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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金鱼
前段时间公司放暑假，假期的最后一天正好是我的农历生日，于是在回长沙之前，妈妈提议去我们生活过许多年的小城陪我过完生日再走。我本以为我不是个十分留恋过去的人，甚至许多时候会刻意不去回忆往昔，然而当车停在我就读过的小学门口，各种回忆还是不由分说地翻涌上来。
我在校园里蹦蹦跳跳的，一会儿指着这里说这是我们的教学楼，一会儿指着那里说那是我们的宿舍，不厌其烦地对妈妈诉说当年的我在这里都是如何度过的。
比如每天早上匆匆起床，在种了很多玉兰花树的前坪集合，到了季节总能闻到很浓的玉兰花香气；比如那个时候路中间的水沟还没有加上铁盖，水流也清澈得像一条小溪，夏天我经常脱了鞋下去玩水，在藻荇交横的源头还能捞到许多活蹦乱跳的小虾；比如食堂后面有一块隐蔽的空地，澡堂爆满时就会打一桶热水绕到那里去洗澡……回忆着回忆着，我就感到一阵悲伤。
记忆里的那些地方如今都有了或大或小的变化。玉兰花树还没有开花；小沟不再是小沟，拓宽后还加上了防护盖；挡住空地的建筑已被拆除，现在只余空地。
我决定最后看一眼操场就离开，却发现不知为何操场也正在拆除，入目是一片废墟。
大概是察觉到我的低落情绪，妈妈说：“我们走吧，去找地方吃饭。”
这座小城不仅有我的回忆，也有妈妈的。我们四处闲逛时，她开始时不时地盘点，这家是以前经常帮她装裱十字绣的店；那里是以前和同事们打完牌总会去吃饭的地方……话语中偶尔还会穿插我和弟弟的名字，于是我忽然释然了。
我总在避免回忆，其实就是在规避“物非人也非”的怅然。时间的浪潮裹挟着人向前奔流，又击碎被留在原处的事物，冲刷上岸的残片就算被人拾起，也难以拼合出原貌。哪怕是尚且身处这激流中的人，也往往会在许许多多的河流分叉口不由自主地告别。
但是，也总会有人无论经过多少分流，仍然紧握着我们的手。一如我和家人，妈妈的小城回忆里总是存在着我的身影。
写到这里，我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回家的路上经过一所学校，突然被一个叔叔叫住，问我可不可以帮他和校门拍个合影。我看见校门上挂着“恭喜我校×××考生金榜题名”的横幅，还以为他是横幅上学生的家长。拍完他和我闲聊，我才知道这所学校送走今年的毕业生后就要变成另一个学校的分校区了，而他是来和母校拍最后一张合影以作纪念的。
那时的我心里满溢难以言说的感动，时至今日我也逐渐明白，很多时候人执意要留下回忆和纪念，并非为了产生“终不似少年游”的喟叹。尽管这样的伤感总无法避免，但更多的是因为，人生就如流星一瞬，重要的不是落点，而是在天空上擦出的光芒。
有过就永远值得。
若感动过，若灿烂过，并不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