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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鲸歌
新浪微博/ @鲸歌在写稿
“鸽子是不会总逗留在树上的，你要飞往更高更远的天空。”
作者有话说：
顾万万经常给我发一张表情包：其实说鸽不鸽，也是一种不鸽。——鸽德。每次看到，我都我想起我家阁楼养的鸽子。咕咕咕，鸽鸽更健康。
“鸽子会自己飞回来吗？”
“会的，但你要对鸽子好，保证鸽子有优良的生长环境，最好还能和鸽子培养感情。”
“不，我觉得鸽子认路是因为它与养鸽人建立了联系，鸽子不忍心离开养鸽人。”
“也对，感情是相互的。”
“西区谁有CF卡的读卡器？有偿。”沈辞树在“芦大”跳蚤市场闲置群发布了这样一条信息。如今大家多是使用SD卡，只有些中高端相机在使用CF卡。
这个周末，他都在邻市郊区拍摄戴胜育雏，等到日落西山，才匆匆返程，赶在“芦大”校门的门禁时间之前回到宿舍。
沈辞树准备把CF卡里的内容都导入电脑中，但怎么也找不到读卡器。最后想起自己在拍摄过程听到“扑通”一声，是自己的摄影包中掉了一个东西在河里，还惊了准备接近的岸边白鹭。当时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掉进去了，寻了半天也没发现，此时才知道那是他的读卡器。
他要尽快把这次的作品导出来，《博物志》的编辑在回程路上已经催过他一回了。
两分钟后，有个微信名叫“蓝鸽”的人在群里回复他：“我有。”
沈辞树向对方发送好友申请：摄影 17 级沈辞树。
对方同意申请后，按照他的介绍方式回复：“临床医学 18 级，蓝鸽。”跟着又发了一条微信，“我复读了。”
她的意思是，他们是同龄人。
宿舍大门还有二十分钟落锁，蓝鸽给他报了宿舍楼号。好在他离那栋楼不远，一个来回的时间绰绰有余。
沈辞树拿了手机，边下楼边回复：“我也复读了。”
他到了蓝鸽楼下，给她发消息，劳烦她把读卡器送到楼下。
蓝鸽连发了几个“不好意思”，解释自己在寝室没有找到读卡器，因为平时用不到，所以放在了家里。
沈辞树一顿，回复：“没关系，我再问问。”
四月天气尚凉，这晚还刮起了风。蓝鸽心怀愧疚，让他白跑了一趟，又连着说了好几遍“对不起”。
“没关系。”沈辞树抬腿往自己的宿舍楼走。
躺回床上的蓝鸽提建议：“你再到群里问问还有谁有读卡器。”
他应了个“好”字，又在群里问了一遍。这个时间点超市都打烊了，找跑腿也送不进宿舍。于是他和编辑商量了一下，约定第二天中午之前交图。
“蓝鸽。”沈辞树在心底细细地咀嚼这个名字。
第二天上午，他喊了个跑腿帮自己买了读卡器，仔细选了片，最后总算将照片发给了编辑。
沈辞树从高中开始就在拍摄鸟类，作品会发布在各大网站和论坛，也会投稿至鸟类摄影大赛，获了一些大大小小的奖项。进入“芦大”就读之后，稳定地给几家杂志供图。
忙完这一单，他又要开始忙学校的事情。天黑之后，他和校融媒体的同学一起去绿茵场拍摄。同学负责交涉和撰稿，他主要负责图片摄影，主题是学生的晚间生活。
有夜跑、学生乐队、广场舞，体育学院和医学院还一起摆了一个按摩摊子。顾客排起了长队，不时传来按摩的同学的惨叫声。
蓝鸽作为按摩技师中的唯一一个女生，神情认真，手法老练。此刻在她手下的客人连声喊痛。
沈辞树拍了不少以她为中心的照片。同学和她交谈了一下，问了她的班级姓名。
蓝鸽手里的动作不停，低头道：“临床医学 1803 班，蓝鸽。”
“照片导出来之后发给你。”沈辞树突然出声。
蓝鸽抬头。她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帅哥，有些疑惑地问：“你加了我的联系方式吗？”
“昨天晚上加了。”沈辞树轻轻一笑，说道，“你好，正式认识一下，我是沈辞树。”
这篇名为“芦大夜间日常：在课余时间充充电吧”的公众号推文，成为沈辞树和蓝鸽的第一个连接点。
沈辞树不擅长拍人像，但他镜头下的蓝鸽，纵使素颜，也美得像仙女，温柔而有力量。
“芦大”西区是高校景观设计里排得上名号的，原是皇家园林，后来融入城市，再后来划分给了“芦大”。
“芦大”还在西区其中一个园林——舒春园，校方在里面养了一批白鸽。听说白鸽的数量与建校时长一致，但是没人去数过。
沈辞树空闲了会去舒春园喂鸽子、拍鸽子，这是他放松身心的一种方式，纵使他在“芦大”待了快两年，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只白鸽。
星期四下午最后两节课是摄影课，他带了单反相机，打算下了课顺道去舒春园散心。
沈辞树在舒春园的湖边举起了相机，镜头对着湖心亭的方向，从天空成群的白鸽移到湖心亭中的女生身上。
她坐在湖心亭的左边台阶上，屈着腿，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撒着鸽食，脚边聚了一群正在吃食的白鸽。
此时，夕阳西下，落日余晖，她在他的取景框中轻轻笑着，连头发丝都在发光。
沈辞树没忍住，按了好几下快门。
对方发现他了，微微讶然，朝着他站起身。她这一动，惊飞了身边的白鸽。
沈辞树没有一点儿偷拍被发现的窘迫感，趁着白鸽在飞，连忙按下快门，把这一幕给拍了下来。
“沈辞树。”蓝鸽歪了一下脑袋，喊他的名字。
恰巧鸽哨响起，天空的成群白鸽飞向东南方的鸽舍。两个人隔着半片湖水，见证了白鸽归舍。
他诚心诚意地笑了一下，因为她记住了自己的名字。
沈辞树朝她走过去，和她打招呼：“蓝鸽，好巧。”
他把刚拍的照片给她看，液晶面板中显示的她又灵动又气质。加上她身旁往上飞的白鸽，故事感十足，像是进入童话世界的少女，被相机定格在梦醒时分。
他坦然道：“我的人像摄影一直很差，但你好像帮我突破了这铁律，你美得像青春偶像电影里的女主角。”
蓝鸽抬头与他对视，笑道：“我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夸人的。”
她的眼睛是沈辞树见过的最好看的一双眼睛，清明有光。
他不擅长与人交际，支支吾吾了半晌，都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
蓝鸽率先打破僵局，抬腿往亭子里走，并说：“进去聊。”然后坐在亭子边，趴在栏杆上看鱼。她扭头问沈辞树，“花鸟市场买的鸽食可以用来喂鱼吗？”
沈辞树这才发现，她手里还攥着半包鸽食。
舒春园的白鸽们都被鸽舍的教职工喂得饱饱的，它们平时都不在外面吃东西。这次吃了半包，是它们在外面玩了半天，饿了会吃一点儿。也是因为临近归舍，蓝鸽的一包鸽食没有喂完。
“好像不能。”他坐在亭子的另外一边。
“那就下次来喂吧。”蓝鸽把鸽食小心地收起来，低着头，小声地道，“上次对不起，害你白跑了一趟。后来借到读卡器了吗？”
沈辞树回答：“第二天买到了。”
两个人一来一回聊着并不重要的话题，纯属闲聊。
夜幕将至，舒春园的路灯一瞬间全亮了起来。
蓝鸽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真的有鸽子是蓝色的吗？”
沈辞树郑重地点头，拿出手机点开自己的社交账号，翻出他曾经拍摄过的中国蓝鸽的照片，将手机递给蓝鸽。
“好漂亮。”她感叹中国蓝鸽羽毛的绚丽。
他给她科普，语气轻柔：“它还有一个名字，叫‘翻飞鸟’，经过训练可以用作长程竞翔鸽，不眠不休飞行可达二十个小时以上。”
她的眼神微动，像是想说些什么，但还是什么都没有和他说。
沈辞树换了个话题：“你今天怎么一个人来喂鸽子？”
“逃避一下现实。”蓝鸽起身，像是从沈辞树这儿汲取了面对现实的能量，朝他轻轻地笑了，说，“回见。”
“再见。”沈辞树又何尝不是呢。他日程表上一项项未完成的学习任务与工作任务等着他解决。但遇到蓝鸽之时，他如同发现了一片净土，让自己休息了一会儿。
蓝鸽遇到沈辞树的时候，他刚从快递站取了网购的十六寸相框，准备往宿舍走。
“沈辞树！”
她的这声称呼里头含着怒气，他听了出来，有些不知所措地问：“怎么了？”
蓝鸽没好气地吐出五个字：“西元摄影赛。”
沈辞树看了一眼手里的相框，自觉是自己做错了，抿了一下嘴唇，不知怎么开口解释。
蓝鸽双手抱胸，站在他面前等他开口，目光潋滟，但里头似是冒着火星，看样子是气急了。
“对不起。”他郑重地给她道歉，表情真挚，“我不该擅自把你的照片拿去参加‘芦大’举办的摄影比赛。”
她的气自然是消不了这么快，还是生气地看着他。
沈辞树本不想参加这次学校举办的比赛，摄影主题是校园，不符合他平时拍摄的内容和风格。但是摄影老师催了他好几次，他找了找硬盘里的摄影作品，只有上次抓拍蓝鸽的那几张比较符合。
他用电脑修了修照片，准备发给蓝鸽，想征求她的意见。不料直接发给了摄影老师，老师立刻回复，连声称赞，夸他这个水准的照片稳拿一等奖，半点儿余地都没给他留，迅速给他报了上去。
沈辞树又给蓝鸽发了一份，但没有说拿照片参赛的事情，想着给她一个惊喜，出了获奖名单再和她讲。
谁知他的摄影作品还没装裱，她已经提前知道了。
沈辞树满脸歉意地笑了笑，就地拆起快递的包装，把前因后果对她实话实说，最后哄道：“是我做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勉勉强强原谅你吧。”她把手机拿给沈辞树看，屏幕上是“芦大”官方公众号关于西元摄影赛结果的文章评论区，清一色都是在讨论她是官方认证新晋校花。
蓝鸽平时也不怎么关注学校活动，这还是同学在看到获奖结果之后恭喜她火了，她才发现自己的照片拿去参赛了。同学问她是否和沈辞树相识，她点头，补充道：“不熟。”
同学和蓝鸽说了不少关于沈辞树的八卦。流言之中，他独来独往，不近人情。
“他从高中开始就是小有名气的鸟类摄影师，他有一次居然拍摄到了一只野生黄腹角雉。黄腹角雉你知道吧？”
蓝鸽再次点头。她知道黄腹角雉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那张作品让他拿到了含金量很高的一个鸟类摄影大赛的金奖，但也让他陷入舆论旋涡。拍摄到的是黄腹角雉正在与一条蛇殊死搏斗，听他说最后那鸟死于蛇口，很多网友都在批判他不去救鸟。他好像迫于舆论，当年高考都没有参加。”
蓝鸽一时间内心五味杂陈，很想去见见沈辞树。一是为西元摄影赛一事，二是他的复读原因。现在他在她面前，第一个问题已经解决，还有第二个问题。
蓝鸽耸肩，表示自己有些惶恐：“我一直是个小透明，第一次受到这么多关注。”
沈辞树立在那里，神色有些尴尬，再次表示抱歉。
她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掩嘴偷笑，道：“我们怎么回事啊？不是我说‘对不起’，就是你说‘抱歉’。”
她话锋一转，说起了自己作为小透明的故事。然后边说边带着他坐到了路边的石头长椅上。
“我第一年高考结束，班上的同学相约办了一场毕业会，没有一个人叫我。后来我在朋友圈刷到他们发的照片，问了我当时的同桌，她很惊讶地回我‘你没有来吗？我以为有人喊你’。”蓝鸽说得轻松，但眸中难掩难过。
沈辞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够做个合格的倾听者。
“我的志愿滑铁卢，没考上‘芦大’。我家就在‘芦大’附近，我不想离家太远，就和父母商量再来一年。”蓝鸽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引到他们的共同点——复读。她挑了一下眉毛，问他，“你为什么复读啊？”
也许是她的眼神太过好奇，也许是问题太过直白敏感，沈辞树猜到她可能知道了些什么。
他以前不屑于解释，觉得旁人的看法与他无关。但此刻，他不得不解释了。
“因为我没有参加高考，当时我在国外参加年度鸟类摄影大赛的颁奖典礼，没有赶上回国的飞机。”他的目光温柔，却也看穿了蓝鸽的目的。后者眼神躲闪，干脆看着他手里头拿着的相框。
“我拿的是雀鸟动作摄影金奖，拍摄内容是野生黄腹角雉与蛇。在大众视角，我发现了野生黄腹角雉，并且冷漠地看它死于蛇口，是一种无法原谅的错误行为。”沈辞树认真地表达自己的观点，也没在乎蓝鸽是否在听，“我遵循自然至上的原则，我们不能干涉大自然发生的事情。”
他叹了一口气，和她说了那张作品背后真实的经过：“我是先发现的那条蛇，跟着它拍摄到它的捕猎对象，按下快门之后才发现那是一只黄腹角雉。等我赶过去的时候，黄腹角雉已葬身蛇腹。”
“后来呢？”蓝鸽起了兴致。
沈辞树如实告知：“后来我把黄腹角雉上报给林业局，国家派人到附近勘察，发现了两只野生黄腹角雉。”
蓝鸽得到了令自己满意的答案，沈辞树并非冷血之人，她没有看错人。她起身，准备回宿舍，让他装裱好照片之后再送给自己。
沈辞树点头答应，隔了几秒，做出了自认为破格的行为，大声地问她：“我们是朋友了吗？”
她已经走出几米远，转身回答：“算是吧。”
蓝鸽对他挥了挥手，蹦蹦跳跳地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沈辞树后来把装裱后的照片裹了块绿丝绒布，送到她的宿舍楼下。她吐槽这照片标题取得随意，竟然叫“蓝鸽与白鸽”，她还问有没有人问过他蓝鸽在哪里。
他说：“蓝鸽在画面中心。”
他没说出最想说出的回答——蓝鸽在他眼里。
“芦大”就这么大，偶遇成了一件概率极大的事件。
沈辞树和小组成员一起去学校附近的商圈拍视频作业，在校门口的路上迎面碰见了蓝鸽。
她边低头看手机，边迈着步子返校，没有注意到擦肩而过的沈辞树。
沈辞树的小组就只有他一个男生，他有些担心蓝鸽碰见自己总是和女生待在一起，但又矛盾地希望她能主动喊他的名字。
等蓝鸽路过他的身边，他没忍住，叫住了她。
蓝鸽转身回头，见到是他，露出笑颜，与他搭话：“你去外面玩吗？”
沈辞树顿觉头大，现在的情况很微妙。晚上九点，他在路上喊住了回校的女生，他的两位女同学等在三米之外。他就应该抑制住刚刚想和她说话的欲望，实话实说：“和同学出去拍作业。”
她点点头，看了一眼手机显示的时间，语气熟稔地问：“什么时候回来？”
沈辞树回答：“不确定，可能十点多。”
蓝鸽朝他笑笑，又朝等在旁边的同学笑了笑，算作打招呼，最后道：“注意安全。”
她说完往后退了几步，与他道别。
沈辞树在去商圈的路上，陷入沉思，他知道自己一点儿都不了解蓝鸽。
他的时间都用来完成学业、追逐梦想，现在猛然从中脱离，发现自己与现实彻底分离。他不愿社交是在逃避，除非避无可避，需要完成工作和学习才会逼着自己去联系他人。
他宁愿待在树上、趴在草地里，在大自然塑造的乌托邦与鸟类做伴。可他现在好像找到了现实的意义。
沈辞树和蓝鸽的交流并不多，却在她的朋友圈了解她的近况，知道她家就在“芦大”前门的巷子里，知道她的父母都是盲人，经常看到她宣传自家的盲人按摩店。
这周末，沈辞树走进了蓝鸽家的店。她家是父母开的夫妻店，她没课的时候会回家帮忙。
他一进去，在柜台后的蓝鸽听见声响，立刻站了起来。她眉眼弯弯，语气温柔地说：“学长，来照顾我家生意了？”
沈辞树不知道该接什么话，生硬地“嗯”了一声。
“我妈出去了，我爸正在给客人按摩，我来给你按可以吗？”见他点头，她指了指旁边墙上的价目表，问他要做哪个项目。
他看了半天，选择了最贵的“全身调理九十分钟”。
蓝鸽带着沈辞树进入按摩室，正在工作的蓝父听到开门声和两个人的脚步声，没有说话。
她让沈辞树趴在按摩床上，拿了计时器开始计时。
他常年在野外拍摄，运动健身没有落下，身体素质还可以。
蓝鸽摸上他的背部，感受到他硬邦邦的肌肉，不由得加重了力度。
沈辞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那个晚上蓝鸽手下的客人叫得那么惨烈，目前的他感同身受，忍不住闷哼出声。
蓝鸽按到肩胛骨的某一处，他终于喊出了声：“好痛。”
“痛则不通，通则不痛。”她的声音带笑，手上的力度轻了一些，“注意身体啊，小伙子。”
其间，蓝父的那个客人做完项目离开了，蓝父询问蓝鸽是否要替她。她说不用，然后加大力度按他的穴位。
让沈辞树又舒服又痛苦的九十分钟不知不觉地过去了，计时器响了几声。她做完最后一个步骤，长吁了一口气，说：“好了。”
沈辞树有些颤抖地从按摩床下来，伸了个懒腰，舒展下筋骨，蓝鸽给他按完之后他觉得通体舒畅。
“欢迎下次再来。”蓝鸽送沈辞树出门，眼睛仿佛笑成了一弯月牙。
沈辞树应了声“好”，并给了她一张摄影专业的毕业展门票。
趁着蓝鸽低头看门票的时候，他说：“我的摄影作品破例展出，下个星期有空一起去看展吗？”
“星期三下午你有课吗？”蓝鸽收下门票。她知道沈辞树星期四下午有课，得到他摇头的回答，二人敲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我是一个没什么艺术细胞的人，但我觉得这一系列的作品给我的感受只能用‘震撼’形容。”两个人逛了一圈儿，蓝鸽指着四幅鸽子作品说道。
四幅摄影作品，四种鸽子，但都是动作摄影，张力十足，鸽子好像要从照片里飞出来。
沈辞树一愣，嘴角压抑不住地上扬，而后让她靠近去看一看。
蓝鸽去看作品标签，名称叫“鸽不鸽”，专业班级是“摄影 1701”，再看到名字……她转头笑道：“你的作品？”
他点头，走到她的身后，说：“名字好玩吧？”
蓝鸽继续欣赏他的摄影作品，坦诚道：“有趣，没想到你这种总是一本正经的人，会取这种标题。”
蓝鸽问了一些照片背后的故事，然后从挎包里拿出了手机，眼睛亮亮的，问他：“可以拍照吗？”
沈辞树颔首，又道：“我可以发给你原图。”
“那谢谢啦！”她把手机塞回去，眼睛停留在展翅高飞的鸽子上，说道，“我想拍给我爸妈‘看’。”
沈辞树发送图片的手指顿了一下，问道：“要不要摄影师到场？”
“却之不恭。”
他们到店里的时候，蓝父刚送走一位客人。听到女儿欢快的脚步声，他笑着问：“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我给你们‘看看’鸽子！我还把摄影师带来了！”蓝鸽扯了扯沈辞树的衣袖。
沈辞树开口道：“叔叔好，我是沈辞树，也是‘芦大’的，比蓝鸽大一届。”
蓝父蓝母并排坐在大厅的沙发上，蓝鸽搬了张小板凳坐在旁边，让沈辞树坐在左边的单人沙发上。
在蓝鸽的叙述中，他们似乎看见全白色的雪鸽在西藏的蓝天下飞翔，又看见一只野鸽在蛇口脱险。
“摄影师披着与现场环境相似的伪装，融入了树林中，他把如炮筒的镜头方向对准斑尾林鸽的鸟巢。那并不是他要拍摄的对象，他等啊等，终于等到林鸽成群飞回，他按下快门……”
难怪她要问他当时是怎么拍摄的。
蓝母笑笑，感叹道：“真好看。”
蓝父在一旁附和，听着听着，他们的眼眶湿润。
等蓝鸽说完四张照片，蓝父率先开口说：“囡囡，你不要放弃你的交换生名额，你不该困在我们家小小的按摩店。”
蓝鸽顿住，纵使知道父母看不见自己的反应，也还是低下头，拒绝道：“不行，我考入‘芦大’就是为了留在你们身边，出国交换可是需要一年的时间。”
“我们能照顾好自己。”蓝母说道，“你才十九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四月的时候，“芦大”出国交换的名额已经公布了，沈辞树此时才得知其中之一是蓝鸽，他承诺道：“你要是不放心，你不在芦市的时间，我会经常过来照看的。”
蓝鸽抬头望他，眼里像是有星星在闪。
她也是想去的吧？
沈辞树指了指她亮着的手机屏幕，笑道：“鸽子是不会总逗留在树上的，是不是？你要飞往更高更远的天空。”
最终，蓝鸽还是没有放弃交换名额，下半年她就要前往国外学习。
八月底，沈辞树提前来了芦市，为的是给蓝鸽送机。
她本来都想着一个人搭地铁去机场了，这些年早已习惯了一个人承担所有。但是沈辞树给她发来消息，说自己在芦市，借了朋友的车，可以送她去机场。
蓝鸽拒绝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默默地拿出嫌重放弃的另一个行李箱。
这是蓝鸽第一次离开芦市，有些惶恐也有些期待，但她心里有底。她有实力，还有沈辞树的承诺。
沈辞树带着她去办理登机牌，送她到安检口。
“谢谢你。”蓝鸽接过他手中自己的行李箱，低头道谢，不敢看他。
沈辞树：“接下来的路，鸽子要自己飞了。”
“我已经习惯一个人啦，没什么问题。”她往后退了几步，挥手道别。
他现在知道蓝鸽刚才为什么低着头，她眼里闪着泪花，不愿意让他看到。
沈辞树就当没有看到，再一次站在原地等她走出自己的视线范围。
他亲眼见到鸽子飞走了。
沈辞树并不是个坏人，只是有一套自己的行为准则。他遵循自然至上、顺其自然的规则，他清楚自己喜欢蓝鸽，但他选择默默等待两个人感情开端的节点。
这也是他长期拍摄鸟类而养成的习惯，习惯了等待机会，而不会主动去争取。
蓝鸽不在的时候，沈辞树保证一个星期至少在蓝鸽家待上半天。他会帮蓝父换灯泡、修水管，也会帮蓝母打扫卫生。
他主动改变自己，变得更平易近人，去聆听更多的角色和人生的故事。他有一次人像摄影作业拍摄的是来按摩的顾客，形形色色的人，老师说他这组作品是下凡体验生活了。
沈辞树当时说自己会一直待在凡间。这是他没有深入了解过的世界，也是她的世界。
蓝鸽交换结束那天，还是沈辞树去接机。
他说：“有始有终。”
当初是他送她去的机场，这次他要把她接回来。
这一年，蓝鸽过得很充实，她不再困于小小的笼子之内，而是在广阔的天地里肆意遨游。
她的变化不大，还是原来的蓝鸽，让沈辞树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她。
沈辞树对着她点了一下脑袋，绽放出大大的笑容，说道：“蓝鸽，欢迎飞回来。”
蓝鸽动作自然地把手里的行李箱推给他，语气里有些撒娇的意思：“我飞累了，我要找一棵树栖息。”
他与她一起往停车场走，搭她的话：“找到哪棵树了？”
蓝鸽的脚步欢快，蹦到他身边说道：“我找到了——沈辞树。”
他停下了脚步，怔怔地看着她，觉得这文字游戏有趣，也觉得有些惊喜。
“怎么了？”她随之停下，双手环胸，挑了一下眉，表情生动。
沈辞树一时感慨颇多，真实的蓝鸽正站在他面前。他以前都是一个人，在遇见她之后，懂得了思念他人是何种感觉。
蓝鸽不在身边的这一年，成了他最期望时间飞逝的一年，也成了他决定主动出击的原因。
他能等到鸟儿飞回来，但是在和蓝鸽的关系上，他不能再一味地等待下去了，更何况她已然说得清楚直白。
他从西裤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礼物盒子，朝向她打开，道：“我定做的项链，准备很久了。”
蓝鸽惊喜地看见银制的鸽子吊坠上嵌了蓝宝石的眼睛，精致又贵气。
“鸽不鸽？”沈辞树自问自答，“鸽子没鸽。”
蓝鸽抬手遮住自己扬起的嘴角，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这笑话好冷。”然后她又用强调的语气说，“鸽子是讲诚信的！”
沈辞树给她戴上项链，笑道：“蓝鸽有信。”
沈辞树和蓝鸽在她回国后在一起的消息不胫而走，多数人得到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均是震惊，一向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居然有了女朋友。他们想到他最近的改变，悟出了原因。
当初与蓝鸽说过沈辞树过往的同学，除了震惊，还有些紧张。同学来找她聊天，问她介不介意当时自己说的关于他的流言。
“当然不介意，是你给了我了解他的机缘。”蓝鸽把真相和同学聊了聊，后者叹息，“关于他得金奖这事儿，他们只看到了片面，却成了雪花。”
后来，有人在学校论坛发布了关于沈辞树拍摄黄腹角雉的经过，并附上当地公众号表扬他发现两只野生黄腹角雉的推文截图。再后来，很多家媒体搬运了这则帖子的内容，算是彻底澄清了攻击他的流言。
很多家媒体给沈辞树打电话，采访邀约一个接一个，他全都推掉了。
他干脆关了机，再一次走进图书馆，坐回蓝鸽身边。
蓝鸽掩嘴偷笑，他已经走进走出了不下十次。
沈辞树靠近她，轻声说：“是你帮我的吗？”
她的手指点了点他的电脑，示意让他继续写论文，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就是她了。
沈辞树一扫频频有电话打进的烦躁，给自动熄屏的电脑按了回车键。
屏幕一亮，桌面壁纸是他在舒春园拍摄的蓝鸽和鸽子的那张照片。
有人一眼万年，也有人用相机记录下那一眼究竟是何种美好。
沈辞树转头，看向正在认真学习的蓝鸽，偷偷拿出手机，用前置摄像头拍了一张他与她。
鸽与树，本就天生一对。
编辑/颜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