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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包天笑与《时报·余兴》

包天笑的副刊生涯与《时报》紧密相关。《时报》是著名报人狄楚青创办的,他任《时报》总经理长达17年。《时报》也可以称为戊戌政变后保皇党人的主要舆论阵地,但独立性较强。它是中国近代报纸最有报纸结构创新性的一份报纸,包括总体编排、栏目设置以及副刊的正规化等,都有显著的开创成就。其中与包天笑直接有关并起了重要作用的有以下三点:一是包天笑与陈景韩、雷奋分别主持《时报》国内、外埠、本埠三个版面的笔政,分别担任本埠新闻时评的写作与新闻编辑;二是首创《时报》综合性文艺副刊《余兴》,并与《申报》的《自由谈》、《新闻报》的《快活林》三足鼎立,形成了比较正规的副刊体系;三是主编了《小说时报》,为报纸设立现代文艺期刊奠定了基础。

《时报》刚开始运营的时候,一般刊载文艺作品,主要是林纾式的翻译小说以及旧诗、笔记文,没有固定版位,经常登在新闻之后,处于补白的地位。有时临时起个杂俎之类的名头,基本上还是填充版面的配角。1906年,包天笑加盟《时报》,担任了本埠新闻编辑主持本版时评,面对许多非新闻稿件,看着可惜,他就向狄楚青建议,是否可以拿出一些固定版面来刊登一些文艺性稿件,一可活跃版面,二可吸引更多读者,增加报纸发行量。狄楚青原本就是涉猎广博、学识丰富的文人,也有改革副刊的计划,所以欣然同意,并由包天笑主持编辑稿件,组织版面。于是包天笑就按一般的版面安排格局,在报尾开辟出一个较大的文艺专栏,取名《余兴》,这样有刊头名称的报纸副刊就出现了。

这种做法也引起其他报纸的效仿,《申报》开办了《自由谈》,由王钝根任主编;《新闻报》开办了《庄谐丛录》,由张丹斧任主编,后改严独鹤任主编,并改名为《快活林》,一时形成上海报纸三大副刊鼎立的局面。与此同时,《时报》首设报纸周刊,作为副刊的专门化,前后设立的周刊与定期不定期专版和专刊有教育、实业、妇女、儿童、英文、图画、文艺,分别请专家来编辑主持。上海的主要大报纸,既有编辑主持的综合性较强的文艺副刊,又有“外包式”的轮值周刊专刊,但凡重要正规的报纸,没有这样一些版面似乎就不再像是一张大报。大报如此,小报也开始效仿。报纸出现了一定的版面分化和栏目分化,甚至连一时蜂起的画报也要开辟出专门版面,编辑一些连载小说和杂文小品来吸引争夺读者的眼球。从报纸到杂志,也纷纷开始设立文艺专栏。

对文艺副刊初名《余兴》,以及后易名为《滑稽余谈》来说,有多种评价。有的说,它开辟了报纸副刊的先河;有的说,它是鸳鸯蝴蝶派的聚集地。这是以小品包括生活小品、幽默小品和庄谐并出的各类杂谈以及笔记小说为特色的文艺性副刊栏目。《余兴》既有时代的烙印,也留有传统文人的一般趣味性。“鸳鸯蝴蝶派”是特定时代的一个复杂的文艺现象,主要体现在一些言情小说里,或者迎合市民阅读趣味,以利于报纸发行。都市类报纸的发行量由此剧增,副刊稳居报纸版面之后。

《余兴》除了刊登小说外,还要用传统的笔记文衍化来的各色短文装点版面。其实,在报纸副刊上经常出现的撰稿人有范烟桥、周瘦鹃和后来的“补白大王”郑逸梅等,他们一般是在报纸副刊上写出了名气,后来有的自立门户,办起了以闲适小品为主的杂志,或者去办专门刊发言情小说的期刊。发展到后来,出现了《礼拜六》《小说画报》《良友》画报,以及周瘦鹃自己主编的《紫罗兰》杂志等。期刊林立,争奇斗胜,成为海派报刊界的一大景观。

1912年,周瘦鹃和郑逸梅开始写作,郑逸梅的第一篇译作《克灵湖游记》在《民权报》上发表并获奖,署名为“郑际云”,而编辑者就是被视为鸳鸯蝴蝶派二号人物的吴双热。他投稿屡中,后来一直用“郑逸梅”为笔名。因为他的文字短小精致,非常容易拼入版面,他的一位小说家朋友徐卓呆曾冠以“补白大王”世誉。郑逸梅擅长掌故史料,金石书画、才媛名流、戏剧电影、花鸟鱼虫都能娓娓道来,最短的文章只有7个字,颇有些《世说新语》的味道。他的文笔也很幽默,写作的多是副刊陪衬正刊的闲文雅趣。他曾经编辑过《游戏新报》和《消闲月刊》,并与赵眠云、范烟桥、顾明道、姚苏凤等苏州作家组织了星社,并同另一些参加兰社的作家被归入“鸳鸯蝴蝶派”。

《余兴》与鸳鸯蝴蝶派有无关系?当时上海的报刊文风有点“没有鸳鸯不成刊”的说法。包天笑在一心向佛的狄楚青手下做事,与王钝根和陈蝶仙相继主持的《自由谈》相比,总体风格还是清新自然的。

严独鹤主持《新闻报》之《快活林》,在编辑中更专注于他的谈话栏目,并且素有“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编辑风格。鸳鸯蝴蝶派的风头,在一个时期里被新出版的《余兴》所替代。要说包天笑与鸳鸯蝴蝶派有所牵连,并不是他在主持《余兴》的时候,倒是他离开《时报》本埠版创办《小说大观》之后。在当时上海报纸副刊三足鼎立的格局里,《余兴》还是以怡情趣味为主,也刊出周瘦鹃的文章,那时周瘦鹃的写作仍具有小巧精致的特点。

周瘦鹃17岁时就开始翻译小说,在此后的20年里写了许多长短篇小说,发表在早期《申报》的《自由谈》里,也出现在《礼拜六》《小说画报》上,他还独自主编了《紫罗兰》杂志。

鸳鸯蝴蝶派云集的副刊,除了王钝根和陈蝶仙主持时期的《自由谈》,还有更多副刊也出现在文学期刊里。据《鸳鸯蝴蝶派研究资料》汇集统计,在那个时期,上海的四种报纸副刊和多种期刊,有关的这类副刊文字很多,因此引起新文学的特别关注与批评。但在《余兴》刊发的文章,主要是生活小品、游戏文章、幽默段子。包天笑对报纸副刊的贡献,在于他开辟了固定性、综艺性及趣味性副刊之先河。

1906年,包天笑定居上海,加入了南社。随后进入《时报》,在担任《余兴》主编期间,每天要为报纸写6篇文章,闲暇时间还要写小说。包天笑,原名包清柱,又名包公毅,最早的笔名还有天笑、春云等。他生于1876年,逝于1973年,籍贯苏州。幼年读私塾,19岁时中秀才。因为家境比较宽裕,中秀才之前开过学馆。23岁时,他自学了日文和英文。1900年,他与友人合资在家乡开办了东来书庄,主要经营《江苏》和《浙江潮》一类的激进革命期刊。1901年,他创办了《励学译编》月刊并发表译作《迦因小传》,开始步入文坛。同年,他创办了《苏州白话报》,这对于一个前清秀才来讲,应算是石破天惊之举。《苏州白话报》是当时流行的线装本,一开始是周刊,后来改出旬刊,以政论新闻内容为主,他之所以被《时报》聘为新闻主笔,与他关心社会政治分不开。他还在山东青州府官立学堂做过时间不长的监督,加上此前开过学馆,因此对教育一直很感兴趣,这种兴趣也成就了他的教育小说写作方向,小说《馨儿就学记》奠定了他最早儿童文学家的地位。

但他的兴趣不止于此。1911年,他编辑了《时报》出版的《妇女时报》,之后与陈景韩共同编辑了《小说时报》月刊。在此之前,各地虽有各种女报出现,特别是秋瑾创办的《白话报》,但其中也有很多作品,是借女子之口由男子化名写作发表的,因此出现雄雌难辨之说。1911年6月,狄楚青在《时报》旗下的有正书局正式增设《妇女时报》,具有附刊性质,开拓商办女性刊物之先河。该刊在提倡女子学问,增进女界知识等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妇女时报》是辛亥革命前夕出现的第一种有影响力的报刊。

《时报》之《发刊〈妇女时报〉征文》中讲道,“本报除聘请通人名媛分司编辑、撰述之任外,更募集四方闺媛之心得”;在《发刊词》中明确办刊目的是“明敏通达之闺彦,与夫忧时爱国之女士,时赐伟论,蕲以唤醒同胞之迷梦”。在其发布的征文说明里也有小说一项,包天笑说,“里面的作品,最好出之于妇女的本身”。

诚然,包天笑当时提出的“发扬旧道德,灌输新知识”编辑宗旨,有一定的思想局限性,但这也是《时报》本身的局限性。在辛亥革命前,能够让女性小说家首次公开于社会,已经是振聋发聩之事。从此之后,女界报刊的内容开始丰富起来,其一是提倡女学,传播实用知识;其二是刊载文艺作品,主要是小说作品。1914年以后,虽然出现了许多倡导回归家庭的刊物,如《妇女鉴》,反对妇女参政,反对女权而专求贤母良妻之教育,但也不得不注意女作者的存在权利。那时还出现过旧式文人举办的诸如《眉语》《香艳杂志》一类的刊物,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女性在撰述界的地位。《眉语》据称是由许啸天的夫人高剑华主笔政,女作者占有很大分量。

包天笑是《妇女时报》第一任主编,《妇女时报》不可避免地带有维新的色彩,与后起的妇女期刊并不能相提并论。由李达担任主编的《妇女声》发刊,后者无论从格局上还是内容上,都远远胜过了《妇女时报》。参与《妇女声》编辑的还有很多进步女性同胞,其中就有瞿秋白第一任妻子王剑虹。

陈景韩与包天笑共同主编《小说时报》。陈景韩,又名陈冷,笔名冷血、不冷、华生等,是一位才华横溢的上海才子。早年他也创作小说并提倡微型小说,其主要作品有《新中国之豪杰》《商界鬼蜮记》《凄风苦雨录》《白云塔》(一名《新红楼》)等。1912年,他被《申报》史量才从《时报》挖走,《时报》少了一个台柱子,但陈景韩也从此专注于《申报》的新闻编辑和评论,不再搞文艺创作和编辑。

陈景韩一人主笔打造了上海两家最大的报纸,这种能力是罕见的。1930年,他辞去《申报》总主笔,就任中兴煤矿公司的董事长,从此淡出报坛。抗战胜利后,国民党控制了《申报》,请他再次出山,他坚决拒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他担任了上海市政协特邀委员,直到1965年因病去世。

《小说时报》后来主要由包天笑编辑,与《妇女时报》一样,都具有报系附刊性质。1922年,他先后加入苏州作家群的青社与星社,主要成员有周瘦鹃、许廑父、范烟桥、徐卓呆、毕倚虹等一批被视为鸳鸯蝴蝶派的小说主将。包天笑还编辑了青社的社刊《长青》,但在文学社团遍地丛生的民国,作为职业编辑,参加什么样的社团,并不是衡量的尺度。

包天笑对自己被归入鸳鸯蝴蝶派一直不以为然。1960年7月,他曾在香港《大公报》发表文章说,“我所不了解者,不知哪部我所写的小说是属于鸳鸯蝴蝶派”。他的作品有100余部,影响比较大的有《上海春秋》《海上蜃楼》《包天笑小说集》,译作《空谷兰》《馨儿就学记》,以及晚年的《且楼随笔》和《钏影楼回忆录》,确乎没有多少鸳鸯蝴蝶派的色彩。

包天笑的作品,最初是文言体,但也倡导白话文。他在有关发刊词里说,“盖文学进化之轨道,必由古语之文学变而为俗语之文学”。因此,他在青年时代就编辑《苏州白话报》。

1915年至1917年,包天笑在兼职主编文明书局出版的《小说大观》和《小说画报》,这是他的小说编辑顶峰期,也是他被新文学作家瞄准批评的时候。《小说大观》和《小说画报》要比《小说时报》规模影响更大。

1935年,成舍我在上海创办新型小报《立报》。包天笑一度接编了张恨水主编的副刊《花果山》。以后逐步淡出副刊界,但作为一代重要报人,依然活跃于社会。1936年,包天笑与鲁迅、郭沫若、沈雁冰等一起签署了《文艺界同人为团结御侮与言论自由宣言》。1937年,包天笑为《救亡日报》写稿和组稿,为抗战作出了自己的贡献。1949年包天笑前往台湾。1950年定居香港,出版了作品《且楼随笔》《钏影楼回忆录》等。 jefPY6CUzP+7w02dAawWnMN64W+5rbBHLDHPdT8+NQFfUSNKM+BsZ+0M9p0ElTX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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