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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桨安
新浪微博│桨安

毕业时,为了给朋友送上美好祝福,我和室友准备去花店买束花。我们在路上小声哼唱《栀子花开》,到店里却被告知栀子花不易包装,很少有店家卖。我想起自己还从未见过栀子花,对它越发好奇,于是去花卉市场看了盆栽,还了解了它的养护知识。它不仅美丽,花语和生长特点还很让人动容,于是我写了关于栀子花的故事,是一个关于付出、陪伴和守护的故事。

01还能骗你不成

祝阅十五岁之前是在地图上极度靠南的小镇里度过的。

小镇纬度偏低,气候宜人,冬天最冷的时候也还有十五六度。镇子临海,站在岸边看海,一望无际的两种蓝,水天线在中间温柔而缓慢地画着界限,阳光洒在海面上,粼粼的波光映在祝阅瞳孔里,纯粹而闪耀。

祝阅赤着脚在海滩上画着各种图案,还未完成,就被沈擎的人字拖“不小心”踏过。

“喂,吃不吃棒冰?”少年像只刚睡醒的猫,懒洋洋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祝阅抬头,见沈擎穿着背心短裤,湿漉漉的头发散发着洗发水的香气,他背对着太阳,却还是被灼得皱起眉头,一只手往嘴里塞原味棒冰,另一只手把草莓味的递了过来。

祝阅摇了摇头,换个地方重新画。

沈擎知道祝阅为什么垂头丧气,开门见山地道:“我爸说了,你也能去市里上学了。”

果然,祝阅立马扔下手中的树枝,眸子亮晶晶地同沈擎确认:“真的吗?”

“小爷我还能骗你不成。”沈擎的臭屁话在阵阵海风中格外让人心安。

他话音刚落,祝阅便往回跑。

盛夏的蝉鸣像是要撕破天空,此刻祝阅却觉得很悦耳,巨大的棕榈树在她白色的连衣裙上投下各种图案,她跑得越来越快,直到被沈擎抓住肩膀,并听到他说:“哎,我说,你跑什么,没看见我穿的是拖鞋?”

“啊,我没注意。”祝阅象征性地低头看了一眼沈擎的鞋子,正要张嘴,就被沈擎猜中心思。

“阿姨已经知道了。”

十分钟前,沈擎父亲办好祝阅的入学手续后,还在洗澡的沈擎听见父亲进门的声音立马关了花洒,冲出去找祝阅,从祝阅母亲那里得知她去了海边,便又找到海边。

“谢谢。”祝阅额前的碎发被海风吹到脑后,露出小巧精致的脸颊,因为小跑染上了红晕,眼睛弯成月牙,她是由内而外地感到开心。

这两年祝阅出落得越发水灵,沈擎躲开了祝阅的眼神,率先往回走,嘴上不饶人:“谢我还一顿猛跑。”

祝阅出生不久父亲便去世了,母亲盘了个店铺做小生意,店面的房东是沈擎的父亲。两家住在同一条街道,儿时的沈擎犯错被罚站在门外,便常常跑去祝阅家蹭饭,一来二去就和祝阅熟稔了。

镇上唯一的高中已经衰落,入学的人最多也就拿个高中文凭,考上大学比登天还难,家里有些能力的都送孩子去市里读高中。沈擎父亲不忍心看着祝阅被困在镇上,前前后后往市里跑了几趟,终于把祝阅的入学手续办好了。

然而,开学前几天,祝阅又掉了队,她忽然起了水痘,为了避免传染,她得在家中静养至痊愈才能去报到。

海边气候养人,祝阅长得眉清目秀,如今顶着满脸的红色小痘,眼巴巴地在楼上看着沈擎搬行李,更显得楚楚可怜。

九月的艳阳依旧高照,沈擎用手挡着太阳,冲祝阅家二楼窗台喊道:“芝麻饼,你在家安心养着,小爷先替你去打探一番。”

前几天沈擎听说祝阅起了水痘,急吼吼地跑来祝家看,祝阅急忙戴上口罩,却被沈擎追着跑:“我起过水痘了,不会被传染,你不用戴口罩,本来也不好看。”

那天,祝阅妈妈做了芝麻饼留沈擎一起吃,他一边大口吃着一边吓唬不肯摘口罩吃饭的祝阅:“你不要挠,不然留了疤,你的脸就变成芝麻饼了。”

沈擎乘坐的车子渐渐远去,祝阅怅然地收回目光,背上一阵瘙痒,她谨遵医嘱,忍着不伸手去挠,忽然发现桌上多了一盒橡皮泥。

橡皮泥下面压着一张字条,上面是沈擎写得龙飞凤舞的字:痒了别挠,捏橡皮泥。

02还能卖了你不成

开学后的第一个周五,祝阅房间的窗户被石子砸得脆响。

祝阅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晚上九点多,她心里隐隐有了猜测,火急火燎地跑到窗台边。

果然是沈擎,版型宽大的蓝色运动校服在他挺拔的身板上竟显得合衬协调,路灯把他的身影拉得占满了整个街道。

祝阅愣了半天,不知道从何问起,沈擎便笑着抢先开口:“我早该回来的,前几天晚自习时睡觉,被罚值日了。”

祝阅趁妈妈睡着后偷偷溜出去找沈擎,他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一辆电动车,让穿着裙子的祝阅不知所措。

沈擎戴好头盔,脱了校服外套递给祝阅,他拍了拍车后座,祝阅还在犹豫,沈擎挑眉道:“怎么?我还能卖了你不成?”

说罢,他把头盔戴在祝阅头上,把她拽到车上便绝尘而去。他骑得又快又熟练,晚风顺着他校服的polo领溜进去,把衣服吹得鼓起来,祝阅可以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瘦削的脸。

很久以后,祝阅还记得那个夜晚,她坐在沈擎身后紧紧攥着他的衣角,既害怕又安心。

车子最终停在了海边的一个小渔村,涛声阵阵,浪花温柔地拍打着礁石,海边的渔船上挂着白炽灯,有的刚归来,有的正出发。沈擎递给祝阅一瓶汽水,然后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这是哪里?”祝阅也跟着坐下。

沈擎猛灌了一口汽水,慢悠悠地回答:“我爷爷之前住这儿,当时,我爸妈想接他去镇上住,老爷子死活不同意,非要在这里守着我奶奶,现在他不在了,只剩房子了。”

沈擎往身后的渔村看了一眼,大致找了个方向,随手一指:“喏,就在那儿。”

祝阅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夜幕下的渔村里灯光零零散散,就像夜空中的星辰。她忽然觉得心里一暖,她从未听沈擎说起过爷爷奶奶,此刻却能感觉到他对老人家的思念。

老一辈的爱情永远是那么珍贵,祝阅习惯性地用手指在沙滩上戳来戳去,她指着刚刚画好的栀子花问沈擎:“栀子花又叫越桃,你知道它的花语是什么吗?”

没有任何思考,沈擎立马回答:“一生守候。”

家里开花店,祝阅对每种花的品性和花语都了如指掌,栀子花的叶子四季常绿,从冬到夏,只为守候栀子花开,而栀子花在最炎热的季节盛放,玉洁无瑕,馨郁诱人,这是它与绿叶的约定。

祝阅好奇沈擎为什么知道,他一向不喜花草。

“我也不是只知道吃喝玩乐好吧。”他又恢复平日里的不正经,把话题引到学校上去,“你这水痘太会挑日子了,正好帮你逃掉了军训。”

“我特别想参加军训!”对祝阅来说,一切高中活动都很新鲜,而且充满了吸引力。

“站着说话不腰疼。”沈擎嗤笑一声,抬头看了看满是星斗的夜空,“不过,确实能遇到很多有趣的人和事。”

开学第二周,沈擎送祝阅到教室,时间尚早,教室里只有寥寥几人,班长在讲台上远远地指了指祝阅的位置,倒不算难找,开学一周,大家的桌子上都堆了些书,唯独角落里靠窗的桌子干干净净。

不过,有人正趴在祝阅的桌子上睡觉。

“这位兄台,你怎么一人占两张桌子?”沈擎毫不留情地把那人喊醒。

宋让皱着眉头坐起身来,睡眼惺忪的他在和沈擎四目相对时瞬间清醒了:“是你啊!”

沈擎和宋让所在的班级是挨着的,军训时属于同一个连,教官因他们喊口号喊得不如隔壁连响亮而不让他们休息,宋让认为女生有必要休息一下,沈擎也站出来声援。两人被罚跑十圈,自此便相识。

被罚跑圈时,宋让跑了八圈,实在撑不住了,剩下的两圈是沈擎帮他跑的。沈擎让宋让帮忙照顾一下祝阅,而她在生人面前安静少言,宋让本就不擅长和女生相处,正好乐得自在。

03你是他的跟班吗

沈擎从小到大人缘都很好,一整个学期下来,祝阅看到他时都是和一群人在一起,他们擦肩而过时,沈擎喜欢在祝阅耳边打响指,祝阅耳朵嗡鸣,沈擎得逞地笑,其他男生没见过沈擎招惹女孩子,本打算一同逗逗祝阅,却被沈擎及时制止:“自家小孩儿,脾气大得很。”

一来二去,祝阅倒是认识了其中几个男生。

沈擎看似混不吝,但成绩优异,却不靠苦读,他拥有理科思维,课上简单听听就能把知识点完全消化,不过过了寒假后,家里还是给他报了辅导班,让他专门学习奥数。

沈擎不爱学这些,他讨厌耗费两节课时间来解一道题,五分钟之内做不出来就跳过,全部完成之后再回头看,现在直接跳过了整张卷子,他不干了。

给他们上课的老师是一位年近花甲的老教师,从来认不清人,所以上了几次课,每次来的都不是沈擎本人。

暑假前的倒数第二次课,沈擎叫了宋让来替他,马上要放暑假了,最后一次课时沈擎终于出现在教室,占了两个位置。

“什么风把你本人吹来了?”祝阅学着沈擎的语气打趣他。

祝阅的数学成绩在班里还算不错,老师推荐她考个奥林匹克以参加自主招生。辅导班的老师第一次点名点到沈擎时,举起手的少年让祝阅以为两人是重名,直到后来每次举起手的都是不同面孔,那些面孔既陌生又眼熟,祝阅才明白过来,沈擎不愿来上课。

“要不是宋让提了一嘴,我都不知道你在这儿上课。”

“知道又怎么样?”祝阅知道沈擎的性子,干坐着解题,他肯定不乐意。

沈擎一脸认真:“知道了我就每次都来呀。”

祝阅没想到他这么坦然,又不像平日里那样吊儿郎当,她有些发蒙,半晌,她舔了舔干涩的唇,打开书准备温习知识点。

祝阅把笔袋拉开的一瞬间,沈擎立马伸手拿了个东西出来:“这是什么?”

“那个啊,”祝阅看了眼他举着的白色橡皮泥,“是上次你给我的橡皮泥,我捏了朵栀子花,不大像。”

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橡皮泥早就风干了,白色的栀子花瓣有些泛黄,但形状逼真,花瓣上甚至有祝阅用牙签雕刻的纹路。

“你觉得不大像,那就送我吧。”沈擎嘿嘿笑着,毫不客气地将“栀子花”塞到自己的口袋里。

整整两节课,沈擎不是打瞌睡就是发呆,张狂到戴老花镜的老师都注意到他了:“那位趴着的同学,你来回答一下这道题用我们上次讲的什么方法。”

沈擎的身体向祝阅的方向慢慢倾斜,终于听到她小声重复着的答案,然后他猛然直起身子,大声道:“映射法!”

答案是对的,但老师并不满意:“旁边的女生,你是他的跟班吗?”

沈擎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替祝阅回答:“老师,她就是我的小跟班。”

后来,祝阅又从书包里掏出了六朵橡皮泥栀子花,在连在一起的两张桌子之间排成一条线,沈擎惊喜地问:“都给我?”

“别超过这条线!”祝阅恶狠狠地说,随即埋头做题。

“嘁!”沈擎偷偷翻了个白眼,“做小爷的跟班还委屈你了?”

话音未落,祝阅握起拳头,欲砸向第一朵“栀子花”,沈擎立马噤了声,乖乖坐了一上午。

放学时,沈擎小心翼翼地把七朵“栀子花”全都收入囊中,他说他喜欢。

“不过,”沈擎又嬉皮笑脸地道,“你跟宋让是不是也画‘三八线’?”

祝阅认真想了想,同桌快一年,宋让跟她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其中九句都是“要不要帮忙”,在得到祝阅否定的回答后,宋让便心安理得地不再理她,用不着她画线。

沈擎感慨道:“我知道,那小子觉得女生麻烦,只会影响他拔刀的速度。”

04这么担心我啊

“小跟班”的称号跟了祝阅很久。

高二刚开学时,学校统一发词典,宋让刚从前桌手中接过,打算随手扔到桌洞里,又厚又硬的书脊底部恰好砸到了正低头整理桌洞的祝阅,她双手捂住鼻子,眼里泛出泪花,胳膊却来回摆着,让宋让放心:“没事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然而,祝阅的鼻子肿了两节课丝毫没有好转,最终,沈擎沉着脸把她拉到医务室让老师给她上了些药。

“你几岁了啊,走路还能摔?”沈擎看着鼻头红红的祝阅,想要发脾气,又有些于心不忍。

预备铃响起,祝阅推搡着沈擎回教室:“快上课了,你先回去。”

整节课,祝阅的视线都被鼻梁上的纱布遮住了大半,笔记抄得零零散散,祝阅有点懊悔,早知如此就等晚饭时间再去医务室了。

宋让忽然问她:“你怎么不说是我砸的?好像我不敢当。”

祝阅忙解释:“没有,我本来没想让沈擎知道的。”

宋让耸耸肩,第一次越过自己的桌子,崭新的笔记本上,歪歪扭扭的字把黑板上的重点一字不落地复刻下来:“他口口声声说你是他的跟班,我看他才像你的跟班。”

祝阅想了想,确实是沈擎照顾她多一些。

两个班唯一一次一起上的课是体育课,沈擎和宋让约着打篮球,祝阅跟同学一起绕着操场闲逛。

祝阅皮肤白皙,五官又生得小巧精致,总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高年级的学长第五次故意把篮球打出界外,又指定让那个白白净净的学妹帮忙捡一下。

祝阅还没回过神,沈擎的球已经从隔壁场投到学长所在球场的篮筐里,他笑得客气,眼神却冷冰冰的:“学长,用我们的球吧,不会乱滚。”

“哟,英雄救美呢。”其中一个学长踱步走过去和沈擎对峙。

祝阅不愿惹事,忙捡了球走过去,沈擎依旧客气地道:“学长,这次可要把球看好了。”

祝阅扯了扯沈擎的衣角,让他息事宁人,他转身欲走,但学长吃了瘪不肯善罢甘休,喊住他:“喂,学弟,要不要比一场?”

“好啊。”少年回头,笑得灿烂。

两方打球从正常的身体碰撞到为了进球而不择手段,裁判作为学长的朋友,对犯规行为视而不见,沈擎多次被撞到踉跄,还是挣扎着去抢球。

后来,祝阅焦急的声音里都带了哭腔,沈擎自以为帅气地像动漫里的人物那样朝她弯了弯嘴角,然后就狠狠地倒在地上,他还想撑着身子站起来,祝阅立即跑过去跟学长道了歉。

沈擎瘸着腿往回去,祝阅着急地拉着他左看右看的样子让他心情大好:“这么担心我啊?”

祝阅没心情跟他开玩笑:“你还笑得出来!”

“我的小跟班尽心尽力,小爷我深感欣慰。”

他又开始哪壶不开提哪壶。

祝阅顿了顿步子,恰好沈擎欲把手搭到她肩上,宋让顺势接了过去,给沈擎借力:“我来吧,她身子骨那么弱,别压坏了。”

沈擎不以为意:“我知道,我就是吓吓她,每天喝那么多牛奶,还是不见长个子。”

沈擎是走读生,家里订了鲜牛奶,每天早上他都拿一盒给祝阅。向来都是大摇大摆进祝阅他们教室放下牛奶的沈擎,某天早上迟迟未到。

晨读开始两分钟后,宋让打着哈欠坐到座位上,顺便将一盒牛奶放在祝阅的桌上。那盒牛奶和沈擎给她的牛奶包装一模一样,祝阅试探着问:“是沈擎给我的吗?”

宋让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祝阅这才安心地插上吸管。

下午,沈擎出现在祝阅他们教室后门口,他嘴角贴着创可贴,耷拉着眉头,一副故作委屈的样子:“昨天打完球回去实在太痛了,所以请了一上午的假。”

沈擎拿出牛奶递给祝阅,祝阅推回去:“你不是让宋让给我了吗?”

沈擎眼中的笑意顿时凝结。

05只喜欢你送我的栀子花

文理分科三人都选了理科,但分在了不同的班级。沈擎给宋让买了大包零食和饮料,以感谢他对祝阅的照顾。宋让倒也直爽,说:“祝阅确实改变了我对女生的一贯印象。”

那天,沈擎冒着大雨找遍了附近的花店,等他拿着栀子花跑到祝阅面前时,整个人被大雨淋了个透,只穿了一件T恤的身躯瑟瑟发抖。

“你疯了?”祝阅想跑回宿舍给他拿条毛巾。

沈擎抓住她的手臂,他本想说想做第一个送她栀子花的人,但话到嘴边变成了:“你上次捏的栀子花挺好看的,今天路过花店看到了栀子花,我就去买了一些。”

没等祝阅拿来毛巾,沈擎就骑上车重新冲进了雨幕。

不知为什么,祝阅觉得自己和沈擎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他每周都按时来上数学辅导课,坐在她身边认真听讲,鲜少拿她开玩笑,更多的是关心她。祝阅虽然不解,却也照单全收,她喜欢这样的沈擎,时不时还喊他放学后一起去吃路边摊。

寒假的时候,沈擎又带祝阅去了一次爷爷曾经居住的渔村,冬日萧索,但好在很暖和,祝阅只穿了一件贴身的小毛衫。

“祝阅,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晚风柔和,沈擎缓缓道。

“记得呀,当时你一直哭,我问你怎么了,你也不说。”那时候的沈擎还没长开,虽然在掉眼泪,却像只暴躁的小兽,谁劝都不听,只有祝阅靠近他时他才不会抗拒。

“那是因为当时……”沈擎忽然停住,他瞥见祝阅手上戴了一串他从没见过的佛珠。

祝阅注意到他的目光,索性直接把手举起来给他看:“这是宋让给我的,说是可以保佑考试顺利。”

良久,沈擎才说:“你知道吗,那盒牛奶不是我让宋让给你的,我根本不知道。”

其实,祝阅根据沈擎当时的表情和后来的变化已经猜到一二,只是他不提,她也不敢肯定,更不敢自作多情。

“如果我知道那不是你给我的,我是不会喝的。”祝阅笑笑,又干脆利落地摘下手腕上的佛珠,“保佑考试顺利什么的都是迷信,多做两道题比戴这个保险多了。”

沈擎按住祝阅的手:“不要这样。”

他觉得她在强迫自己做选择。

“沈擎,”她很少叫他的名字,“我只喜欢你送我的栀子花。”

国庆节的诗朗诵是高三学生能参加的为数不多的学校活动,高三的祝阅不算忙,她在奥数竞赛中取得了不错的名次,可以参加多个高校的自主招生,加之她平日里的出色表现,班主任选了她做领读。

沈擎不爱参加这种集体活动,他觉得抛头露面甚是张扬,但每个大课间都要听祝阅练一练,他急着去吃关东煮,在祝阅练完第五遍后,他揉着她的脑袋道:“没问题,如果不出意外,你们班肯定能拿第一。”

但出了意外,班里参加朗诵的同学统一穿学校发的夏季校服,上场前,祝阅的校服被厕所坏掉的水龙头溅湿了一片,同学喊她去补妆,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敢不穿校服的人只有沈擎。

祝阅给沈擎发了条短信,沈擎秒回:“我这就放到你的座位上去。”

上场前五分钟,祝阅赶回教室,拿了衣服就跑去演播室候场。

没参加朗诵的同学在教室里看直播,镜头切给站在最前面的祝阅,polo衫虽大,但因为塞在百褶裙中,只有袖子显得略长,镜头慢慢拉近,沈擎能看到她漂亮精致的脸庞,以及衬衫胸口写着的极小的“阿让”二字。

赛后,祝阅发短信问沈擎自己表现得怎么样,沈擎只说了不错,语气淡淡的。

祝阅赶回教室才发现桌上还有一件校服,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厕所就在宋让的教室旁边,她一边狼狈地跑去补妆一边发短信时路过了宋让的教室。

祝阅想跟沈擎解释,但恰逢国庆节,学校给高三生放了几天假,沈擎从小便住在爷爷家,如今要拆迁了,他想回去看看。

“回来再说吧。”他说。

06真的好想你

五年后,原先落后的小渔村建了一所高中,周围鳞次栉比的学区房也被炒得火热。

只有那片海还在,甚至被远远隔开,显得更为原生态。岸边的渔船覆上青苔,渔夫的网磨成了细线,采珠女忽然冒出水面,雪白的皮肤在阳光下发着光,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又像人鱼一样灵活地钻入海中。

宋让在岸边等,祝阅注意到了。昨天,在外工作的宋让回了镇上,约了祝阅今天一同吃饭,她没有拒绝,只是说了自己的职业和工作地点,没想到他竟能找来。

祝阅在海平面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他再等一会儿,随即俯身进入海里,过了很久都没出来,久到宋让意识到祝阅好像出事了,他立即奋不顾身地向海里奔去。

祝阅的脚踝被深海里茂盛的海藻缠住,她许是挣扎过了,缠得有些紧,宋让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海藻扯断,拖着已经晕过去的祝阅往岸边游。

宋让用力地按压着祝阅的胸腔,一遍又一遍,渔夫喊他做人工呼吸,宋让有些犹豫。

祝阅忽然吐出几口水,她的视线还很模糊,熟悉的海浪声传来,她看不清少年的脸,只是无声地流泪,错把眼前人当成沈擎,颤抖着声音道:“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那次之后,沈擎再没有回来。

沈擎的爷爷去世后,老房子里的东西一直未动,沈擎想在拆迁的最后期限前去住两日,沈父知道祖孙关系好,只叮嘱了几句。

老房子里虽然五脏俱全,但设施老化,沈擎用完电炉未关,夜里失了火,消防车赶到时,房子已经塌陷,新闻报道也传到了祝阅耳中:一名十七岁少年遇难。

还在跟她闹别扭,没听到她解释的沈擎就这样离开了。

祝阅用了很长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她常常忽然往后门望去,总觉得会有人在那里对她使眼色,也在学校外的鲜奶店里看到了沈擎常送她的牛奶,以及他说的秋季还在卖栀子花的花店。她站在橱窗前,看着自己的镜像,总觉得身边应该还有一个人。她走在路上,任泪水肆意流下,一次又一次地崩溃,然后浑浑噩噩地熬到高考。

祝阅的高考成绩超过了省外的很多好学校的录取线,但她选择了在本市读师范专业。渔村里建了一所高中,她每每看到那些穿着校服意气风发的少年,都会想到她的最爱永远停在了十七岁那年。

祝阅总是会梦到自己身陷火场,老房子的建筑材料纷纷落下,挡住了逃生的路线,她猛然惊醒,分不清脸上的是汗水还是泪水。

毕业之后,祝阅去做了采珠女,虽然收入不稳定,但可以总潜在水中,她觉得安心。

07一生守候

沈擎第一次见到祝阅的时候,奶奶刚去世,全家人都悲痛万分,爷爷却没有掉眼泪。

沈擎问爷爷为什么不难过,爷爷说他很知足,他守候了奶奶一辈子,奶奶离开时也不孤单,奶奶爱栀子花,爷爷种了满园。彼时六月,栀子花开得正盛,沈擎从此记住了栀子花。

沈擎对去世还没什么概念,但知道他再也见不到最疼自己的奶奶了,他哭得很凶,街道上的孩子们不敢靠近他,只有祝阅怯怯地过来问他:“你怎么了?”

祝阅穿着白色的无袖连衣裙,像他刚从爷爷家见过的栀子花。从那以后,他想像爷爷守护奶奶一样守护祝阅,他常欺负她,但也只欺负她。

绿叶同栀子花有约,他同祝阅却没有,但他不奢求,他只希望祝阅能绽放,所以宋让出现时,向来大大咧咧的沈擎第一次怕了。

他从未问过她需不需要,他怕他对她的守护变成她的负担。

可祝阅说,她只喜欢他送的栀子花。他相信她,但看到她穿着宋让的校服时还是生气,他努力让自己变得成熟,却还是没有勇气去跟她说开,他怕他给了她压力,也怕她改变主意了。

爷爷家的栀子花败了,沈擎盯着那些绿叶看了很久,然后慢慢释怀了。从前,他在意自己是不是第一个送她栀子花的人,现在他想,只要她能一直收到栀子花就好。

沈擎不知道的是,祝阅的选择始终是他。

被热浪灼醒的瞬间浓烟钻入喉咙,沈擎刚坐起身来便有木桩从头顶掉落,他看不清出口,亦找不到水源来打湿床单以掩住口鼻,他躲在一个狭窄的角落拨打了119,然后便是漫长的等待。等到他在火海里看到了祝阅的面容,他才明白,他要睡着了。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沈擎想,若是他见到了爷爷奶奶,一定要告诉他们,他遇见了栀子花一样的女孩儿,只是,他只能换种方式守护他的姑娘了。

高考前,祝阅又去了一趟渔村,坐在沈擎第一次带她来时聊天的地方,老房子被拆得七零八落,耳机里放着沈擎给她的语音留言:

“小跟班,我好像遇到了点麻烦。”

“小跟班,你给我的‘栀子花’我找不到了,被烧化了吧,好可惜,我好喜欢的。”

“小跟班,你不用跟我解释了,我相信你。”

“祝阅,你要好好生活啊。”

“祝阅,我好晕啊,一生守候,这样也算是了吧。”

“祝阅,我……”沈擎忽然哽咽了。

祝阅向当时沈擎所指的爷爷家所在的方向看去,满目疮痍中,一小片栀子花倔强地昂着头。

那是祝阅最后一次放声大哭。

后记

“还要做这个工作吗?”祝阅因为溺水住了几天院,宋让怕她再出意外。

祝阅收拾着东西,轻快地道:“放心吧,我注意一点儿就是了,我答应过沈擎,会好好生活的。”

“而且,我想守着他。”祝阅看向窗外,还是那个水天相连的小镇,沈擎好似也从来没有离开,“来生,他一定怕火,我要在水里等他。”

紧抱桥墩

我在千寻之下等你

水来

我在水里等你

火来

我在灰烬里等你

——洛夫《爱的辩证》

(编辑:八柚) eUqkKAJ8yPwQZ6xdZEbJGB29g9xdUo9QOMpa7Y78CPefb5W8zxZJN2BM1ppd/0V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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