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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論《尚書》分今古文最先,而《尚書》之今古文最糾紛難辨

兩漢經學有今古文之分,以《尚書》爲最先,亦以《尚書》爲最糾紛難辨。治《尚書》不先考今古文分别,必至茫無頭緒,治絲而棼 理絲不找頭緒,就會越理越亂。比喻解決問題方法不正確,使問題更加複雜 。故分别今古文,爲治《尚書》一大關鍵,非徒争門戶也。漢時今文先出,古文後出;今文立學,古文不立學。漢立十四博士:《易》施、孟、梁丘、京氏,《尚書》歐陽、大小夏侯 歐陽:歐陽生,字和伯,千乘(今山東博興)人。大小夏侯:指東平人夏侯勝與其侄夏侯建,皆屬今文學派 ,《詩》魯、齊、韓 指魯人申培、齊人轅固生、燕人韓嬰 ,《禮》大小戴 戴德及其侄戴聖 ,《春秋》嚴、顔 嚴:嚴彭祖,字公子,西漢東海下邳(今江蘇邳縣)人。與顔安樂同學于眭孟,習《春秋公羊傳》,創立春秋“嚴氏學”,有《公羊嚴氏春秋》。顔:顔安樂,字公孫,魯國薛(今山東滕縣東南)人。西漢今文《春秋》學“顔氏學”的開創者,宣帝時立爲博士,有《春秋公羊顔氏記》 ,皆今文立學者也。費氏古文《易》、古文《尚書》、《毛詩》、《周官》、《左氏春秋》,皆古文不立學者也。其後今文立學者皆不傳,古文不立學者反盛傳。蓋自東漢以來,異説漸起,非一朝一夕之故矣。

謂今古文之分《尚書》最先者,《史記·儒林傳》舉漢初經 師,《詩》自申培公、轅固生、韓太傅;《禮》自高堂生,《易》自田何,《春秋》自胡母生 一作胡毋生 、董仲舒,皆今文,無古文。惟於《尚書》云:“孔氏有古文《尚書》 孔氏指孔子,古文《尚書》乃從其舊宅中所得 ,而安國以今文讀之 孔安國(約前156—前74):字子國,孔子第十世孫(又有十一世、十二世孫二説)。受《詩》於申公,受《書》於伏生,有《古文孝經傳》《論語訓解》等。相傳他將在孔子屋壁中發現的《尚書》逸篇45卷獻於朝廷,是爲古文《尚書》 ,因以起其家。”是漢初已有古文《尚書》,與今文别出。故曰今古文之分,以《尚書》爲最先也。

謂今古文以《尚書》爲最糾紛難辨者,太史公時,《尚書》立學者惟有歐陽 歐陽高,字子陽,千乘(今山東高青東)人。歐陽生曾孫,武帝時立爲首個《書》經博士 ,太史公未言受《書》何人。《史記》引《書》多同今文,而《漢書·儒林傳》云:“司馬遷從安國問故 問《尚書》故實 ,遷書載《堯典》《禹貢》《洪範》《微子》《金縢》諸篇,多古文説。”然則《史記》引《書》,爲歐陽今文乎?抑安國古文乎?此難辨者一。《漢書·藝文志》曰:“古文《尚書》者,出孔子壁中,安國獻之,遭巫蠱事 巫蠱事:漢武帝末年朝廷内部發生的重大政治事件,又稱“巫蠱之禍”。時人以爲,使巫師祠祭或以桐木偶人埋於地下詛咒所怨者,對方即有災難。丞相公孫賀之子公孫敬聲被人告發以巫蠱咒武帝,武帝命寵臣江充調查此案,充又藉此打擊異己,引發朝中内亂,受牽連者達數十萬人 ,未列於學官。劉向以中古文校歐陽、大小夏侯三家經文。”又《儒林傳》曰:“世所傳百兩篇者,出東萊張霸 東萊:古地名,今山東龍口一帶 ,分析合二十九篇以爲數十,又采《左氏傳》《書敘》爲作首尾,凡百二篇。成帝時求其古文者,霸以能爲百兩徵 徵召,徵聘 。以中書校之,非是。”《後漢書·儒林傳》曰:“扶風杜林傳古文《尚書》 扶風:今陜西寶雞扶風縣 ,林同郡賈逵爲之作《訓》,馬融作《傳》,鄭玄注解,由是古文《尚書》遂顯于世。據此,則漢時古文《尚書》已有三本:一孔氏之壁書,一張 霸之百兩,一杜林之漆書 以漆墨寫在紙帛上之本 。此難辨者二。東晉梅頤獻古文《尚書》孔安國《傳》 梅頤:通常作“梅賾”,字仲真,汝南(今湖北武昌)人。東晉元帝時,時任豫章内史的梅賾進獻《孔傳古文尚書》58篇,書前有孔安國《書序》。此本自梁朝開始流行,隋人劉炫、劉焯爲之作《疏》、唐人陸德明爲之作《音義》,流傳遂廣,唐人編《尚書正義》,亦以此爲底本 ,孔穎達作《疏》,以孔氏經傳爲真,馬、鄭所注爲張霸僞書。宋儒以孔安國書爲僞,近儒毛奇齡以孔氏經傳爲真,馬、鄭所注本於杜林漆書者爲僞。閻若璩、惠棟則以孔氏經傳爲 閻若璩(1638—1704):字百詩,號潛丘,山西太原人。清代考據學開創期代表人物,撰《尚書古文疏證》一書,考辨精審,證東晉梅賾所獻《古文尚書》及孔安國《尚書傳》屬僞託之作,千年聚訟,終成定論 ,馬、鄭所注本於杜林者,即孔壁真古文。劉逢禄、宋翔鳳、魏源 劉逢禄(1776—1829):字申受,號申甫,江蘇武進人。清末今文經學家,傳其外祖莊存與、舅父莊述祖之學,爲學務通大義,不專章句,所著有《尚書今古文集解》《書序述聞》《左氏春秋考證》《論語述何》等。宋翔鳳(1779—1860):字虞庭,一字於庭,江蘇長洲(今吴縣)人。與劉逢禄皆爲清代常州學派代表人物,著有《周易考異》《尚書略説》《大學古義説》《論語説義》《孟子趙注補正》等。魏源(1794—1857):名遠達,字默深。中國近代啟蒙思想家,經學屬今文學派。主張經世致用,著有《海國圖志》《書古微》《詩古微》《春秋繁露注》等 ,又以孔氏經傳與馬、鄭本於杜林者皆僞,逸十六篇亦非孔壁之真。此難辨者三。

錫瑞案:張霸書之僞,《漢書》已明辨之。孔安國書之僞,近儒已明辨之。馬、鄭古文《尚書》出於杜林者,是否即孔壁真古文,至今猶無定論。故曰今古文之分,以《尚書》爲最糾紛難辨也。若唐玄宗詔集賢學士衛包改古文從今文 衛包:京兆(今陜西西安)人,官至尚書郎,通文字之學 ,乃以當時俗書改隸書,與漢時今文不同。《文獻通考》曰:“漢之所謂古文者科斗書 古文字體的一種,筆劃多頭大尾小,形如蝌蚪,故稱 ,今文者隸書也;唐之所謂古文者隸書,今文者世所通用之俗字也。” 語出馬端臨《文獻通考》卷一百七十七《經籍考四》。 宋時又有古文《尚書》出宋次道家 宋次道:北宋人,曾任亳州知州,喜藏書 ,尤不足據。阮元曰:“衛包以前,未嘗無今文;衛包以後,又别有古文也。” 語出阮元《尚書注疏校勘記序》。 mxEgvaZEF6gIbVbskw2fxa1HyCjRIBgLbzpOc+s4odRNKjY3tVr/lTYD0f34zZ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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