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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舟船遇险

滕雨向西行走了一日,看到一条大河汹涌澎湃,拦住去路,码头上人头攒动,都在等待过河。这条河叫赣江。

河流绵延近百里,只有这一处码头,而且渡船一天只有一趟,所以,渡口就变得极为热闹。一些生意人趁机在渡口开起了店铺,卖饮食小吃的,卖土产杂货的,卖针头线脑的,开客栈住宿的,开窑子引客的,开赌场的……

滕雨走进一家饭馆,点了一碗牛肉面。牛肉面还没有端上来,突然从饭馆外走进了一个少年,一身短衣,戴着帽子,极为英俊挺拔。他的眼光在滕雨脸上一掠而过,突然露出欣喜的神情。滕雨觉得怪异,想要再仔细瞧他一眼,却发现他背对着自己坐在了墙角。

码头川流如梭,饭馆人来人往,滕雨也没有在意。他想:那少年肯定认错人了,认错人是常有的事情。

吃完牛肉面后,滕雨走上大船,大船共分两层,楼上楼下快要坐满了。滕雨走上大船,走上了二层。他低头一看,看到那个俊俏少年也上了船,坐在一层。因为少年长得太英俊了,滕雨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但却想不起是在什么地方。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船家高喊“开船了”。然后抽掉踏板,准备起航。岸上突然跑来了十几个人,一齐喊“等等,等等”。船家只好又搭上踏板。那些人走上大船,滕雨定睛一看,大吃一惊,那是倭寇和丐帮的人。其中的三个人他认识,分别是河川、潘家骥、贝人龙。

倭寇和丐帮一行人一上船就在一层的人群中乱冲乱撞,四处查看寻找,被撞的人有的躲在一边,有的骂骂咧咧,他们也不以为意。滕雨看到一层的俊俏少年悄悄爬上了二层。

倭寇和丐帮的人来到楼梯口,即将爬上二层,滕雨紧张地思虑着退敌之策,突然看到有两个彪形大汉拦住了倭寇和丐帮的人。潘家骥看到己方人数众多,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要放倒那两个彪形大汉,然而,两个彪形大汉的身后却闪出了几个人,一个个横眉竖眼,凶神恶煞一般,潘家骥彻底气馁了,赶紧躲在河川身后。

接着,那两个彪形大汉的后面又闪出了一个人。这人的身材一点儿也不魁梧,但是神情自负,那两个彪形大汉看起来对他很畏惧。他约莫三十岁,嘴边有一颗黑痣。

“黑痣”对倭寇和丐帮的人呵斥道:“哪里来的乌龟王八,在这里横行无法?”

潘家骥仗着有倭寇撑腰,就站在河川身后虚张声势:“你们是什么乌龟王八?”

那群人中走出了一个彪形大汉,突然伸长手臂,对着潘家骥连打了十几个耳光,潘家骥完全被打蒙了,忘记了躲避。潘家骥后面走前一人,拉着彪形大汉的双肩,大喊一声将其扛在背上,彪形大汉肥重的身体在他背上像陀螺一样旋转着,那人又大喊一声,将彪形大汉抛开,本来想把彪形大汉抛到江中,没想到彪形大汉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稳稳落在了地上。

看热闹的人群自动闪开,中间的空甲板上只有对峙的两伙人。双方怒目而视,剑拔弩张,可谁也不敢抢先动手。

突然,河川说道:“大家萍水相逢,从无仇怨,恳请让条道,让我们上去。”

“黑痣”傲慢地说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贝人龙觉得自己应该表现一下,于是说道:“我们有要事在身,你们是干什么的?”

“黑痣”身边的一个虬髯大汉哼哼两声,掏出一枚腰牌,在倭寇和丐帮的人面前一晃说:“瞎了你们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倭寇和丐帮的人一看,彻底蔫了,那面用黄铜制作的腰牌上,写着一个“押”字,原来他们是押解犯人的解差。可是犯人在哪里?倭寇和丐帮的人放眼望去,没有看到一个戴着枷锁的人。

滕雨在二层看到解差挡住了想要上楼的倭寇和丐帮的人,松了一口气。可是,这些解差押解的犯人在哪里?二层也没有一个戴枷锁的人。

河川带着他们的人退回来,退到了船头,他们围在一起窃窃私语。潘家骥和贝人龙的眼睛一直望着楼梯,防备有人从楼梯上走下来。

过了一会儿,河川站起身来,走到“黑痣”面前,态度极为谦恭。“黑痣”一脸冰霜,斜睨着他,满眼都是不屑。

河川的手伸进口袋里,掏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张银票。他把银票塞进“黑痣”的口袋里,涎着脸,谄媚地笑着:“弟兄们公务在身,辛苦了,买杯酒吃。”他说完后,就回到了船头。

河川一离开,“黑痣”就从口袋里取出那张银票,看了一眼,就两眼放光。他把这张银票折好,放在内衣口袋里,小心地压了压。船头上,河川用眼睛的余光看到了这一切,却装作没看到。

又过了一会儿,虬髯大汉走到船头,对正在闭目养神的河川说:“我们头儿叫你过去。”

河川站起身,跟在虬髯大汉的身后,走到楼梯旁。“黑痣”换了一张面孔,他和颜悦色地问道:“你们想做什么?”

河川说:“我家有一名奴仆,偷走了我家祖传的宝贝,我们一路跟踪,看到他跑上了这条船,我带着奴仆想在船上找到他。”

“黑痣”让开路说:“你们上去吧。”

潘家骥和贝人龙带着几个人留在一层,监视着楼梯,河川带着另外几个人走上楼梯。滕雨知道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他向四周观望,寻找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

突然那名英俊少年闪到河川等人的面前,说:“本少爷在这里,有本事,就来抓本少爷。”然后转头就跑。

河川等人大呼小叫:“别跑,终于找到你了,抓到把你碎尸万段。”他们闹嚷嚷地追上去。

英俊少年在人群中左一拐,右一拐,人群大乱,四散逃奔。河川他们明明看到距离少年只有三四步远,可就是抓不住他。他们追到船尾,突然止住了脚步。英俊少年逃进了女厕里。

河川犹豫着众目睽睽之下该不该进女厕,那几个人也在犹豫着,他们犹豫来犹豫去,决定就等在女厕门口,反正他总会出来的,不出来再进去捉拿。英俊少年来到这里,已成瓮中之鳖。

二层所有人都望着女厕。他们看到那些如厕的女人,一个个从厕所里走出来。最后走出的是一个异常美丽的女子,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流溢着女人的娇媚,所有人都惊呆了。

滕雨也惊呆了,那是师姐何蓉。

何蓉从二层走过,所有人都主动给她让出了一条路。她谁也没有看,而所有人却都看着她。她的眼睛像暗夜中的寒星一样明亮闪烁,她的皮肤像天空中的云朵一样洁白柔软,人人心中都在赞叹:世间竟有这样美若天仙的女子。

何蓉笑语盈盈地走过二层,然后沿着木头旋梯走下来。在旋梯口,她看到虬髯大汉一双铜铃一样的眼睛盯着自己,就走上去,右手摸着虬髯大汉的胡子说:“胡子这么长,你怎么吃饭?”

解差们见此情形一齐大笑起来。围观的人也全都笑了起来。

何蓉走到一层后,继续向前走,一直走到船头。潘家骥看到何蓉走过来,张开的嘴巴半天合不拢,一滴透明的涎水挂在嘴角摇摇欲坠。何蓉站在船头,江风吹过来,她满头乌发飘散,如同翻腾不绝的乌云。潘家骥喃喃自语:“我的天哪,我的天哪!”

船舱二层,河川带着几个人一直守候在女厕门外,他们守候了很长时间,看到厕所里再没有人走出,就闹嚷嚷地冲进去,可是,厕所里空无一人。他们头伸出窗外,汹涌激荡的江水如同万千猛兽奔腾咆哮着,于是断定那个英俊少年金蝉脱壳,装扮成了女人,回到了船上。

他们在船上,观察着一个个女人,遇到长相粗鲁的,就分外留意。在一层,他们看到有一个女人尽管穿着花布衣服,但是手脚粗大,指节凸出,身材挺拔,越看越像是那个他们一路追踪的英俊少年,就围上去盘问。女人看到他们,惊慌不已,赶紧垂下了头。他们看到女人这副神情,越发相信她就是男扮女装的,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少年。

他们伸手拉女人,女人吓得发出一声尖叫。

女人尖叫甫停,他们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虎吼:“奶奶个熊,干什么?”一个威风凛凛的大汉,满头乱发,手持鱼叉,站在他们身后,鱼叉的叉尖对准了他们的脖子。大汉的后面,高高低低站着好几个人,一个个都手持鱼叉,凶悍异常。

河川感觉到这时候不能不弱,他挺着胸脯说:“这个男人假扮成女人,偷了我家的传世珍宝,我们要带走。”

满头乱发的男人喊道:“去你娘的,再胡咧咧,老子一叉捅进你嘴里。”

河川不依不饶,手下那些人也拉开了架势,想要和这群拿鱼叉的人厮杀。吵闹声吸引来了潘家骥和贝人龙那几个坐在船头监视的人。河川看到自己这边人数增多,有了胆气,一定要带走他认为的男扮女装的人,满头乱发的男人喊道:“谁敢碰她一指头,老子在他脸上戳三个窟窿。”河川他们看到这几个人手中明晃晃的鱼叉,也不敢造次,只是虚张声势地叫嚣着。

双方僵直不下时,船老大来了,他对着两边都鞠躬作揖,笑脸相陪,他说:“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河川说,这个人是从他家逃出的家奴,偷了他家的祖传宝贝,穿着女人的衣服,躲在船上。

船老大对河川赔着笑脸说:“客官真会说笑话,这女人和她男人在赣江上打渔为生,天天坐我的船去集市上卖,怎么会是你家的家奴,又怎么会男扮女装?”

河川听船老大这么说,赶紧灰溜溜走了。

船上暂时归于宁静。

潘家骥一直惦记着那个美若天仙的女子,他对河川说要去解手,就离开了倭寇和丐帮的人。他在船上四处乱窜,寻找那个女子。

在二层,他找到了那个女子,她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他们笑逐颜开,举止亲昵。

潘家骥妒火中烧,咬着牙关走前两步,刚好那个男人扭过头来,他一看,大吃一惊,这不就是那个从迎风寨逃走的小子吗?

那个人就是滕雨,他和师姐何蓉在渡船上相见,惊喜不已。他没有想到师姐会在这里出现。

何蓉说:“那天晚上,你出了颜府后,师父就去追赶了,我放心不下你,也一路追过来。”

滕雨说:“怪不得师父说他一路上感觉身后有人,他绝对想不到是你。”何蓉说:“你们先后去了十棵树、吉祥村、迎风寨、济世堂,我全都知道。”

滕雨问:“在迎风寨留下桃花标记,让师父找到我藏身之地的,一定是你了?”

何蓉说:“不是我。”

滕雨又问:“在济世堂箭射偷窥的倭寇的,肯定是你了?”

何蓉说:“也不是我。”

滕雨接着问:“在十棵树引开倭寇和丐帮的,是不是你?”

何蓉说:“那是我。”

滕雨又问:“在十棵树房顶上取走《雁荡山居图》的,是不是你?”

何蓉说:“不是我。”

滕雨手脚冰凉,凄然说道:“我卧底三年,就是为了这幅《雁荡山居图》,没想到,刚刚得手,又失去了。”

何蓉安慰说:“不要紧,有我在,我们一起寻找,一定能找到的。”

何蓉刚刚说完,河川就带着人出现在他们面前,河川的身边站着满脸幸灾乐祸的潘家骥。

潘家骥看着滕雨,扬扬得意地说:“小子,你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乖乖跟着大爷们回去吧。”

潘家骥和贝人龙上前拉扯滕雨,滕雨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腰牌,他们看到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押”字后,像被火燙了一样,赶紧退后两步。

滕雨一声不吭,又将腰牌收回到腰间的衣服里。

潘家骥在河川耳边私语几句,河川心有不甘地转身离开,他们对这枚腰牌心存忌惮。

河川带着那群人顺着旋梯慢慢走下去,他们用异样的眼光望着旋梯口那几名解差,灰溜溜地回到了船头。

潘家冀说:“那小子原来和旋梯口这几个是一伙的。”

河川说:“事情复杂了。那小子知道我们的秘密,这几个解差肯定也知道,用不了多久,朝廷就会知道。”

潘家骥忧心忡忡地问道:“那怎么办?”

河川恶狠狠地说:“先下手为强,干掉这些解差。”

滕雨身上怎么会有解差的腰牌?

原来是何蓉走下二层,在与虬髯大汉调笑的时候,顺手解下了他的腰牌,装进了口袋。然后,她又把腰牌交給了滕雨。

潘家骥又走上了二层。他从看到何蓉的第一眼起,就再也割舍不下她了。他的眼中、心中满是何蓉,他实在无法想象,人世间居然有这么美丽的女子,美丽得就像天边的星星。

尽管他认为和何蓉在一起的滕雨是解差,尽管他认为这些解差都知道了丐帮和倭寇勾结的秘密,尽管他认为丐帮的灭亡只在旦夕,但是,他仍然不由自主地走上二层想找到何蓉,哪怕多看她一眼,他也心满意足。

这次,他惊奇地发现,何蓉和几个女人坐在一起。那些女人吼叽喳喳地让何蓉算命。只要她们报上生辰八字,何蓉就能说出她们的家在哪个方向,家里有几口人,父母是否健那些女人连声说:“太准了,太准了。”

何蓉的身前围了一群人,他们都饶有兴趣地看着何蓉算命。潘家骥也凑上前去,挤进人群里,别人在看算命,而他在看何蓉。何蓉长长的睫毛、白白的牙齿,让他意乱神迷。何蓉的声音像铃铛发出的脆响,他根本不知道何蓉在说什么,他只是在听何蓉的声音。

突然,何蓉对着潘家骥伸出手来,说道:“这位客官,请拉我一把。”

潘家骥大喜过望,连忙伸出手臂抓住了何蓉的手腕,把何蓉拉了起来。何蓉站起来后,他还如同在云端徜徉,头脑里晕晕乎乎,他的手心里何蓉的肌肤那种柔滑如凝脂的触感久久未散。

何蓉走到了一层。

何蓉走到了那群渔夫中间,和他们打着招呼,渔夫们憨厚地笑着。何蓉和渔夫的妻子聊起天来。那个长相酷似男人的渔妇性格开朗,她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同何蓉聊得喜笑颜开,显得异常亲密。

何蓉站起来,走上了二层。偻寇和丐帮的人在一层的船头,其他人都自觉地离他们远远的。和往日每次渡河一样,船上依然充溢着欢声笑语。

突然,一层那个满头乱发的渔夫高喊:“我的钱袋呢?我的钱袋呢?”

渔夫每天坐着这艘大船来往于赣江两岸,把辛辛苦苦打到的鱼运到对岸,卖鱼换钱,养家糊口,他今天把卖鱼的钱丢了,明天家里可能就揭不开锅了。有人关切地对渔夫说:“再找找,再找找。”有人愤怒地骂着窃贼。

何蓉从二层走到了一层,她说:“我来算上一卦。”

何蓉口中念念有词:“山生水,水生烟,世间万物有因缘。不在你处在他处,万物不会烟霞”她边念叨,边用自己的手指掐算。最后,她指着渔夫妻子说:“在她身上。”

渔夫妻子有点蒙,她说:“我没有啊,没有啊。”

何蓉指着她的裤子口袋说:“在这里面。”

渔夫的妻子手不由自主地伸进裤子口袋里,掏出来的时候,手掌中多了一个小布袋。渔夫一看到就喜形于色:“就是这个,就是这个。”他一把抢过去,打开后,看到里面有几张纸币。

渔夫说:“看我这记性,明明交给你了,昨就想不起来?”

渔夫的钱袋找到了,围观的人群也就散开了,众人都对何蓉的神算惊讶。

渔夫这边的风波平息了,旋梯口的风波又起了。

满船的人都来看何蓉算卦,拥挤的人群冲撞了那几个解差,虬髯大汉和人群吵了起来。人群里有人说:“嫌拥挤,你自个包船去。”

虬髯大汉大怒,呵斥道:“你知道爷爷是干啥的?”

人群里有人说:“干啥的?我看你满脸横肉,像杀猪的。”

虬髯大汉感觉自己受了侮辱,手掌摸向腰间,想拿出腰牌吓唬吓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可是,他的脸色变了,腰牌不见了。他再摸了摸,还是没有腰牌。

虬髯大汉顾不上再和人吵架,他走到“黑痣”面前,悄声说:“船上有贼。”

“黑痣”勃然变色。

解差的腰牌,就是士兵手中的刀枪,就是官府的金印。解差丢失了腰牌,比丢掉了性命还严重。

但是,此事不能声张出去,声张出去,解差们的脸面就丢了。这艘大船上,少说也有几百人,小小的腰牌丢失了,就像一枚绣花针丢进了大海,怎么可能找回来?但是,解差们又不能不找,没有腰牌,回去就没法交差。

“黑痣”说:“把那个会算命的女人叫过来。”

何蓉落落大方地站在“黑痣”面前。她依然眉目含笑,好像什么事情也不知道。

“黑痣”悄声说:“我们丢失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请神仙给算一卦。”何蓉问:“这件东西是方是圆?是黑是白?”

“黑痣”说:“圆的,铜的。”

何蓉又问:“这件东西是光滑的,还是有字的?”

“黑痣”说:“有一个字。”

何蓉口中又念念有词:“圆如珠玉遍地走,金光闪闪不停留,朱雀玄武在四方,万丈平地起高楼。”她边念叨,边用手指掐算,然后说:“丢失的东西在西方极地。”

大船从赣江东岸开往西岸,西方极地就是指最西边的船头。而西边船头上坐着的,正是那群倭寇和丐帮的人。

“黑痣”收了河川的贿赂,正在犹豫怎么向河川交涉腰牌的事情。虬髯大汉已经忍不住了,他冲向船头,怒气冲冲地指着倭寇和丐帮的人喊道:“谁偷了老子的东西?”

几个倭寇一路都在忍气吞声,现在看到虬髯大汉又在找碴儿,他们纷纷跳起来。这边解差看到船头形势突变,也纷纷跑过去,双方又剑拔弩张,情势一触即发。

二层,滕雨看着船头发生的一切,心花怒放。他暗自思忖:师姐的技艺,远远在自己之上。

河川看到情势危急,就拦在自己这边的人的面前,对虬髯大汉说道:“这位大人,您丢失了什么东西?”

虬髯大汉不便说他丢失了腰牌,只好含糊其词地说:“我是丢失了东西,就在你们这伙人身上。”

河川不敢得罪这些解差,又自认是清白的,便说:“我们把身上的东西都掏出来,大人看看是否有您的东西。但如果没有呢?”

虬髯大汉说:“如果没有,我就放你们走;如果有,你们就得跟我走。”几个倭寇不答应了,他们说:“如果没有,你就得跟我们走。”

虬髯大汉一贯骄横,完全没有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他说:“如果没有,老子就跟你们走,难道老子还怕你们不成?”

河川说:“一言为定。”他率先把身上的东西掏了出来,有火石、火镰、几张纸币和几两碎银。贝人龙也上前一步,他的身上空空荡荡,只有一把弯刀状的钥匙。潘家骥也走上前来,从身上掏出荷包,荷包上绣着一个女人的头像,他打开荷包,里面空空如也。他又把手伸进另一个口袋,拿出来的时候,神色大变。虬髯大汉一眼就看出来了,潘家骥手上拿着的是自己的腰牌,上面写着大大的“押”字。

虬髯大汉向前跨了两步,从潘家骥的手中抢过腰牌,然后将潘家骥的手臂扭到背后,大声骂道:“大胆窃贼,偷到老子头上了。”

几个倭寇围上来,准备抢夺潘家骥,“黑痣”大喝一声,解差们一齐从衣服里抽出腰刀。河川看到情况紧急,赶紧拦住那几个摩拳擦掌的倭寇,向解差们拱手说:“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黑痣”阴沉着脸,挥舞着手臂喊道:“全部关起来。”

解差押着倭寇和丐帮的人走到了旋梯口,虬髯大汉打开了一块木板。站在二层的腾雨和何蓉这才发现这艘大船下面还有船舱。

河川和那些人被赶进船舱里。解差们提着腰刀守卫在旋梯口,警惕地注视着从身边经过的毎一个人。

船舱里还关押着一群囚犯。他们戴着枷锁,衣不蔽体,浑身散发出酸臭味。昏暗的船舱里,他们的目光像耗子一样在河川一行人的身上一扫而过。他们看到船舱又来了一群人,就主动让出了另一半空间。

倭寇走进船舱后,就对潘家骥施以老拳。他们用东瀛话恶狠狠地骂着潘家骥,潘家骥高声求饶,他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贝人龙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一句话也不敢说。

囚犯中有一个人用疑惑的目光望了那几个殴打潘家骥的倭寇一眼,然后别过头去。这个人长着一张刀刻斧削般粗粝的脸。

河川拦住了那几个倭寇,他用东瀛话说:“有人给我们下了套。”

倭寇们住手了。

船舱里陷入了寂静,潘家骥抚摸着身上的伤痕,不敢出声。那群囚犯一言不发,有的低着头,有的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突然,河川面对那群囚犯,用东瀛话问道:“你们为什么被抓?”

那群囚犯像木雕一样,一动不动,无人回答。

河川换成了中原的语言,他用关切的口吻问道:“你们为什么被抓?”

那个面目粗粝的人说道:“我们在海上劫掠财物,被抓了。”

河川用中原的语言继续问道:“你是他们的头领?”

那人回答:“是的。”

河川又问道:“你们是在哪里被抓的?”

那人回答:“山东。”

河川立即用东瀛话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被抓的?”

那人没有回答,囚犯们也没有回答。

河川用东瀛话对几个倭寇说:“他们听不懂我们的话。”

那个面目粗粝的人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他一直在偷听河川和几个倭寇的对话。他想不明白:在远离东瀛的中原内陆,怎么会有倭寇,而且倭寇还和自己关押在一起。

这个人叫金植勋,来自朝鲜,这群囚犯都来自朝鲜。这群囚犯中,也只有他才能听懂东瀛话,他是这群囚犯的首领。

河川问那几个倭寇身上还有多少钱。那几个倭寇说,身上都没有钱了。河川说自己的钱都给了“黑痣”,没想到“黑痣”翻脸不认人,将他们关押到这里。

一个倭寇提议干掉这些解差。

河川说:“只能干掉这些解差,否则无法脱身。船上人多眼杂,空间狭小,暂且等到上岸,见机行事。干掉了解差后,再寻找从迎风寨逃走的那小子。”

突然,船身颠簸,剧烈摇晃,估计遇到了风浪。倭寇不再说话。船舱外传来了一片惊呼声,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声。倭寇和丐帮的人一齐站了起来,他们的身体像不倒翁一样撞击在船舱上,砰砰作响。朝鲜人带着沉重的枷锁,坐在地上,身体随着船体摇摇晃晃。

风浪过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那个倭寇又问:“山田君说角丸君快到中原了,真的吗?”

河川说:“是真的。角丸君只为那本书而来,如果把那本书拿到手,何愁不能荡平东南。”

那个倭寇说:“我知道,那本书叫《戚绝书》,可是,写的是什么,我完全不知道。”

河川说:“这本书是中原一个叫戚继光的人写的,他此前带领军队,在东南沿海和我们的军队交战,致使我们军队的计划没有成功。这个人临死前,写了这本《戚绝书》,书中详细记载了东南沿海各处的地形、军事要地、兵力部署,还有练兵方略,如果得到这本书,我们就如虎添翼,胜过十万雄兵。”

那个倭寇赞叹道:“这确实是一本奇书。”

河川继续说道:“德山将军非常看重这本书,所以派来了东瀛第一神偷角丸君前来中原。”

那个倭寇问道:“这本书藏在什么地方?”

河川说:“戚继光去世前,担心此书被盗,就藏在一处极为隐秘的地方,他只留下了一首诗,几十年过去了,谁也猜不透这首诗和那本书有什么联系。但是,最近听说,有人猜出了这首诗所包含的寓意,取出了这本书。”

那个倭寇说:“哦,这首诗是什么?”

河川说:“绿翠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千愁。蹉跎少年快乐事,夜深灯火上红楼。”

那个倭寇笑着说:“原来是首艳诗。”

河川说:“这几十年来,无人能够参透这首诗中的玄机。威继光英雄一世,临死前绝不会写一首艳诗留世,落人笑柄。”

那个倭寇说:“知道是谁取出了这本书吗?”

河川说:“江湖上这样传说,但不知真假。”

外面突然传来了闹嚷嚷的声音,木船在剧烈碰撞后,停了下来,船到岸了。船舱上层的木板被揭开了,解差在上面声色俱厉地喊:“上来,都上来。”河川和几名倭寇交换了一下眼色,暗暗点了一下头。

没有戴枷锁的倭寇和丐帮的人先上去了。带着沉重枷镘的朝鲜囚犯还待在船舱里,金植勋用朝鲜话对囚犯们说:“干掉东瀛人,拿到《戚绝书》,我们就得救了。” ng++Q2xT/9LHqN9FUNzGF1JaW1BsvwWqXEoO3oNmERcKQRfB9Q/jNZXmKuJmoT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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