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下艮上）蒙第四

【导读】

蒙是蒙昧不明的意思，《蒙》卦卦辞讲的则是启蒙之道，它包括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是“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即启蒙时，必须是学生向老师求教，而不是老师主动去教学生。当然，对于老师不主动去教学生，不能作绝对化的理解，用《论语·述而》中的“不愤不启，不悱（fěi）不发”来理解，是较为恰当的，即不到学生苦思而不得其解时，不去开导他；不到学生想说而不知如何表达时，不去启发他。二是在占筮时，对方初次来问吉凶，就把占筮的结果告诉他；若对方就同一事情反复来占筮，这就是亵渎神灵，就不再告诉他吉凶。这里说的是占筮的一个基本原则。推而广之，若别人有疑问向你求教时，你可以把指导性的意见告诉他；若对方三番五次地就同一事情向你发问，这就是对你的不信任，当然也就用不着再帮他解疑。

从《蒙》卦的卦辞来看，筮到《蒙》卦，意味着亨通和吉利。为什么蒙昧不明会意味着亨通和吉利呢？这是因为，《蒙》卦承《屯（zhūn）》卦而来，《屯》卦象征万物初生，《蒙》卦则象征初生之物必幼小而蒙昧。但是，从事物发展的规律来看，幼小之物必然会发展壮大，无知之童最终会掌握知识和技能。因此，此时的蒙昧，只是暂时的，蒙昧最终会变成不蒙昧，所以说预示亨通、吉利。

《彖传》则以《蒙》卦的卦画结构为依据，对卦辞进行解释。首先，关于“蒙”的含义，《彖传》认为，从《蒙》卦的结构来看，《蒙》卦下坎上艮，坎为水为险，艮为山为止，所以《蒙》卦有“山下有险”、“险而止”之象。山下有危险，面临危险而停下来，原因不外乎两个，一是不知面临的危险是什么，二是不知该如何应对面临的危险，这两者都有蒙昧不明的意思，所以称之为蒙。其次，关于卦辞中的“亨”字，《彖传》认为，这是因为《蒙》卦的九二阳爻居下卦之中位，六五阴爻居上卦之中位，两者相应，象征合乎时宜，无过与不及之偏，所以必然亨通。至于卦辞中的“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初筮告”等，《彖传》都以“志应”、“刚中”即九二阳爻与六五阴爻居中相应为据，予以解释。

值得我们关注的是，《彖传》在最后提出了“蒙以养正，圣功也”的观点。把培养孩子的纯正之德视作圣人的功业，反映了《彖传》作者对教育及如何进行教育的重视。与我们现在的教育常常把学生在考试中得高分视作教育的最高目标相比，《彖传》的这一观点非常具有启发意义。

《象传》依据《蒙》卦艮上坎下象征“山下出泉”，推出君子应“果行育德”，其间的逻辑关系是：“山下出泉”意味着泉水虽然受到大山的覆压，却仍然顽强地冲破山体而出，其特点正在于刚毅果决；君子受此启发，从而也像喷涌而出的泉水那样采取果敢的行动，克制自己的欲望，以培养高尚的品德。

《蒙》卦由两个阳爻和四个阴爻组成，学者们大多认为，其中的两个阳爻代表启蒙者，四个阴爻则代表蒙昧者。《蒙》卦六爻列举了各种不同类型的蒙昧者及启发、教育这些蒙昧者的不同方法。不过，《蒙》卦六爻爻辞只是不同情况的组合，爻与爻之间并无严格的逻辑关系。

（坎下艮[gèn]上 ① ）蒙 ② 亨。匪 ③ 我 ④ 求童蒙 ⑤ ，童蒙求我。初筮（shì） ⑥ 告，再三渎 ⑦ ，渎则不告。利贞 ⑧ 。

《彖（ tuàn ） ⑨ 》曰：蒙，山下有险 ⑩ ，险而止 ⑪ ，蒙。“蒙，亨”，以亨行时中 ⑫ 也。“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志应 ⑬ 也。“初筮告”，以刚中 ⑭ 也。“再三渎，渎则不告”，渎蒙 ⑮ 也。蒙以养正，圣功也。

《象 ⑯ 》曰：山下出泉 ⑰ ，蒙。君子以果 ⑱ 行育德。

【注释】

①坎下艮上：指六画的《蒙》卦由三画的艮卦和坎卦上下相叠而成。 ②蒙：卦名，意为蒙昧不明。 ③匪：同“非”，指不、不是。 ④我：指替人占筮的人。 ⑤童蒙：幼稚愚昧的人，这里指问筮者。 ⑥筮：用蓍（shī）草占问。⑦渎：通“ （dú）”，指亵渎、轻慢。 ⑧贞：占问。一说指“正”。 ⑨彖：见“乾第一”原文第二节注①。 ⑩山下有险：《蒙》卦上艮下坎，艮为山，坎为险，故说山下有险。 ⑪ 险而止：《蒙》卦下坎上艮，坎为险，艮为山为止，故说险而止。 ⑫ 时中：合乎时宜，无过与不及。一说指《蒙》卦的九二阳爻与六五阴爻所处的位置适中；一说中指“正”，时中指既得其时又得其正。 ⑬ 应：适应；符合。 ⑭ 刚中：刚健适中。一说指九二阳爻居下卦之中位，象征阳刚居中。 ⑮ 渎蒙：一说指渎乱启蒙的程序；一说指蒙昧之时过于轻慢；一说指既显轻慢，又很愚昧。 ⑯ 象：见“乾第一”原文第三节注①。清代阮元主持校刻的《十三经注疏·周易正义》作“彖”，应改为“象”。 ⑰ 山下出泉：《蒙》卦上艮下坎，艮为山，坎为水为泉，所以说山下出泉。 ⑱ 果：果断；果决。

【译文】

蒙 亨通。不是我去求幼稚蒙昧的人，而是幼稚蒙昧的人来求我。初次占问则告诉对方吉凶，若反复占问，那是对神灵不恭敬，所以就不告诉他吉凶。有利之占问。

《彖传》说：《蒙》卦上艮下坎，艮为山为止，坎为险，象征山下有危险，遇险而停止，这就是蒙的意义。“蒙，亨通”，是因为九二阳爻与六五阴爻居下卦和上卦之中位，且互相应合，象征亨通之道合乎时宜地发挥作用。“不是我去求幼稚蒙昧的人，而是幼稚蒙昧的人来求我”，说明双方的志趣是相合的。“初次占问则告诉对方吉凶”，因为这种做法符合刚健适中的原则。“反复占问，那是对神灵的不恭敬，所以就不告诉他吉凶”，因为反复占问有违启蒙之道。在蒙昧之时培养纯正之德，这是圣人的功业。

《象传》说：《蒙》卦上艮下坎，艮为山，坎为水为泉，象征山下流出泉水，这就是《蒙》卦的卦象。君子观此卦象，从而采取果断的行动，培养自己的品德。

初六 发蒙 ① ，利用 ② 刑人 ③ ，用 ④ 说（tuō） ⑤ 桎梏（ zhì gù） ⑥ ，以 ⑦ 往，吝 ⑧ 。

《象》曰：“利用刑人”，以正法 ⑨ 也。

九二 包 ⑩ 蒙，吉；纳妇 ⑪ ，吉。子克家 ⑫ 。

《象》曰：“子克家”，刚柔 ⑬ 接 ⑭ 也。

六三 勿用 ⑮ 取 ⑯ 女，见金夫 ⑰ ，不有躬 ⑱ ，无攸 ⑲ 利。

《象》曰：“勿用取女”，行不顺 ⑳ 也。

六四 困蒙 ㉑ ，吝。

《象》曰：“困蒙”之“吝”，独远实 ㉒ 也。

六五 童蒙，吉。

《象》曰：“童蒙”之“吉”，顺以巽（ xùn ） ㉓ 也。

上九 击 ㉔ 蒙，不利为寇 ㉕ ，利御寇。

《象》曰：“利”用“御寇”，上下 ㉖ 顺也。

【注释】

①发蒙：启发蒙昧之人。 ②利用：利于。 ③刑人：受刑的人。一说指用刑法惩罚人（刑：刑法，这里作动词）；一说指用一定的规范塑造人（刑：即“型”，作动词）。 ④用：以。一说是“利用”的省写。 ⑤说：通“脱”，指解脱、脱落。 ⑥桎梏：脚镣和手铐，泛指刑具。 ⑦以：而。一说指用。 ⑧吝：悔恨。 ⑨正法：执行法律；按法律办事。 ⑩包：包容；容纳。 ⑪ 纳妇：娶女子为妻。 ⑫ 克家：能管理家业。 ⑬ 刚柔：一说指九二阳爻与六五阴爻；一说指九二阳爻与六三阴爻；一说泛指上下尊卑关系。 ⑭ 接：清代阮元主持校刻的《十三经注疏·周易正义》作“节”，应作“接”。 ⑮ 勿用：不宜；不适合。用：适宜。 ⑯ 取：通“娶”。 ⑰ 金夫：一说指有钱的男子；一说指手持武器的男子；一说指强有力者；一说指美貌的男子。 ⑱ 躬：身体。 ⑲ 攸：助词，相当于“所”。 ⑳ 行不顺：指六三阴爻居于九二阳爻之上，表示女子凌驾于男子之上，违反礼仪。 ㉑ 困蒙：陷于困境中的蒙昧者。一说指为蒙昧者所困。 ㉒ 远实：指六四阴爻远离九二和上九两个阳爻（《周易》以阳爻为实），比喻远离实际、贤明之人等。 ㉓ 顺以巽：指六五阴爻位于上九阳爻之下，有柔顺而谦逊的意思。顺：柔顺。以： 而。巽：谦逊。 ㉔ 击：攻击。 ㉕ 为寇：侵犯别人，指率先发动进攻。寇：侵犯；侵略。一说指做盗寇；一说指攻取强寇（为：攻取）。 ㉖ 上下：一说上指大臣，下指庶民；一说相当于“进退”；一说指上面没有采取过暴的手段，解决了下面蒙昧的问题。

【译文】

初六 启发蒙昧的人，利于受刑的人解除刑具。若有所前往，则会发生令人悔恨之事。

《象传》说：“利于受刑的人解除刑具”，这是按照法律来办事。

九二 包容蒙昧的人，吉祥；娶女子为妻，吉祥。儿子能管理好家业。

《象传》说：“儿子能管理好家业”，是因为阴阳之间能互相感应、交接。

六三 不适合娶这个女子，她见到有钱的男子就委身相从，娶这种女子没有什么好处。

《象传》说：“不适合娶这个女子”，因为这个女子的行为悖逆不顺。

六四 陷于困境中的蒙昧者，将会有令人悔恨之事。

《象传》说：“陷于困境中的蒙昧者”“将会有令人悔恨之事”，这是因为远离了可依靠者。

六五 幼稚蒙昧的人（保持纯真的天性），吉祥。

《象传》说：“幼稚蒙昧的人（保持纯真的天性）”“吉祥”，是因为他柔顺而谦逊。

上九 猛击蒙昧无知的人以使其觉悟，不利于率先发动进攻，利于防御对方的进攻。

《象传》说：“利于防御对方的进攻”，是因为这样做上下和顺。 ORCqmnDDDBLO8qyYapTqZHSZ+GHxPTbYoheZWC+hyCg/26fHLMaMcqImuUngx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