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师父他老人家丝毫没带慌的,甚至还能给我现场教学:“魁子你记住喽,这世界上的事咱最多只能说十有七八,凡事儿不能咬太死,许大炮他爹是不是亲爹你敢肯定吗?那咱们能不能找到就更不能下死嘴了。”
我接着问我师父:“那您就不怕晚节不保?”
“乌鸦嘴!”
我师父哼了一声,然后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晚节不保?算个球!”
我当时不懂啥意思,于是就追着问:“人活一世就活个名声,名声臭了那还咋混?”
我师父看着穿金带银的许大炮背影感慨:“这人啊,一旦到了某个位置就会被架住,折一次不一定是坏事。
这次就已经路虎拉柴火了,下次呢?如果不干呢?
找上我的一般都是有所求,但欲求不满的话……人心是很可怕的。”
我理解不了,所以没再接话。
要说大钩机那本事真不是盖的,比人力强太多了,就在我和我师父说这两句话的时候,两铲子没到,那铲斗勾齿上就叉着一层薄木板出来了。
担心啥来啥,谁也没想到当年许大炮他爹埋的时候就盖了一层薄土,直接挖穿了!
当场所有人都傻眼了,甚至来看热闹的不少乡亲都笑出了声。
这给许大炮气的啊!要不是这钩机是他自己东西,说啥得连人带车一起拆喽!
所以只能是跪着一边鬼哭狼嚎一边往坟坑里爬,我怀疑他爹刚死的时候都没这么哭过。
但随着许大炮越哭越近,等他顺着铲破的棺材看进去,那哭声瞬间就停了,比捏住喉咙的鸭子都痛快!
也邪门,本来我师父算好万里无云的好天气,这时正好不知道哪飘来一片云彩遮住了太阳!
再加上这好歹是片乱坟岗,有许大炮这一停,所有人都噤声不说话了!
谁敢说话啊!
先是把棺材挖碎了,紧接着乌云蔽日,再然后亲儿子被吓成这模样!
大概得停了两三个呼吸,我和我师父都没敢动,他老人家见过大场面,除了眉头紧点没啥表现,我就不一样了!大夏天得不说头上出冷汗,胯下都险些出“汗”!
“这是啥?!”
许大炮哭声听了之后他又向棺材爬了两步,像是在求证什么一样,紧接着他爬起来,然后看着我师父指着棺材里的东西说道:“我爹用得着这玩意?”
“我去!”我瞪着眼睛先给了自己两巴掌,我这乌鸦嘴!我师父真要晚节不保了!
倒是我师父还沉得住气,他皱着眉头也走上前去,然后也说了一声我去。
六十多岁的人啊,半辈子的养气功夫,硬生生的逼着说了脏话!他从随身的包里赶紧掏出罗盘,甚至还用自己的指尖血做引,绕着圈好的地界他又算了一遍,但绕回来后眉头皱的更紧了,嘴里也只是嘟囔着:“我没算错啊!是这儿啊……”之类的话。
其实这东西也不难算,别管当年哪个阴阳先生主事,本事都是一个祖宗传下来的。拿到他爹的生辰八字,再算算他爹死那年的年岁,最后考量一下这地界最适合他爹的地方,合在一起,基本大差不差,没道理会出现这样的事。
许大炮一看我师父这样子,他也顾不上什么忌讳和脸面了,直接跳进坟坑,然后从坟里白骨的脚上拽下一只三寸小鞋扔到了我师父脸上。
那鞋都风糟了,我眼瞅着摔在我师父脸上,直接摔出了个鞋印!
当时我就不愿意了!十八岁东北小伙正冒虎劲(犯傻)的时候,我撸起袖子就想找这许大炮谈谈,别管能不能打过,但不能让他这么欺负我师父!
但我师父不动声色的拽住了我胳膊,我怕拽倒师父,这才瞪着他停下脚步。其实我也知道这里都是许大炮的人,动手肯定没好果子,但这口气我是真咽不下去!
许大炮手指着我师父,然后让手下人拉他出来,手指点了半天气的够呛,最后喘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给我!打!”
要坏事!
眼看着周围许大炮叫来的人都面色不善的凑了上来,我想都没想就把我师父护在了身后,虽然这场面我也不知道说啥好用,但肯定不能让他们打我师父。
接下来谁先动的手我就已经记不清了,我就记得我把师父护在了身下。
十八岁的大小伙子打两下没事,六十的老头摔一跤都容易出问题。
而且这帮人其实也没下死手,打个六十老头再下死手那也太不是人了,说到底拿钱办事,我甚至还记得有个人只是拿着铁锹面拍了我屁股两下。
俗话说做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咱办错了事儿,还害许大老板在这么多手下和前来参观的乡里乡亲面前丢了面儿,这个时候就不能犟嘴。
越犟嘴越挨揍。
等他们打够了,许大炮也消气儿了,我扶着师父从地上爬起来,现场简直一地鸡毛。
“看着他俩把这里事儿办利索喽,找不出我爹在哪,就挖个坑把他俩埋喽!”
许大炮也不想在这晦气地方多呆,忒丢人!说完这话他就躲回自己车里了,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并没有开车离开,而是还盯着这里。
“怎么办师父?”
我看着周围人的不善眼神,然后一边帮我师父顺气一边问着,着实是没见过这阵仗。
果然这三万块不是好拿的。
而我师父顺了两口气后,他先是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忙活了一下午,又经历了这么一场闹剧,这个时候已经三点多。
惊动了前人尘骨这事儿可大可小,首先要把挖错的小老太太重新妥善埋好,但这个时间重新挖坑再埋肯定来不及,本来就犯忌讳,贪黑更是大忌!
于是只能分两步,今天先把这尸骨迁出来,等明天天早一放亮直接挖坑,先给这小老太太迁坟。
所以我师父向之前打他的这些壮小伙们拱拱手。
“老少爷们们,爷们今天折这地界上了,大家都是帮许老板办事,搭把手,早整早利索。”
接着我师父又把许大炮之前交给他的三万定金拿出来放在地上,接着又强摁着我脑袋给这帮人鞠躬。
虽说都是帮许大炮做事,但现在是我们有求于人。
本来还想看戏的一群人看到这三万块之后坐不住了,甚至坐在钩机上那司机都重新打着了车。
前一秒还揍我揍得起欢儿的一圈人,瞬间又围着我师父笑呵呵的问着该咋整。
现在想想看。
真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