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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邱小姐
插图│冰小凝
毕业回国，飞机飞越灯火辉煌的维港时，我突然想起上次从这里启程的一次奇妙旅途。
原本我是和哥哥约好在中国香港会合，然后一路向北回家，但他突然得到了两张折扣机票作为员工福利，于是当晚我们就坐上了飞往越南富国岛的班机。
在落地之前，我已经简单查阅了这个小岛的信息——免签、小众、物价低、越南海外大岛。其实我对这里没有太多的期待，听上去实在像那些热门海岛的平替。
“欢迎来到富国岛。”随着飞机降落在当地的国际机场，耳边传来一声声混杂着各种语言的问好时，我知道我们已经来到了这个陌生而遥远的海上世界。
车子一发动，我就有一种进入东南亚电影的感觉。司机亢奋热情，和我们两个游客一起手舞足蹈。大开的车窗外扑来一阵又一阵热带味道——各种雨林植物的清香、海水的咸腥、食物酱料的浓香全都涌到鼻尖，混杂在一起刺激得我直想打喷嚏。
汽车在原始茂密的雨林中穿行，看着不断倒退的参天乔木，我越发觉得这车子只有瓢虫一般大，它似乎要被满眼的绿意淹没了。
我们入住的酒店是由岛上的一个校园旧址改造而成的。酒店的早餐最让人满意，成篮的新鲜水果和现烤的面包，成排的各种干酪，很有法式的风情，还有透明的越南河粉，浇上鲜辣浓郁的汤头，最适合开启度假中完美的一天。
哥哥是狂热的水上运动爱好者，第一天我们就去体验了海岛浮潜。岛上游人不多，海水干净清澈，透着清浅的碧色，能见度非常高。哥哥拼命往下拽我，于是我将海底的珊瑚礁看得清清楚楚。成群的热带游鱼和五彩斑斓的砂砾珊瑚环绕着我们，对大海的依恋就在这时候产生了。
赶在夕阳落山前，我们乘坐渔船出海钓鱼。当我坐在小渔船上时，头发还是湿的，披在背后，被海风吹得打卷。哥哥学着当地人的样子，懒洋洋地坐在船头钓墨鱼。夕阳黎锦，浮光跃金，海面上是一串串橘色鱼鳞波纹，既静谧又安逸，余晖给我们都镀上了柔和的光彩。
我双手攀住舷，有一搭没一搭地哼哼，哥哥回头看我一眼，咧嘴笑了。我们兄妹其实已经很多年没有享受过这样安宁静谧的时刻了。
夜色渐渐深浓起来，渔船纷纷上灯，于是海上飘起一粒粒明珠似的光点。船家开始张罗晚餐，无非是新鲜墨鱼煮的粥，加了一点海盐。漂在这大海上，吃一碗粥，点一豆灯，也是浪漫的事呀。
在冒险作家的笔下，海上浮村都是值得体验的地方。在富国岛，神秘宁静的渔村就藏在崎岖的山路尽头，我们像寻宝人一样，要先找到那个世外桃源的渔村，从那里换乘小木船，才能到达水上浮村。
哥哥先跳上去船，然后转过身拉我，装作要把我推下水的样子，在我怒吼尖叫的时候又稳稳地把我拉上了船。霎时间，童年的记忆与此时此刻重叠起来——高个子的中学生拉着一个妹妹在小城的老路上慢慢地走。那是考试结束后的哥哥送我去幼儿园，那时候我还是个温柔乖巧的小姑娘，对哥哥总是怀着对偶像一般的敬仰。后来我们都长大了，压力变大，脾气暴躁。我们不愿意再毫无保留地向彼此倾诉，即便是亲密的家人也渐渐疏远。然而，在这个遥远的海外小岛上，我们又变成了北方小城里那对无忧无虑又亲密无间的兄妹。
村里的午后时光最为静谧，在别致的水上餐厅，我们点了由当地的新鲜食材做的小菜，一人一杯淡啤酒，偶尔碰杯，闲适地看着不远处横渡天水的鸥鸟。
傍晚时分，我们随便走进岛上的一家酒吧，竟是当地最负盛名的sky，那一盏一盏挂在暮色里的银红的灯笼吸引了我们。酒吧有观景台，坐在上面，海风清凉，心旷神怡，轻薄的衣裙会随风飘起来，十分浪漫。我们喝着冰茶果酒，俯瞰全城，城市夜景尽收眼底，有一览众山小之感。
微醺的人们会去星星海滩，那里的海水是清凉的薄荷蓝色。我们一路找海星直到海里，发现了一架海上秋千。我叫着跳上去，哥哥跑来把我高高地一推，身后是椰林，眼前是海浪，脚下是沙滩，荡漾在这样的半空里，是会幸福得流泪的。从海滩往里走，就要披着宽大的袍子谈价钱坐香蕉船了，然后去做一个值得尖叫嬉闹的泥浆浴。什么时候肚子饿了，什么时候就带着狼狈的快乐回到酒店的咖啡厅，喝上一杯越南的滴漏咖啡。这时候不要叫车，一定要慢慢地走，与最亲、最喜欢的人一起走，就像要走尽一辈子似的。
一定要等到夕阳落下了才换上漂亮衣裳出门，不能漫无目的地走，要嗅着远远飘来的香气一路找过去。岛上最繁华的阳东镇有最热闹的夜市，海鲜、小吃、当地的工艺品都在银白色小灯下等着你。这里的烤海鲜是必吃的美食，最新鲜的虾、蟹、蚬、鱼、蛏、扇贝、海胆，应有尽有，都只用当地的特色香料烤制，配上柠檬汁，用手端着盘子边笑边吃。
在富国岛的最后一天，我们两个成年人跑去和孩子们一起参观野生动物园，在酒店服务人员的建议下，我们换上鲜艳的服装，戴着夸张的帽子，背着公仔双肩包，拿着大杯果汁牛奶，与孩子们一起大呼小叫，一起抓着车栏杆跟老虎们打招呼。我们笑得没心没肺，忘记了自己还有大堆的工作，还要准备补考，也忘却了各种各样的烦恼。
最后，我们去坐了跨海缆车。缆车把我们带到蓝天上，哥哥突然笑着说：“以后要带爸爸妈妈他们来这里。”我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这里就是我们想象中值得同爱着人一起迎接衰老和死亡的地方啊。
飞机继续向前飞行，把我的记忆远远甩在后面，长大的我也终于理解了孔子“逝者如斯夫”的感慨，但愿我们最终都能去想去的地方，见到想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