您的手机吧?”小林将手里拿着的手机递给她。

逢晚接过,看到手机壳上独特的火焰标志,便确认是自己的手机,随后她向小林道了声谢。

“没想到逢老师也关注赛车。”小林指着火焰说,“我可喜欢沈追了,这个火焰跟他左手腕上的文身一模一样,我当初还想着整一个同款呢!”她越说越兴奋,“对了,逢老师也喜欢沈追吗?”

逢晚从小林开口,就一直无意识地用手指摩挲着那个火焰标志。听见这句,她动作一顿,干脆地回答:“不关注,不喜欢,不认识。”

连着三个“不”,让小林脸上的兴奋瞬间变成了尴尬,之后她匆匆向逢晚说了句“再见”,就离开了。

“让我们恭喜沈追拿下了‘波澜杯’的冠军……”

逢晚在路边等出租车,不远处的液晶大屏上播放着前几天沈追夺冠的视频,她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小师妹,好久不见呀!”

突然,有人从身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逢晚回头,见到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他扯下口罩,朝她展开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如果小林还在,肯定会感到惊喜,因为这人就是刚刚出现在屏幕里的沈追。

他的神情一如往常,仿佛两人并非五年不见。

这时,街灯在沈追身后一盏接着一盏地熄灭,逢晚晃了晃神,无奈地道:“别闹了。”说完,她似乎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冷淡,又添了一句解释,“抱歉,熬了一夜,有点累。”

“小师妹,你怎么这么记仇呀。”沈追也不生气,反而故作委屈地盯着她。

逢晚没有理他,而是透过这句话,想起了和沈追的初见。

01

凡是南宁镇上的人,没人不知道沈蔺的大名。原因有二,其一是他出众的国画能力,不少人从全国各地赶来,只为看他作画;其二就是他家那个混不吝的小霸王沈追。

而逢晚第一次见沈追,就被他吓哭了。

那是个雨天,逢晚跟在外婆身后来到沈家的小院子。她们刚进院子,就被沈追拦下了。

他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好奇地凑到她们面前问:“你们也是来找我爷爷的?”

外婆笑着点点头,之后便让逢晚在院子里等她,然后自己进了大厅。

院子里有棵粗壮的梧桐树,逢晚安静地站在树下,不敢向沈追投去半分目光,因为她看清了他手里拿着的东西,是活的青蛙。

见小姑娘忽视自己,沈追也不灰心,而是转了个方向又凑到她面前,故作恶狠狠地说:“喂,装作看不见我的话,当心我将它放在你的头上。”

他嘴上虽这样说着,手却还是紧紧地抓着青蛙,可是逢晚不知道。

逢晚在沈追凑近的那一刻就闭上了眼睛,听见这话,以为他真的要这样做了,连忙准备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就察觉到头顶多了个异物。

逢晚僵住了身体,不敢动分毫。此刻的她如同惊弓之鸟,没察觉到头顶上的东西其实很轻。

“你……你快把它弄走!”她的话里带着哭腔。

什么?

沈追和手里的青蛙面面相觑,不明白逢晚这是怎么了。

忽然,他看见她的头顶上有一片梧桐叶,瞬间就明白了她把梧桐叶当成了青蛙,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逢晚听见他的笑声,心里更是一惊。彼时,她不过十一岁,第一次遭遇这样恶劣的事,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正在大厅里交谈的沈蔺和外婆听见哭声,连忙走了出来。

他们一出来就看见悲喜不相同的两人,沈蔺清楚沈追的性子,见他笑得如此开心,当即就让他滚去静室临摹古画。

外婆和沈蔺谈妥之后,逢晚就被留在沈家学画画。

当晚,沈追就被沈蔺领着来给逢晚道歉。

“小师妹,不好意思呀。”他勾起嘴角,打趣道,“我不知道你居然连梧桐叶也怕。”

说到这儿,沈追再也止不住笑意,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他边笑边跑走了,留下逢晚气红了脸,恼怒地想着一定要找机会“报仇”。

“报复”的机会来得也快,就在第二天早上。

逢晚特意起了个大早,跑到厨房,问清楚哪一碗面条是沈追的后,就趁着没人注意,偷偷往面里加了两勺白醋。

“为什么给我的面里加白醋?”逢晚的早饭还没吃完,沈追就气冲冲地跑到她面前质问道。

“是你先惹我的!”她瞪大眼睛,丝毫不退让。

“你……”沈追被她气得不知道说什么,他刚吃了一口面就吐了出来,到现在嘴里都是酸的。

“你可真是记仇呀,小师妹。”他气急反笑,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句话后就离开了。

逢晚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她总觉得他不会善罢甘休。她防备了好几天,沈追都没有动作,她才彻底放下心来。

02

那段时间,整个南宁镇的小孩都有了新的耍事——陀螺。沈追总是逃了功课,跑去桥头跟人玩陀螺。他被沈蔺抓到好几次,之后就越发难出门了。

沈追百无聊赖地盯着窗外的风景看,再一瞥坐在自己旁边认真临摹画的逢晚,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见对方连眼神都没给自己一个,他转而盯着她看。突然,他眼珠子一转,想到了一个“逃”出去的好办法。

“小师妹!”沈追殷切地喊着她。

逢晚猛地一震,连忙放下手里的笔,准备离他远远的,但还是没快过沈追。他使劲攥着她的袖口,一脸讨好地说:“小师妹,你就帮帮我吧。”

她知道,他只要叫自己“小师妹”,就准没好事。

在沈追的苦苦哀求下,逢晚勉强同意了他的请求,装作肚子疼带他出了沈家。然而,那天沈追还是被罚了,因为有人跑到沈蔺面前告密,说他又偷偷跑出去玩陀螺了。

“背后告密,小人行为。”

沈追在院外蹲完马步回来,看见逢晚便冲她冷哼了一声。经过她身边时,他故意使劲用胳膊撞她,更是在自己进了静室之后,“砰”的一声合上大门,将她关在门外。

逢晚不解其意,心想这人是学过变脸吗,早上一个样,下午又是一个样。

之后好几天,但凡两人相遇,沈追都冷着一张脸。起先逢晚还会好声好气地同他打招呼,一来二去,她也生了气。

两人就这样谁也不理谁,维持了整整一周,沈追才别扭地来找她讲和。

原因是他拿着油壶出门去打菜籽油,路上听见别家小孩说,上次被他赢走了许多陀螺,他们气不过,就跑到沈蔺面前告了状。沈追顿时没了打菜籽油的心情,他火急火燎地跑回家,冲到逢晚面前就是一句“对不起”。

逢晚这才从沈追的口中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平白受了这么久的冤枉气,更不会轻易地原谅他了。

沈追犯了难,绞尽脑汁地想着让逢晚消气的办法。

冬至这天,沈追早起去厨房帮忙包饺子,他看见赵婶准备了好几枚硬币,准备包到饺子里。倏然,沈追心思一动,他向赵婶要来一枚硬币,包到饺子里,并在饺子皮上做了记号,之后更是守在锅前,等着饺子下锅。

半个小时后,饺子煮好出锅,他率先找到自己做了标记的那个饺子,再随便舀了一勺饺子,就捧着碗去到逢晚房间。

“今天冬至,要吃饺子的。”沈追笑着招呼逢晚坐下,“对了,只有一个饺子里有硬币,吃到硬币是要许愿的,什么愿望都会实现。”

逢晚狐疑地接过碗筷,试探性地咬了一口,见没有异常才放心地继续吃。

“哎,我吃到硬币了!”吃了几个饺子后,她突然兴奋地将硬币从口中拿出来。

“快许愿快许愿!”沈追立即换上惊喜的表情,催促她许愿。

闻言,逢晚立马闭上眼睛,期待地许了个心愿。

等到她睁开眼睛,沈追不好意思地说:“我早上也吃到了硬币,我的愿望是你能原谅我。”

逢晚半信半疑地盯着他,看见他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之后,沈追还特意熬夜做了个陀螺送给她,当作道歉礼物,并且他后来无论干什么,都会带上她一起。

03

“喂,小师妹,我爷爷不在吧?”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逢晚的临摹,她放下手中的画笔,瞄了眼不远处的人,然后悄无声息地冲窗外的沈追使着眼色,示意他快点离开。

沈追不解其意,以为她频繁眨眼是因为眼睛里进了东西,便隔着窗户凑到她面前,想要替她吹一吹。

逢晚见他不跑,反而凑近了些,没忍住小声道:“沈爷爷在静室里。”

“什么?”沈追没有听清,下意识加大了声音。

完了。

逢晚心想,还想继续提醒,但沈蔺已经过来了。她给了沈追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拿起笔继续临摹画。

不出所料,沈追被罚临摹一百张画,不画完不准睡觉。

沈追就连受罚也不安分,他特意将笔墨画纸移到逢晚那张桌子上,时不时地和她说话。

“我不喜欢画画,一点也不喜欢。”他小声抱怨着。

“可你画得比我好多了。”逢晚向沈追投去羡慕的目光,不到半个小时,他就临摹了好几张画。

“唉!”沈追长叹了一口气,他想到自己今天跑去后山看人赛车,那种风驰电掣的感觉,可太爽了。他们今晚还有一场比赛,可惜自己被罚,出不去,只能收心画画。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兴高采烈了起来。

“对了,小师妹,明天我带你去看程哥赛车吧!他们要在南宁待一段时间,程哥赛车可帅了,比画画有意思多了。”

逢晚对赛车没有兴趣,她就想待在静室画画,但捺不住沈追的苦苦哀求,最后还是松口答应了。

等到第二天,逢晚借着回家拿东西的理由,和沈追光明正大地出了沈家。不过,两人那天并没有去成后山,因为在去后山的路上,突然出现了一条恶犬,直冲着逢晚而来。

她愣在原地,明显被吓坏了,还是沈追眼疾手快地从地上捡起一根粗木棍,然后一把将她拉到身后。

随着“咝”的一声痛呼,恶犬也被沈追用木棍击倒在地。

十五岁的少年,身材已经高大挺拔。明明两人这几年都是吃的一样的东西,但是沈追就是比她高了一个头。

此刻,他就像是金庸武侠小说里的大侠一样,将她护在身后,不让那只恶犬靠近她半分。

“沈……沈追,你没事吧?”逢晚注意到沈追的左手腕被咬伤,她急得哭了出来,声音都在颤抖,“我们……我们快去医院。”

去医院的路上,沈追见她哭得停不下来,便开始想法子逗她笑。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他故意唱得不成调,见逢晚终于破涕为笑,高兴地继续哼唱着,一来逗她开心,二来缓解疼痛。

医生替沈追处理好手上的伤口并给他打了狂犬疫苗后,细细地叮嘱了注意事宜。逢晚听得认真,还跑去向护士借来纸笔记下,而沈追却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

“对了,咬得有点重,可能会留疤,不过男孩子留疤也没什么的。”医生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沈追听见这话,立马望了眼逢晚,见她撇了撇嘴,说道:“这是好事呀,我昨天看见程哥手上的龙,就特羡慕。”他笑了笑,“现在好了,等我十八岁就去文一个,谁也拦不住我。”

逢晚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也就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回家的路上,沈追望着天边的落日,忽然发出感叹:“小师妹,我好想快点长大呀。”

虽然他的声音几不可闻,但逢晚就走在他身边,刚巧听见了后面的那句“这样就可以离开南宁了”。

彼时她不懂,后来当她仔细回忆时,才发现原来分别早已有了预兆。

04

“嗡”的一声振动打破了逢晚的沉思。

她拿起手机一看,是昨天录制的那个节目的制作人发来的消息,说是要补录一些镜头。

逢晚回了个“好”后,就收拾好东西,前往电视台。

她盯着手机查看信息,一时不察进错了演播厅。演播厅里有人在做采访,逢晚随意看了眼,只能看见嘉宾的背影,她刚想悄无声息地离开,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那你有没有害怕的时候?”

“害怕?”沈追诧异地反问,他刚想回一句“没有”,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笑着说,“当然有,人怎么会没有害怕的时候。”

“那方便和我们讲讲吗?”主持人不愿放过这个话题,穷追不舍。

“当然,我记得好像是十六岁……”

逢晚没再听下去,转身离开了演播厅。

她还记得那件事,就发生在南宁广场上放露天电影那天。

那天傍晚,沈追骑来一辆电动车,招呼她上车,两人要去广场占据最佳观影位置。

一场电影看完,广场上的人纷纷起身准备离开。

沈追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眉头一皱,随后对身旁的逢晚叮嘱道:“小师妹,我去把电动车开到道上,你可千万别乱跑。”

逢晚认真地点了点头,保证自己一定会在原地等他。

沈追放心地跟着人群离开了。然而,等他再出现在广场上时,逢晚却不见了踪影。他急得满头大汗,找广场上的叔叔借来手电筒,开始四处寻找逢晚。

而逢晚呢?

她其实并没有离开,只是刚刚在广场上被人潮推着走了出来,迫不得已只能在广场外的一排梧桐树下等着沈追。

逢晚等得无聊,她半蹲着,从地上捡起一片梧桐叶,握着叶柄随意转动着。

突然,她的身前出现了一片阴影,笼罩着她。逢晚抬起头,是沈追。

她刚展开一抹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沈追就一把将她拉起来,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后,冷着脸开口:“逢晚,叫你别乱跑,在原地等我,你是没听见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她抬头看去,发现他的头发已经被汗浸湿,湿漉漉地贴在额前,而他的脸上满是害怕。

逢晚眨了眨眼,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可不管她眨多少次眼,他脸上的神情确确实实就是害怕。

原来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沈小霸王,也会有害怕的时候。她感到惊讶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在他眼中是很重要的存在,所以他才会这么着急。

想到这儿,她心里像吃了蜜糖一样甜。

那天回到家,沈追拖着逢晚去静室,让她写了三百字的保证书,才放她去睡觉。

05

逢晚十八岁的时候,沈蔺给她报名参加了一场画画比赛。之后,她凭借《坠》获得了比赛的冠军,声名鹊起。主办方要在北市颁奖,沈蔺年纪大了,不便离开南宁,所以最后陪同的任务就落在了沈追头上。

颁奖的场地很大,沈追时刻守在逢晚身边,生怕将她再次弄丢。

“逢小姐,我很喜欢你的那幅《坠》,也有意买下它,你出个价吧。”有人走到他们面前,说道。

这人的语气太过理直气壮,给人感觉十分不好,沈追皱了皱眉,几句话就将人打发走了。

没想到这人阴魂不散,在逢晚去台上领奖的时候,他又凑到沈追面前。

“真是不好意思,刚刚居然没认出你来,原来你是沈老的孙子,不知道这次你带来的是什么大作?”那人阴阳怪气地道。

沈追冷着脸,还没等他回应,逢晚刚好从台上下来,听见了这句不怀好意的话。

“我师兄当然比我更厉害,不过他没空参加比赛罢了。”她走到沈追的面前,挡住了那人丑恶的嘴脸。

听见这话,那人灰溜溜地走了,而沈追倏地轻笑了一声。说起来,这还是逢晚第一次叫他“师兄”,他也算不亏。

在颁奖典礼结束,回酒店的路上,两人遇见了熟人,是几年前在南宁赛车的程与。沈追眼里闪过惊喜,他让逢晚先回酒店,自己则和程与聊了起来。

交谈过程中,程与邀请他加入车队。

沈追平静地说考虑考虑,但手心早已被汗打湿。

这几年,他看似放下了赛车,整日待在静室安心画画,但他每次拿起画笔,最先出现在眼前的总是赛车。

他的心从不在画画上。

这次在北市重遇程与,让他心底那未熄灭的火花重新燃烧起来。

逢晚不知道沈追跟程与在北市达成了什么共识,总之,等他们回到南宁,沈追就和沈蔺吵了一架。

沈蔺拿起手里的拐杖就往他身上招呼,沈追也不躲,挨了好几下也不肯松口。事后,他被罚画一晚上院里的梧桐树。

逢晚捧着一碗面来到静室的时候,就看见沈追盯着桌上的画纸出神。她故意放轻脚步,想吓唬他一下。等走近了,逢晚才看见画纸上的赛车图,不由得愣在一旁,还是沈追先回过神来接过了她手里的碗,并道了一声谢。

“画画不好吗?”一片沉寂中,逢晚突然开口。

沈追摇了摇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几口把面解决了,才说:“画画很好,但是,”他看向那张画纸,“我喜欢的是赛车。”

似乎是觉得气氛有些压抑,沈追故意开口调侃逢晚:“这不正好,我走了,这里画得最好的,除了爷爷,就是你了。小师妹,我等着你的画展早日办起来。”

“可是你画得就是比我好,所以……”话才出口,逢晚的声音就倏然弱了下去。她看见他那双在灯光下异常璀璨的眼睛,犹豫半晌,到底还是将那句“留在南宁不好吗”咽了回去。

好像从这一刻起,逢晚就明白了,她是留不住沈追的。

一周后,逢晚跟着沈追去了长途汽车站。

“沈追。”逢晚倏地叫住他,见他停下脚步,才继续说,“祝你前程似锦,一定……”她顿了顿,“一定要平平安安呀。”

沈追笑着收下了她的祝福,他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他快走几步过了检票口,背对着逢晚挥了挥手,当作告别。

逢晚看着他上了客车,然后客车慢慢驶出了她的视线。

彼时,她以为未来那么长,他总会回到南宁的。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五年,其间他没有回过一次南宁,两人再次重逢是在北市。

06

本来结束拍摄后,逢晚就应该回南宁的,但出于某些私心,她又在酒店续住了几天。

两天后,她终于等到了沈追的电话邀约,他邀请她去看日出。

逢晚走到酒店楼下,一眼就看见了沈追。他坐在摩托车上,招呼她上车。逢晚麻利地上了后座,试探性地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角。

下一刻,沈追似乎察觉到她的动作,一把抓过她的手,让她紧紧地环抱住自己。

摩托车开动的那一刻,逢晚忍不住闭上了眼,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薄荷香味扑鼻而来。

如果可以,就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吧。后来的她无数次这样想。

车开到半路,突然下起了雪。两人中途改变行程,沈追将逢晚带去了自己的公寓。

进了公寓,他让逢晚随意,然后自己进了厨房。

逢晚在客厅等了半个小时,才终于等到沈追端着一碗饺子出来。

“今天冬至,要吃饺子的。”他笑着,将碗筷递给她。

是跟当初一样的说辞,逢晚接过碗筷,就吃了起来。说起来,她已经五年没吃到过硬币了。

突然,逢晚咬到了一个硬物,她将它取出来。时隔五年,她再一次吃到了硬币。

逢晚不自觉地攥紧了手里的硬币,仿佛这样就获得一些勇气。

“沈追,跟我回南宁吧,沈爷爷,”她斟酌着措辞,“他也很想你。”

沈追只是笑笑,并不言语,逢晚却感受到了他的拒绝。

之后她将硬币收好,不再提起这件事。

两人分别时,她迟疑了好久,最后还是只说出了一句“再见”。

之后,逢晚一个人回了南宁,她将那枚硬币放进玻璃罐里。玻璃罐里已经有了许多枚硬币。她透过这些硬币,回忆起这些年来许过的所有愿望。

十一岁那年,她许愿沈追那个讨厌鬼离自己远远的。

十五岁那年,她许愿沈追手上的伤能够尽快痊愈。

十八岁那年,她许愿沈追能够打消赛车的念头,留在南宁。二十三岁这一年,她许愿沈追能够跟她回南宁。

这时,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年年许愿,年年皆不如愿。

07

“沈追,你真的要文这个吗?”逢晚犹豫着将手上的画纸递给他。

沈追只“嗯”了一声,然后将画纸递给文身师,让对方照着画纸上的图案,在他左手手腕上文一簇火焰,遮挡旧的伤疤。

“好了。”沈追看着她愁眉不展的样子,笑着安慰,“文都文了,再说,这可是我们逢大师的佳作,千金难求。”

逢晚被他说得满脸羞愧,之后说什么也不理他,直到当晚他用生日愿望换来她的“原谅”。她还念叨着他的愿望许得太过随意,所以顺带着给他唱了首童谣。

瑟瑟的风雨声让沈追从梦中醒来,他梦见了自己的十八岁生日。那天,他领着逢晚去文身店,让她画火焰图案当作生日礼物送给自己。

窗外昏沉的夜色让他有些恍惚,他忽然想起很多往事,譬如十七岁曾和逢晚看过的一场日全食。

那次,逢晚因为绘画水平没长进被爷爷责罚。沈追为了逗她开心,把她拉到后山,故作神秘地说要给她一个惊喜。

说是惊喜,其实也算不上,只是他看新闻报道说那天有日全食,想着逢晚应该会喜欢,所以带她来看。

他们在一处空地上站定,没等多久,天空就暗了下来。沈追一直注意着逢晚,听见她的惊呼,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

直到天空重新恢复光亮,沈追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她的手似乎格外柔软。思及此,他面上便染上了一抹霞色。

他就是在那时候发现自己对逢晚有了些不一样的心思。

最初,逢晚来到沈家,他故意针对她,是怕她分走爷爷的宠爱。直到后来有一次,他听见爷爷和逢晚外婆的谈话,才知道她父母离婚,谁也不愿意养她,所以她才被接来南宁,和外婆一起生活。

或许是感同身受,后来沈追待她总是格外好。

离开南宁是他埋在心底的一颗种子,总会有发芽的那一天。

沈追年幼时,父母因车祸去世,他是被爷爷照顾着长大的。

爷爷为他定好了目标,铺了一条康庄大道。他只要顺着那条路走下去,就可以得到很好的回报,可他在路上看见了另一条小道,他感到喜悦的同时又有些害怕,他知道爷爷是不会允许自己偏离既定路线的,所以他放下赛车,专心画画,却觉得索然无味。

做井底之蛙太久,久到沈追都快忘记自己曾经起过的念头。当他再次遇到程与,听见他的邀请时,沈追知道种子要发芽并破土而出了。

离开南宁的那天,爷爷放狠话让他出去了就别再回来。

彼时沈追年轻气盛,怀着鸿鹄之志,一心只想离开南宁,去更广阔的天地看看,也不服输地说“不回来就不回来”。

于是,他真的五年没有回过南宁。

后悔吗?沈追在心底问自己。好像是有些后悔的。

他想到前几日逢晚邀自己回南宁,那要回去看看吗?

冬至已过,新年很快就要来了,那就回去吧。实在不行,他就在静室画一晚上画,来让爷爷心软。沈追做好了决定,等着天亮就出发。

但遗憾的事总是时时刻刻都在发生。

一场暴雨,山体滑坡,不过数秒,汽车就被泥石掩埋,他也被永远困在了回南宁的路上。

后来,汽车被挖掘出来,行车记录仪记录了沈追生前最后的一段影像。

他坐在驾驶座里,一直盯着自己左手腕处的火焰。

过往如同走马灯一般从沈追眼前闪过,没人知道,此刻的他看见了十八岁的逢晚,她在唱着那首歌谣。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只要有你陪。

他默念着,然后闭上了眼睛。

原来是遗憾呀。

08

那段时间,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天才赛车手沈追路遇山体滑坡不慎去世的消息。行车记录仪里的视频被上传到网上,网友纷纷猜想,或许他是在惋惜自己再也无法开赛车了。

逢晚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正在沈家整理旧物。她翻到一张旧报纸,上面大篇幅都是沈蔺的采访报道,角落里则是她和沈追的照片。

那时候两人十三四岁,她刚刚画完一幅画,就拿给沈蔺看。沈追凑近看了眼,就夸她说:“不错呀,小师妹,这蟋蟀画得真不错。”

逢晚一下子就被气红了脸,追着他打,嘴里还嚷嚷着“这明明是蝴蝶”。

那是再也回不去的时光了,她泪如雨下。

后来,沈家发生了一场火灾,逢晚的成名作《坠》不慎在火灾中被烧毁。不少人为此感到惋惜,逢晚却不甚在意,她想起那年和沈追去后山看日全食——

天空陡然暗了下来,她倏地惊呼一声,沈追以为她是害怕,于是伸手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抚。

她的脸瞬间红透,不过幸好到处都是一片漆黑,没人发觉。

之后,她以此为灵感,创作了《坠》。

“zhui”。

“坠”同“追”,她画的明明就是沈追。

“当蓝色的夜坠落在世界时,没人看见我们手牵着手。”

这是被逢晚写在《坠》这幅画背面的一句话。

只是可惜,这句话,除了她自己,再无人知晓。

(编辑:八柚) sANTfwHcmzr5sX2dMnbnIuIY3ppS+xuH8DG647gk8lM+SOY3VCRHcfcfoFCaWVO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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