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当人们根据自己的立场和观点对风险进行评估时，可能会产生另一组出乎意料的后果。这种情况在保险行业中常有发生。在保险业中，风险评估会带来经济方面的后果。例如，购买额外的租车险后，你会不会因为撞车不用赔钱而鲁莽驾驶？一般人都会这么做。
这种现象被称为 “道德风险”（moral hazard） 。也就是说，一旦你相信自己受到保护，就会愿意承担更大的风险，或是冒更大的危险。从17世纪以来，这一直是保险业关注的重大问题！有时候，道德风险可能只涉及一个人：戴头盔会给你虚假的安全感，让你骑车时更加大胆，但你却要承担撞车造成的一切损失。
当某人或某公司充当另一个人或另一家公司的 代理人 （ agent ），代表对方［称为 “委托人” （ principal ）］做出决策时，也可能出现道德风险。当代理人承担的风险大于委托人独立行动承担的风险时，就会出现道德风险的问题。因为如果出了事，代理方更受保护。例如，理财顾问管理你的资金时，会严格按照你能承担的风险做投资，但他们会比你更愿意冒险，毕竟那不是他们自己的钱。即使有损失，受影响的也是你的净资产，而不是他们自己的。
代理也可能引发其他问题，统称为 “委托代理问题”（principal-agent problem） 。具体是指，代理人的利益可能会导致委托人在各类情况下得不到最佳结果。政治家并不总是把选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房地产经纪人并不总是把卖家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理财顾问并不总是把客户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公司管理层并不总是把股东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以此类推。与委托人的利益比起来，代理人更关注自己的利益。
针对这个概念有不少引人入胜的研究，研究考察了代理人在服务自己和服务他人时的行为。与出售客户的房屋相比，房地产经纪人出售自己的房屋往往能卖出更高的价格。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愿意将自己的房屋在市场上放得更久。史蒂芬·列维特（Steven Levitt）和史蒂芬·都伯纳（Stephen Dubner）在《魔鬼经济学》（ Freakonomics ）一书中深入考察了这一现象背后的原因：
直接进入经纪人口袋的只有1.5%的佣金。因此，在售出一座价值30万美元的房屋时，经纪人得到的个人收入是18000美元总佣金中的4500美元……你也许会说，还不错呀。但如果房屋的出售价高于30万美元呢？如果经纪人稍加努力，多点耐心，在报纸上多登点广告，就可以把房屋价格提高到31万美元呢？那么一来，扣除佣金后，你的口袋里会多出9400美元。但经纪人多得的份额，也就是多出的1万美元中的1.5%，只有150美元。
事实证明，房地产经纪人将自己的房屋留在市场上的时间通常会多10天，房屋售价通常也会高出3%，即一座价值30万美元的房屋售价通常会多出1万美元。出售自己的房屋时，经纪人会等待最高的报价；而出售你的房屋时，经纪人则会鼓励你接受收到的第一份像样的报价。就像赚取佣金的股票经纪人一样，房地产经纪人希望达成交易，而且要尽快达成交易。为什么不呢？就算把房子多卖1万美元，他多得的也不过是150美元。这个数字太微不足道，不值得他为此付出更多的努力。
道德风险和委托代理问题都可能由 信息不对称（asymmetric information） 导致。“信息不对称”是指交易双方得到了不同的 信息 。也就是说，可得的信息分配 不对等 。与卖家相比，房地产经纪人拥有更多关于房地产市场的信息，所以卖家很难质疑他们给出的建议。同样，与客户相比，理财顾问通常拥有更多关于金融市场的信息。
代理人获得的补偿也不总是完全透明的，这使得委托人对全局不甚了解，可能导致他们做出不同的决定。如果你知道理财顾问向你推荐金融产品能得到报酬，你就不太可能投资那款产品。披露信息法和通过网络提升信息公开度，能够减少信息不对称造成的影响。
但有些时候，遇到信息不对称的情况时，消费者反而占据上风。保险产品通常就是这样，购买保险的个人或公司通常比保险公司更了解自己的风险状况。
当各方都根据自己拥有的信息，选择认为对自己有利的交易时，就称为 “逆向选择”（adverse selection） 。知道自己需要看牙的人更有可能去买看牙险。不幸的是，这提高了所有人购买看牙险的价格。有两种方法可以减少保险市场上的逆向选择：第一种方法是像许多地方对车险一样，强制要求所有车主投保；第二种方法是像人寿保险公司对烟民一样，根据每个人的风险状况区分保费价格。
就像突破群体免疫阈值一样，市场上持续存在、不断蔓延的信息不对称可能导致市场崩溃。请想象一下在二手车市场，卖方知道自己汽车的质量，但买方难以区分“柠檬”（劣质车）和“蜜桃”（优质车）。
在这样的市场上，买家会因为无法区别“蜜桃”和“柠檬”，只愿意为市场上的汽车支付一般质量的价格。但是，知道自己的汽车是“蜜桃”的卖家不会愿意在这个市场上出售爱车，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汽车的价值超过均价。当这部分人将“蜜桃”撤出市场后，市场上二手车的平均质量下降，留在市场上的二手车价格也不断降低。“柠檬”的卖家一直在市场上搭便车，直到市场彻底崩溃，沦为“柠檬”市场。
作为《美国平价医疗法案》（ Affordable Care Act ，简称ACA）的组成部分，“逆向选择”是《美国平价医疗法案》中州立互助健康险的关注点。将上述比喻做个延伸，“柠檬”代表申请互助健康险的病人，“蜜桃”则代表申请互助健康险的健康人。原本是强制每个人都投保的，但不遵守规定的惩罚相当轻微，因此州政府担心，很多健康人会选择只支付罚款而不投保。这么一来，大部分投保人都会是需要健康险的病人。这会导致保费攀升，因为只有这样，健康保险公司才能负担得起护理费用。反过来，这会使更多健康人不愿意支付较高的保费，导致保费进一步提升。这种情况愈演愈烈，那些希望互助健康险能够成功的人则在努力确保情况不会失控。
有时候，有些方法能打破上述恶性循环。就二手车市场而言，互联网大数据公司卡费克斯（Carfax）提供的车辆历史信息报告，就在试图恢复买卖双方之间的信息对称。这使购买者能够区分“柠檬”和“蜜桃”，最终将“柠檬”赶出市场。相比之下，《美国平价医疗法案》的目标则是确保此前患病的人不被赶出市场。但是，这个体系要想顺利运作下去，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低风险的健康人士继续参与投保，以便保险公司能够分摊为高风险人士支付的费用。这有助于避免保费涨得太高，确保每个人都能承担得起医疗服务。这就是为什么《美国平价医疗法案》强制要求每个人都投保，这对整个体系的可行性如此重要。
上一节提到的思维模型（公地悲剧、外部性等）和这一节提到的思维模型（道德风险、信息不对称等）都是 市场失灵（market failure） 的征兆。“市场失灵”指的是，在没有外部干预的情况下，开放 市场 会产生次优结果，或者说 失灵 。为了纠正市场失灵，必须有某个外部力量通过某种方式进行干预。不幸的是，这些干预措施本身也可能失灵。这种结果被称为 政府失灵（government failure） 或 政治失灵（political failure） 。
在研究市场失灵和政治失灵的时候，抗生素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正如前文提到的，过度使用抗生素会降低它作为公共资源的功效，因为每次使用抗生素的时候，细菌都可能进化出抗药性。因此，开出过多包含抗生素的处方，会导致“抗生素抗药性普及”这个负外部性。
在抗生素出现之前，细菌感染是导致死亡的主要原因。猩红热，一种未经治疗的链球菌感染引发的并发症（通常是链球菌性咽喉炎），在20世纪初害死了许多儿童。结核病在高峰时期造成了欧洲1/4的人口死亡。任何可能导致感染的因素，例如动手术甚至是小伤口，都可能是致命的。
如果细菌对所有抗生素产生抗药性，就会再度出现大规模的细菌性疫情暴发。这就是为什么，对于一些细菌尚未产生抗药性的抗生素，公共卫生官员希望它们暂时不要进入市场，等出现世界末日式的情境时再拿出来用。对于无法被当前任何一种抗生素消灭的“超级细菌”，我们需要用全新的抗生素来抵御。
但为了能够抵御未来的“世界末日”，我们必须谨慎使用这些新型抗生素，只有在绝对必要的情况下才亮出底牌。这是因为，每次使用这些抗生素，都会增加细菌对它们产生抗药性的风险。为了应对过度使用抗生素引起的“市场失灵”，我们希望政府能在情况极为严峻的情况下才批准使用。
我们显然需要开发这些新型抗生素，但与此同时，它们又无法定期使用或出售。如果它们的开发和生产继续留在私人市场，在这种市场调节情况下就会出现政府失灵：根据现行的专利法，制药公司的投入怎么才能获得回报？在人们需要这些抗生素之前，药品专利可能会过期或即将到期，这就消除了制药公司的大部分潜在利润。同时，在这段时期内，为了防止紧急情况出现，仍然需要持续生产一定量的新型抗生素。但在可以出售之前，这一批次的药品可能会过期。（不幸的是，在等待需求高峰到来的时候，不可能以较低的成本大规模投产。）
这些不确定因素导致了第二种市场失灵，也就是开发新型抗生素的投入严重不足，使所有人都容易受到未来疫情的影响。事实上，大多数大型制药公司早就完全停止了这一领域的研发投入。
根据美国卫生与公众服务部（U.S. Department of Health and Human Services）2014年发布的一份报告，新型抗生素的社会价值与私人市场价值之间存在巨大的脱节。就细菌性耳部感染而言，对私人市场的预估价值实际上是 负数 ，而对社会的预估价值约为5000亿美元！
这些未来的抗生素是一种公共物品（因为它们可以保护公众健康），因此政府应该出台大量激励措施来纠正这种市场失灵，例如扩大专利保护范围或共同承担开发成本。否则，我们就将陷入公地悲剧，因为如果没有类似的激励措施，所有人都会搭开发这些药物的便车，直接导致它们产量不足。
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需要这些药物。而且，鉴于开发一种药物通常需要十年左右，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致命的细菌性疫情暴发可能就在眼前！在任何情况下，对于不同实体来说，风险和回报都是分开的。就像在这个例子中一样，你需要警惕与风险有关的意外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