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点烦。
“二总”虽然带了个总字,可毕竟不是老总,有人递媚眼,自然有人送白眼,老资格的第19军军长胡宗铎、第20军军长陶钧更是直接当自己是空气。“二总”李宗义有心给人家点颜色瞧瞧,可惜没有老哥李宗仁那样的实力,于是只好喝酒。
酒可以醉人,但不可以解愁,人醉,愁还在。酒不能解愁,但有人能。“二总”李宗义一向喜欢交朋友,而这一次,有朋自远方来。
小店,旧衣,破箱,没有一丝生气,唯一有些闪亮的是那双眼睛。李宗义想不到苏联中山大学的同学郑介民竟然如此落魄。李宗义嘘叹了一阵,也很是高兴,老同学这次到武汉是专程投奔自己来的,幸福有很多种,被人信任就是其中的一种,而且现在不仅自己缺少贴心的人,桂系也在招纳有才的人。
1928年冬张学良在东北“易帜”以后,蒋介石新桂系的势力虽然从广西经武汉发展了华北,却也成了蒋介石心中的痛、眼中的刺,这事除了卖馒头的陈阿婆家的傻儿子不知道以外,地球人都知道。
郑介民已经失业,虽然不是人才,但是自己同窗好友,只要自己稍微罩一下,除了那几个刺头,哪个不高看他一眼。李宗义一高兴,就把郑介民放在自己身边,陪吃陪喝陪睡,带着四处逛悠。
郑介民倒也脑子灵活,逢人就是三分笑,和桂系第四集团军总司令部的上上下下混得烂熟,即使是桂系大佬李宗仁对他也是夸奖有加,认为郑介民是个人才,接人待物很有一手。
李宗仁只是匆匆见过郑介民一面,他一向很忙,忙于争地盘。他的老搭档白崇禧在北平谈论天下大事的时候就说:“自古以来,统一中国只有自北而南才能成功。”
李宗仁做事一向主张谨慎,虽然对湖南是日思夜想,还是控制了进军湖南的打算,而是以武汉政治分会的名义越权免去了鲁涤平的湖南省主席职务,只要湖南掌握在和自己亲近的何键手里,进军不进军已没有什么区别,自己要做的就是对付蒋介石这只老狐狸。忙是忙了点,不过准备做得还不错,桂军上下都是一心、热情高涨,让李宗仁很是放心。
蒋介石也很高兴,做事讲究名正言顺虽然有点迂腐,可有时候表面功夫还得做一下,所以他一直在等,等有人犯错,给自己出手的机会。编遣会议以后,桂系李宗仁非但不缩编,反而不断扩兵,成为拥兵十万的军事集团,成为蒋介石的心腹之患,加深了蒋桂矛盾。
敢违反中央命令,我等的就是这一天。蒋介石动了手,胡汉民跟着动了口,邀请李济深到南京来调节蒋桂之间的矛盾。李济深是广西梧州人,与桂系的老大李宗仁、白崇禧、黄绍竑很有交情,在政治上倾向于桂系。李济深雄霸广东,财力充裕,但士兵的战斗力不强;广西士兵勇敢善战,但广西穷得响叮当。很长时间以来,广东广西互通有无,你捧我的人场,我助你的钱场。蒋介石生怕李济深做了李宗仁的送财童子。
李济深进了南京城,蒋介石欢呼:“孟德兄,燕人张翼德在此恭候多时了。”
李济深在南京汤山散步,李宗仁却因为不服从中央而免去所有职务。一夜回到解放前,有人可以忍受,李宗仁不能,何况手里还有雄兵十万,更有湖北的势力相助,是可忍,孰不可忍?
1929年4月,李宗仁、白崇禧通电反蒋,郑介民远走武汉。
李宗仁暴怒,蒋介石冷笑:就凭你?和我打?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李宗仁和各部队及各方面联络的密电码已在我手,你军各部兵力、驻地、人数、装备、主官姓名等表册我军指挥员人手一册。
军心齐,泰山移,只是你军军心真的齐吗?“鄂人治鄂”的口号固然能助你李宗仁拉拢湖北人,使桂系中的鄂籍将领如胡宗锋和陶钧大权在握、感恩戴德,却不免伤了桂籍将领的心,当权发财的是湖北人,打仗拼命的是广西人。别说你军心不是铁板,即使是铁板一块,也会有人帮我把铁板敲出缝隙。
把铁板敲出缝隙的方法有很多种,你可以用石头,也可以用铁锤,甚至可以用铁板,郑介民用的是妒忌和钞票。中国人一向讲究不患寡而患不均,也相信付出就会有回报。
桂军广西籍的李明瑞、杨腾辉、黄权等旅一枪不发,退往平汉路花园一带。
胡宗铎、陶钧等陷于孤立,独木难支,退往沙市、宜昌一带。
桂系盘踞在湖北的10多万人土崩瓦解,蒋介石的军队轻轻松松进了武汉城。
李宗仁急急忙忙从上海的医院逃往香港,来不及取下眼睛上的纱布。
李宗义一腔愤怒:好你个吃里爬外的郑介民,亏我把你当自家兄弟看待。
庆功宴上的郑介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不由得苦笑:不是兄弟不讲义气,只是兄弟一向就是用来出卖的,况且哥的日子实在太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