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摸和情感：以情境为主

触摸和情感的规则颇为模糊，也往往随着文化和背景而改变。这使得教学不易，而建立“规则”尤其困难。作为家长，我的挣扎比一般人还剧烈。当我的女儿上初中时，我注意到她对女性同伴的身体情感大为增加。同时，像其他同龄孩子一样，她适应艰难。我想帮她找到除了拥抱外其他的、向女性同伴表达情感的方式。因此，我们讨论了有哪些事可以对朋友说，以及能反映她情感的字词和语句。我们集思广益地想出各种可运用的触摸形式，如击掌、拍背等。在安娜举办的男女合校学生生日聚会上，当我看到普通女性同伴们彼此贴在一起时，可以想象一下我当时的困惑和窘迫。安娜所保持的适当的距离却使她显得格格不入。就在那时，我意识到她先前的行为都是在模仿初中同伴的行为，而就她们所处的文化和背景而言，这些行为算是适当的情感表达方式。

大多时候，唐氏儿或智能障碍儿童错误地表现触摸和表达情感，常常是因为他们掌握的信息不足，或无法把某种关系、情境或背景中的信息，类化到另一种关系、情境或背景之中。例如，张开双臂将亲人紧紧抱在怀里通常是被接受的，但它不会发生在和诊所护士或学校老师之间，因为它不受欢迎。用手臂搂住好友可能被接受，但换作对老板这么做，通常是不会被接受的。父母和老师只有认真思考适当的触摸方式所具有的情境、背景线索，才能为孩子提供可能需要的信息，并形成促进孩子理解的策略方案。以下是在常见情境中，常造成智能障碍者混淆的一些例子。

适龄背景下的触摸和情感

有时候，智能障碍者的触摸和情感表达看起来很突兀，因为社会人士不会期待同龄的普通儿童表现出这些行为。我所访谈的许多家庭都记得自己的孩子曾做出的不适龄行为，及相应的尴尬和不舒服的体验。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对孩子的触摸会影响到她对别人的行为，直到有一次家庭聚会，我发现12岁的女儿在她叔叔的背上玩“纵横交错的苹果酱”游戏（criss-cross applesauce；这是一种运用不同的来回触摸，以产生鸡皮疙瘩的游戏）。这是多年来，我和女儿睡前会玩的一种例行性游戏。对她叔叔而言，这很怪异，看起来完全不是此时该玩的游戏。当天晚上睡觉前，我建议女儿改变这个例行游戏，尝试新的游戏。她提出了一个揉背游戏（backrub），我们到现在都在坚持玩这个游戏。当我想到她会给她的叔叔（或未来的伴侣）揉背时，我觉得它将为社会所接受，而且也适合她的年龄。

孩子过了青春期后，外表看起来就像个成人，那么原来的揉鼻子、挠痒或坐膝上等触摸和情感的行为，父母得赶紧想出更为社会接受的接触方式予以替代。我们会忘记孩子长大的速度有多快。家长常常关注孩子的心理发展程度（他们表现出多大年龄的行为），而不是生理年龄（他们实际上多大）。观察孩子的行为，并在孩子与他人互动时，提醒他们表现出更符合年龄的方式。若父母忽视其不适龄的触摸行为，别人就会继续视我们的子女为“小孩子”，而不是已成熟的个体。

倘若孩子特别娇小，或者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他可能会面临另一种挑战。我知道很多家庭努力地教导子女学习适龄的触摸、情感或行为，尔后却经常被其他家庭成员或社区的普通人士破坏，他们似乎无法相信唐氏人士或智能障碍者和其他人一样会长大。我们常到一家杂货店去，许多上了年纪的收银员总是问我17岁的女儿，她是否想要代币去玩扭蛋机，我很怀疑他们也会问其他的17岁少女这个问题。但这个问题总是一直出现。多年来一直被问后，我女儿现在有了预设回复：“不了，谢谢！我17岁，不再玩代币了。”这时候，收银员就会不好意思，因为女儿表达的信息很清楚。

当碰到关于适龄的触摸和情感表达方面的困境时，父母或老师可以做以下一些事情。

运用同伴作为引导者

观察智能障碍孩子在学校、球场，及典型的互动环境里的表现。但是如果子女已上了初、高中，家长的参与会较有限。那么，可以经由舞会、实地观察旅行，或学校主办的其他活动，观察孩子在自然情境里的互动情形。可以与其他也有同龄子女的家长聊聊，或和孩子的哥哥姐姐谈谈他们对适当接触的看法。了解了社会可接受的触摸形式，也就知道了什么样的替代行为可为社会接受。

智能障碍者较不容易接收他人非口语的信息，通常需要直接教学和口语回应。同伴可作为孩子的行为镜子，帮助她理解更容易被接受的触摸和情感的形式，并针对不适当的触摸行为做出回应。

如果经常和孩子在一起的同伴，无法提供适当的行为示范时，可考虑让孩子参加学校以外的活动，如童军团、教会、体育活动、俱乐部或课外活动等，让孩子有适龄榜样可学习。

有时候，融合教育环境提供的示范，并非都是可被接受或理想的。因为在融合教育的环境中，会有普通学生和身心障碍学生，有各种各样的行为充斥其中，这也是融合教育常有争议之处。唐氏儿会模仿和学习同伴的行为。

在中学体育课上，我儿子拍打其他男孩的臀部，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我提醒他，臀部是隐私部位，不可以随便触摸别人的臀部。后来，儿子与我分享他在更衣室中观察到的一些不适当的行为。就在那时，我意识到他可能是在更衣室里看到而习得此行为。然而，其他的男孩知道如何才不会被逮住。

所有的孩子都希望被团体接受为其中的一分子，有时候不恰当的触摸，成为增进同伴接纳的互动方式。然而，对于了解适当或不适当的具体情况，智能障碍青少年有更多的困难，因而比起同伴往往更容易被逮到。

若你的孩子有过上述类似经历，你要让她明白你理解成为团体一分子的幸福感觉，但也要进一步解释为什么上述这样的行为不被允许。父母或老师可以复习身体的权利和规则（例如，每个人的身体是自己的），未经许可的打臀部行为违反了这些规则。如果她向你表明，其他孩子不是按照这些规则行为的，那你要提醒她，不是她看到别人做的所有行为都是可以做的（例如，抽烟、喝酒或其他你感觉强烈的例子）。

有时候，运用另一种情境有助于解释为什么该行为不适当。例如，前面所提到的例子：“如果你在基督教青年会的更衣室，拍打其他男孩的臀部，你想会发生什么事呢？”通常以公开和没有威胁性的方式和孩子讨论有关事件的感受、建议更合适的替代行为，并分享基本的信息，这是必要的。如果该行为还是持续，有必要将信息加以重复。如果孩子对选择良好的行为仍有困难，要考虑和重要他人一起讨论收集更多的信息，并拟订计划（请参见第十四章）。

视孩子为成人

假如你还在决定要教什么类型的触摸和情感，可以想象一下孩子在高中或工作环境中以青少年或成人的角色继续这一行为的情况。同伴如何看待她的行为？同事又如何看待她呢？多想想你允许的行为及其长期的影响，并记住要改变根深蒂固的行为总是比建立新的行为要困难得多。

身体部位和触摸的情境线索

触摸的意图和它发生在身体的哪个部位，是需要考虑的线索。口语能力有限的身心障碍者，与其沟通有困难，或当别人无法解读其意思时，常会倾向于通过触摸表达。然而，身体接触可能是良性关系的开端，也可能会破坏社会互动。例如，触摸他人的手臂通常是可以被接受的，但是如果用手戳他人的臀部，或触摸其他隐私部位，反而会产生负面的反应（参阅第三章）。

更多教导触摸和情感的方法

以下是一些教导触摸和情感的其他方法。

给予孩子力量

尊重孩子表达情感的选择权。孩子出生后，会本能地抗拒陌生人或他们不熟悉的人的触摸，但随着时间的累积，孩子在社会化过程中也会习得这些不适当的触摸。当孩子的自然本能已明确时，就不要鼓励孩子做出不分亲疏的情感表达。如果观察到成人侵犯了孩子的本能抗拒，建议采取替代的问候方式（如口头或较不具有侵犯性的打招呼方式），以传达对孩子的关注（详见后面所举的例子）。

重视他人示范

如果孩子一直存在不适当触摸的问题，要注意她周围的人是如何为她做出示范的。孩子是了不起的模仿者。如果孩子周围的人持续侵犯她的空间，她的界限感将降低，且更难理解什么才是适当的触摸。如果出现不适当的示范，则要和相关重要他人沟通，和他们讨论可帮助你达到目标的方式。持续帮助孩子成为独立自主与自我照顾的人，并鼓励他人尊重孩子隐私和界限。

有一天，辅导员给我打电话，说我女儿对班上的一位男孩有不适当的情感表达。这次通话后不久，我带女儿去看医生，当她准备离开学校时，她班上的男性实习老师坚持和女儿正面地紧紧拥抱（女儿当时已做出适当抗拒）。我很惊讶并觉得有些尴尬，但当时在场的其他老师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第二天，我跟她的老师沟通了这个问题。其实之前老师们并未把他们在课堂上的行为，和我女儿对男性同学的过度情感表达予以联系。

采取具体和保守的规则

孩子进入学校后，是时候教导她如何与权威人士使用适当问候。引入适当的信息并适度地重复和强化，可以从一开始就预防混淆。

例如，教导孩子握手、点头、微笑及口头问候是和教师等权威人士打招呼的适当方式。如果发现孩子不分亲疏地展现热情，要提供一两个可行的替代方式，以取代不当触摸，并让孩子挑选一个她最喜欢的方式。教导孩子看到权威人士（或“成人帮助者”、“有偿帮助者”，或其他对孩子有意义的称呼）时，应使用她挑选的那个问候方式。

确保其他支持者知道你的教导目标是什么。记住：你不是要消除触摸和情感，而是帮助孩子形成适当的社会触摸。戴维·欣斯伯格（David Hingsburger）在名为《触摸的伦理》（Ethics of Touch）视频里提醒我们，社会对身心障碍者存有偏见。如果你不知道底线在哪里，那么建议采用保守的这面。

引导他人支持孩子

在试图教导适当的接触和情感的过程中，要和家庭成员与主要的支持者沟通你的目标和期望。如果每个人在教导和强化相关的接触和情感规则时保持一致，教导孩子会更容易成功。使用IEP会议、导师会议，或其他自然讨论会，融入适当触摸的目标。你可以这么说：

★“我真希望我儿子学会社会所接受的和成人打招呼的方法。这些是我在家中使用的规则。你能帮她认识到这些规则也适用于学校（或工作场所）吗？”

★“你是如何帮助其他学生学习与成人适当社交互动的界限呢？我真希望我的孩子表现更适当，他在能或不能拥抱他人方面存在困难，如果在家里所做的事和在学校有一致性，教学会更有效。”

★“我的孩子是了不起的模仿者，我担心她在没有考虑与他人的亲疏关系时，就做出拥抱的行为。我们已开始在外面环境中使用问候的规则，这些规则在这里也会生效吗？”

★“我们关心孩子所做的不适当触摸，也担心他的安全。我们希望他能学到更适当的社会互动，而这些也是我们和他所做的事。如果你跟他打招呼是用，而不是拥抱，将对他避免不适当接触有所帮助。他需要大量的行为重复和强化，才能获得成功。”

扩大工具箱

针对你试图改变的不适当触摸，提供一个或两个替代方式。我们常常认为在亲密关系中或亲密沟通时，触摸是唯一的方式；其实，口头表达也可以取得同样的效果。如果孩子有口语能力，帮助她用言语沟通情感以替代触摸方式。例如，可以运用下列说法：

★“做得好棒，请保持。”

★“保重，明天见。”

★“感谢你的帮助。”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我真的很喜欢和你在一起。”

★“当你走后，我很想念你，我很高兴你回来了。”

★“你对我很重要，没有你，我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我爱你。”

这些语句比其他方式感觉更亲密吧？想想在你的生活中，有没有人可以分享这些语句？但有些人则不适合！就像触摸一样，言语可以是一种与他人交往的有意义的方式。

确保触摸的需求被满足

在《生活如房子》（Life Is a House）这部电影的开场中，男主角是一位独居、罹患癌症的离婚者，他在护士的照顾下，在医院苏醒过来。护士用布轻抚他的脸部和额头，他马上觉得好放松。他承认这是多年来第一次有人触摸他，护士不相信地问他：“真的吗？一定有人触摸过你吧？”

对我而言，这一幕如此具有震撼力，主要是因为我试图想象如果自己多年没有被任何人触摸，会觉得怎样？这也提醒我，性教育工作者和家长们在试图描述智能障碍者的触摸和情感问题时所面临的困境。如上所述，许多研究显示触摸对生理和心理的益处；然而，我们的服务对象却很少有机会接受和体验关怀与触摸，因而总是做出不为社会所接受的表达行为。以下列出一些想法，可以帮助个体以社会可接受的方式满足触摸需求。

以社会可接受的方式满足触摸需求

家人、朋友和亲密伙伴。 家庭在满足子女整个生命历程中触摸和情感的需要上，发挥了重要作用。在家庭内，如何接触和表达情感有很大的差异性，有些家庭中的人际关系良好且能互相表达感情，有些则很少通过肢体方式表达他们的爱。

我的两个十几岁的女儿，仍定期地要求我帮她们按摩背和脚，因为这样能让她们感到放松。我担心唐氏女儿成年后或需要自己独立生活时，没有人为她做这件事，而这又是她真正喜欢的事。

美容服务和有偿治疗式触摸。 我们常用的付费式触摸服务包括：脊椎指压疗法和保健、按摩疗法、美容美发、美甲修脚，或其他形式的有偿治疗式触摸。有些治疗式的触摸服务（按摩、反射疗法）已被证明对个体的健康有益。

在最近一次的美容院之旅中，我观察到一位老人正等待理发师为他服务。我的理发师和他打了招呼，并向我提到他已经93岁了，每月都会来这里修脚。他患有糖尿病，通过修脚和足部按摩来改善他的脚部血液流通，另外，因为他视力不清，他的技师还会提醒他一些可能会被忽视的细微变化。我们习惯性地认为，年轻、肌肉发达和皮肤光滑者可触摸，而老人和具有明显的身体差异者不适合触摸。然而，老人享受修脚的这一幕使我认识到，治疗式触摸也可以满足触摸需求。

我女儿喜欢剪头发！我觉得这始于她小学时发生的那次头虱事件。老师们连着几个星期每天都检查她的头发，她喜爱这样。事后，她会问我，我是否也能检查她的头发。从那时起，她真的很喜欢清洗、修剪、吹干头发，如果时间允许，她每星期要去一次发廊。

有一次，我儿子因矫正牙齿而牙痛，牙医建议我们尝试做头部按摩。虽然按摩只是稍稍缓解了他的不适，但他真的很享受，还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再去按摩。后来我开始在家里为他按摩，发现他很喜欢，因为它真的可以帮助他放松。去年他生日时，我们请了专业人员给他做30分钟的按摩，主要集中在头部和颈部区域（我儿子身体的其他部分相当敏感）。作为父母，有时我们会忘记与智能障碍者一起生活的压力有多高。有时儿子很难理解某些事情，我敢肯定这是令人沮丧的，而按摩似乎有助于减轻他的这些压力。

宠物。 相较于世界上其他国家，每个美国人平均拥有更多的宠物。宠物提供了另一种社会可接受的满足触摸需求的方式。宠物的治疗效果已获多次证明。例如，对传统式治疗难有疗效者，可通过宠物治疗法取得显著的改善。有些人认为，爱和无条件接受动物可提供表达情感的安全环境。

在最近一次性教育课程中，当我用幻灯片介绍有关安全性行为的信息时，一位女士带来的一只猫爬上了幻灯机并阻碍了投影光线，它似乎对这里感到很好奇。之后，我发现当这位女士开始觉得不舒服时，她就会注意她的猫，并且通过抚摸这只猫使自己平静、放松下来。经过这些插曲后，她似乎才能够好好地继续参与讨论。 JV1o7W+Wq3ZWIsf9LbYZ60OrsGX0c3OyY3TjKAjaHWM2PeFuP6P8T620jCLi9Y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