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理安·艾斯勒

很多人都意识到教育急需做出根本改变。我们意识到大多现行的教育体制无法让孩子们做好准备去应对21世纪前所未有的挑战。我们意识到，如果当今和未来的孩子们想要在一个更为和平、公正、可持续发展的世界生活，教育的改革是其根本。

马歇尔·卢森堡在本书中描述了他称作丰盈生命教育的要素，其中包括：

○ 教育者让孩子们知道学习要持续终生。

○ 与他人和自己都要相处融洽。

○ 要富有创造性，要懂得变通，要具有冒险精神。

○ 不光对亲朋好友，对整个人类也要保有同理心。

丰盈生命——拓展我们的脑、心和灵，理应是教育的目标。不幸的是，传统教育经常限制脑、心和灵的发展。它妨碍了我们对学习天然的好奇和乐趣，压制探索精神和批判性思维，示范和助长冷漠与暴力行为。

值得庆幸的是，当今大多数西方学校都摒弃了老旧的教育格言“不打不成器”，不再对孩子使用暴力。但是他们仍然使用的教育方法，让人们毫不质疑地服从上级——不管是学校的教师，工作中的上级还是政府官员。

课程设置也常以暴力与权威管控作为常态，甚至求之不得。例如在历史课上，孩子必须背诵战役和战争的日期，文学课上学习的史诗，会把暴力征服美化为英勇无畏。学校的结构通常是上下层级关系，在这里，教育被施加于学生而非与学生协作进行。

这种教育的过程、内容和结构适于被我称作权威或控制型社会，在这种社会，家庭、职场、部族和国家皆由僵化的层级组成，并最终以恐惧和强权为支撑。这种教育模式对于发展我所谓的伙伴关系模式和卢森堡所谓的丰盈生命的社会架构，发展民主、平等、和平的社会，是不适宜的。

至少世界上的某些地区在摆脱控制模式方面明显已经取得了长足的进展。否则，我们这样谈论教育的彻底改变，势必会冒着严重的风险，甚至危及生命，就像不是太过久远的欧洲中世纪对待自由思想和言论的前例一样，当今在很多地方依然有着同样的情形。

但进步不是直线前进的。不仅在进步路上的每一步都会遇到猛烈的抵抗，甚至会不时倒退到控制模式中。我们正在全球范围内经历这种倒退，倒退到更为不平等、暴力、对人性和环境更为严酷的剥削与控制之中。这就是为什么卢森堡的非暴力沟通方法如此重要，紧迫，且正当其时。

马歇尔·卢森堡是举世闻名的非暴力解决冲突的先锋。在过去的40年中，他致力于发展和运用非暴力沟通这种工具，建立每个人都得到用心倾听和关怀的人际关系。在这本书中，他向我们展示了在学校中运用非暴力沟通的方法；还向我们展示了如何卓有成效地帮助年轻人携手用非暴力解决冲突，以同理心和关怀的方式为自己和他人的幸福做出贡献。

卢森堡的工作有个显著特征，就是非常专注于关怀、同理心和非暴力——在控制导向的文化中，这些特征被贬抑至社会统治核心之外：女性和“柔弱的”男性。卢森堡发现这些正是我们在男孩和女孩身上都需要培育的特质，并且为我们示范，如何通过切实有效的教育方法，真的让年轻人在互动中体验这种伙伴关系，来达成这一教育目标。

这种经验对每个孩子都至关重要。当孩子们体验到卢森堡在书中描述的丰盈生命的伙伴关系，他们会健康成长。体验这种关系对于某些在家庭、社区或族群中成长的孩子尤其重要，因为他们在环境中学到的是，生活只有两种选择：支配别人或被别人支配。这种体验会向他们展示另一种选择，会让所有人感觉更好，也更有效。

如果把卢森堡的非暴力生活拓展下的教育精神作用于学校的每一个互动之中，学生和老师是伙伴，学校就会成为学习社区，而非上下等级森严、没有人情味的工厂。学生开始把学校当作探索的地方，分享情感、交流想法的地方，安全并让人兴奋的地方，每个孩子都得到重视和认可，人性得以滋养而成长。

效果还不仅限于此。当我们给孩子们机会，让他们体验相互尊重、关怀的关系，我们不仅提升了他们的幸福感，学习效果和个人成长，还推动了整个社会的转型，向着更少暴力，更多公平和关怀以及真正的民主社会转型。

在这个生化武器和核武器的时代，人性正站在一个进化的十字路口。科技发展至今，用以维系控制模式关系的习惯性暴力、对关怀和倾听的匮乏，正危及人类的生存。

我们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倒退回更僵化的控制体制，无论家庭、教育、宗教、经济、政治，皆是如此；另一条则是通向更多公平，更少暴力，更具关怀的合作关系的未来。几个世纪以来，迈向合作关系的浪潮愈见高涨，一部分原因是从农业社会到工业社会转型所需的技术改变，撼动了原有的习惯和体制。当今，从工业到后工业科技的快速转变，进一步动摇了根深蒂固的信念和体系，为积极改变开辟机遇。然而教育非但没有助力这场转变，反而成为障碍。

放眼未来，最基本的问题是：教育要传扬何种文化？是以伙伴关系和和平为基础的丰盈生命的文化，还是控制与暴力的文化？

作为一位母亲和祖母，我热切地渴望能助力于加速全球向合作伙伴关系转型的进程。从我的生活和研究中，我知道彻底的改变并非易事，但同时我也知道这是可能的。我们确实曾经取得成功，否则我们的世界还是那个模样，女人和大部分男人在僵化的权力结构体系下“谨守本分”。我们可以共创支持而非抑制人类发挥最高潜能的文化：相互关爱，用心倾听和提升创造力的极大潜能。这本书展示了马歇尔·卢森堡多年来在非暴力、丰盈生命以及沟通领域的开创性经验，可以帮助我们改善教育，加快实现这个迫切的目标。

理安·艾斯勒
《圣杯与剑》（ The Chalice and The Blade ）、《明日的孩子》
（ Tomorrow's Children ）、《伙伴的力量》（ The Power of Partnership ）作者。
2003年6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