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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論《連山》《歸藏》

《周易正義·第三論三代〈易〉名》曰:“案《周禮·太卜》‘三易’云:‘一曰《連山》,二曰《歸藏》,三曰《周易》 《連山》《歸藏》《周易》,分别爲夏、商、周三代的卜筮書。《連山》《歸藏》久佚,内容無考 。’杜子春云 子春爲東漢河南緱氏人,通《周禮》,鄭衆、賈逹等從之學 :‘《連山》,伏羲;《歸藏》,黄帝。’鄭玄《易贊》及《易論》云:‘夏曰《連山》,殷曰《歸藏》,周曰《周易》。’鄭玄又釋云:‘連山者,象山之出雲,連連不絶;歸藏者,萬物莫不歸藏於其中 歸藏:斂藏 ;周易者,言《易》道周普 完備,普遍 ,无所不備。’鄭玄雖有 此釋,更無所據之文。先儒因此遂爲文質之義,皆煩而无用,今所不取。案《世譜》等群書 《世譜》:或即《漢書·藝文志》所載《帝王諸侯世譜》二十卷,今佚 ,神農一曰連山氏,亦曰列山氏,黄帝一曰歸藏氏。既‘連山’‘歸藏’并是代號,則《周易》稱‘周’,取岐陽地名 岐陽:岐山之南,今陜西岐山縣境。又稱岐周,《孟子·離婁下》云:“文王生於岐周,卒於畢郢,西夷之人也。” ,《毛詩》云‘周原膴膴’是也 膴膴:肥沃貌,語出《大雅·緜》 。又文王作《易》之時,正在羑里,周德未興 謂尚未建立西周 ,猶是殷世也,故題‘周’别於殷。以此文王所演,故謂之《周易》。其猶《周書》《周禮》,題‘周’以别餘代,故《易緯》云‘因代以題周’是也。先儒又兼取鄭説,云:‘既指周代之名,亦是普遍之義,雖欲無所遐棄 遠相拋棄 ,亦恐未可盡通。’其《易》題周,因代以稱周,是先儒更不别解。唯皇甫謐云 皇甫謐(215—282):幼名静,字士安,自號玄晏先生,安定朝那(今甘肅靈台)人。魏晉醫學家、史學家,著《素問》《高士傳》等 :‘文王在羑里,演六十四卦,著七八九六之爻 《易》乃由七、八、九、六這四個數字的變化而産生爻,由爻而組成卦。《易·乾》“初九”孔颖达疏云:“七爲少陽,八爲少陰,質而不變,爲爻之本體;九爲老陽,六爲老陰,文而從變,故爲爻之别名。” ,謂之《周易》。’以此文王安‘周’字。其《繫辭》之文,《連山》《歸藏》无以言也。” 語出孔穎達《周易正義》卷首。

《周禮·太卜》疏:“趙商問 趙商爲鄭玄弟子,字子聲,河内人 :……‘今當從此説 以不 ?敢問杜子春何由知之?’答云:‘此數者非無明文 明確文字記載 ,改之無據,故著子春説而已。近師皆以爲夏、殷、周。’鄭既爲此説,故《易贊》云:‘夏曰《連山》,殷曰《歸藏》。’又注《禮運》云:‘其書存者有《歸藏》。’如 是玉兆爲夏,瓦兆爲殷可知 玉兆、瓦兆:占卜時龜甲裂紋像玉。《周禮·大卜》云:“大卜掌三兆之法,一曰玉兆,二曰瓦兆,三曰原兆。” ,是皆從近師之説也。按今《歸藏·坤·開筮》 一説,《開筮》即《歸藏》之《啓筮》 :“帝堯降二女爲舜妃 二女:指娥皇、女英 。”又見《節卦》云:‘殷王其國常毋谷 。’若然,依子春之説,《歸藏》黄帝,得有帝堯及殷王之事者,蓋子春之意。宓戲、黄帝造其名,夏、殷因其名以作《易》,故鄭云:‘改之無據。’是以皇甫謐《記》亦云:‘夏人因炎帝曰《連山》,殷人因黄帝曰《歸藏》。’雖‘炎帝’與子春‘黄帝’不同,是亦相因之義也。……云‘名曰連山,似山出内氣也’ 者,此《連山易》,其卦以純《艮》爲首 純卦:指伏羲所創之先天八卦。純艮:上下卦均爲艮 。《艮》爲山,山上山下,是名連山。雲氣出内於山,故名《易》爲《連山》。‘《歸藏》者,萬物莫不歸而藏於其中’者,此《歸藏易》,以純《坤》爲首。《坤》爲地,故萬物莫不歸而藏於中,故名爲《歸藏》也。鄭雖不解‘周易’,其名《周易》者,《連山》《歸藏》皆不言地號,以義名《易》,則‘周’非地號。以《周易》以純《乾》爲首,《乾》爲天,天能周帀於四時 周帀:同“周匝”,環繞、包圍 ,故名《易》爲‘周’也。” 語出《周禮注疏》卷二十四。

錫瑞案:孔、賈二《疏》不同 孔:孔穎達。賈:賈公彥,唐洺州永平(今河北永平)人,精於《禮》,有《周禮義疏》《儀禮義疏》 。孔不從鄭,以爲代號;賈從鄭,以爲以義名。當以鄭説義名爲是。“連山”“歸藏”若是代號,不應夏、殷襲伏羲、黄帝之舊。且《連山》《歸藏》不名《易》,若是代號,必下加“易”字乃可通。故鄭皆 以義名,與《連山》首《艮》、《歸藏》首《坤》正合。鄭以“周易”爲周普,亦以義名,蓋本《繫辭傳》“《易》之爲書也,周流六虚”。《孔疏》以爲無據,非也。桓譚《新論》曰 桓譚:字君山,沛國相(今安徽淮北)人。東漢政論家,《後漢書》有傳 :“《連山》八萬言,《歸藏》四千三百言。”不應夏《易》數倍於殷,疑皆出於依託。《連山》,劉炫僞作 劉炫(約546—613):字光伯,隋河間人。有《春秋規過》《尚書述義》等 ,《北史》明言之。 《北史·劉炫傳》載:“時牛弘奏購求天下遺逸之書,炫遂僞造書百餘卷,題爲《連山易》《魯史記》等,録上送官,取賞而去。後有人訟之,經赦免死,坐除名,歸于家,以教授爲務。” 《歸藏》雖出隋唐以前,亦非可信爲古書。删定《六經》,始於孔子。孔子以前,《周易》與《連山》《歸藏》并稱,猶魯之《春秋》與晉之《乘》、楚之《檮杌》并稱也。《周易》得孔子贊之而傳爲經,《連山》《歸藏》不得孔子贊之而遂亡。猶魯之《春秋》,得孔子修之而傳爲經;晉《乘》 (shènɡ) 、楚《檮杌》 (táowù) ,不得孔子修之而遂亡也。孔子所不贊修者,學者可不措意 留意,在意 。況是僞書,何足辨乎?《連山》《歸藏》之辭,絶不見於古書稱引,蓋止有占法而無文辭。故《周易》當孔子未贊之前,疑亦止有占法而無文釋也。 o/psExZFatxz3PcT0YEvA7hOdlZwLFP9q7uIBD9pn/hKuhNHt+jKb4wWaIhH62y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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