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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场作戏,认真你就输了

格竹失败,连带大病了一场,让王守仁暂时放弃了快速成圣的幻想。在那个时代,读书人还是需要靠科举获得功名,进入仕途的。你可以轻视科举,但你不能回避它。你可以认清它扼杀创造力的模式,但你不能被它所扼杀。一个进士身份并不意味着下半辈子可以衣食无忧,但至少为你开启了通向成功大门的可能性。不然,即使像唐伯虎一样才高八斗,还不是一样郁郁终生。

当然,王守仁却没有这么多烦恼。想想啊,王华已经是当朝状元了,自己再怎么努力,最多也只是老王家第二个状元,不可能超过老爸。那么,一件注定带不来重大突破的事情,何必要付出太多呢。

再说了,自己的志向,不是早就确定了吗?“中状元绝不是第一等事,读书学圣贤,才是最重要的……”

王天叙去世之后,王华把家搬到了山阴(今属绍兴)。余姚和山阴都属于绍兴府,距离也只有几十里。王华让儿子留在家乡,全力应对科举。王守仁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还有四个叔叔也和他一起备考。

弘治五年(1492)八月,王守仁去杭州参加浙江乡试,顺利地考中举人。而他的四个叔叔却集体落榜,人和人之间确实有差距,不服不行啊。王守仁不知道,就在他中举后没多久,一个叫克里斯托弗·哥伦布的意大利航海家就发现了美洲新大陆。但他知道,不远的前方也有一块新大陆,等待自己去征服。

按说王华已经是京官,自己的孩子完全可以在顺天府报名参加乡试,这样竞争还不那么激烈,考中的希望还会大些。浙江,这是文曲星扎堆下凡的地方!这里的每一个乡村都能冒出一个才子,这里的每一条小巷都能培养一个状元。王华让自己的孩子回老家乡试,既是不想让同事说闲话,也是对儿子有足够的信心。而他的儿子,果然也没有辜负老爸的期望。

二十一岁就考中举人,取得第二年入京会试的资格,确实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王守仁的浙江老乡,大明开国第一谋臣刘伯温,二十二岁中举,第二年去大都参加会试,高中进士。王守仁的天分和努力,都与刘伯温差距不大,那么,他会取得什么样的成绩呢?

当初老爸把自己赶回老家复习,这下,终于可以回到北京,享受大城市的生活了。与无数长途奔波的学子相比,身为官二代的王守仁,确实有更好的条件,也有更足的底气。当别的考生还在路上苦苦奔波之时,他就可以在自己家里的书房中,泡一杯好茶,焚一炷好香,心平气和地准备考试了。王华本人就在翰林院任职,为了避嫌,他早带着漂亮妻子出去度假,和儿子不见面了。

会试在第二年的二月进行,连考九天,在这一个多星期里,考生被统一安排在封闭的房间中答题,吃饭都是从窗口传递,待遇有些类似囚犯。这既是智力与学识的较量,也是体力与毅力的考验。考中了,至少可以获得进士资格,有了入朝为官的机会,以及无限的可能;考不中,就得再继续苦读三年,再努力三年,再纠结三年。

向前一步是幸福,退后一步是痛苦,差别太大了。

那几天,王守仁感觉自己发挥得还不错。

成绩揭晓了,他和一大帮焦急的考生挤在贡院的皇榜前面,瞪大了眼睛寻找。看来看去,还是没看到自己的名字。他终于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现实:自己落榜了。看来,想取得进士资格,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成绩出来了,王华也从隐居之地回到了家中。得知王公子科举失利的消息,京城很多官员都登门探望,鼓励王守仁三年之后重新来过,安慰王华不要着急,只要有能力有愿望,朝廷不会埋没人才的。

后来的内阁首辅,时任礼部右侍郎的李东阳都亲自上门了,可见王华在朝中的人缘真是不错。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李侍郎特意把王守仁叫到了一边,随和地拍着年轻人的肩膀,不知语重心长地开导了些什么。王守仁不断点头,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王华正张罗着要留各位大人用餐,却见自己的宝贝儿子捧着一大张宣纸从里屋走了出来:“我已经写好了状元赋,请李伯伯和各位大人指正!”

王华一听,脑子“嗡”的一下,差点没当场昏过去。这个欠揍的,都落榜了还好意思在家见客,在家见客也好意思写状元赋,写了状元赋还好意思大声宣布,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蠢吗?他抬头看了看李东阳。对方一见老朋友急了,只好苦笑了一下作为回应。

李东阳本来是想说点好听的,让王守仁开心一下,王守仁开心了,王华也就开心,王华开心了,在朝中就更听自己的话。他当时是这么说的:“年轻人根基不错。你今年没考上,来年必定中状元。来来来,趁各位叔叔伯伯都在,你当场写个状元赋,让大家高兴高兴啦。”

李东阳说完,就坐下来跟王华继续聊天,王守仁去哪他当然不关心,也不想关心。他当然也不认为,王守仁好意思真写。但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实诚的孩子,居然当真把状元赋写了出来!李东阳这个悔恨啊,为自己刚才的不冷静深深自责。

在场的叔叔伯伯们相互传阅,一个个都露出了嘉许的神色。果然是思路敏捷,洋洋洒洒,一气呵成,大家都不吝赞美之词,纷纷夸奖王家公子是天才,不愧是状元之子,大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希望,将来的前程,必定是无可限量的!这篇状元赋没有流传到今天,也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

大家心情不错,越发让一个人怒火上涌。老爷子王华这个气啊,要不是人多,他恨不得当时就卷起袖子,抽这个爱出风头的小子两巴掌,真是给你批发二斤螃蟹,你就敢开海鲜专卖店,一点都不知道谦虚,就知道逞能!小时候是这样,没少挨打,现在都娶妻成家了,还是这个德行!

别待在京城丢人现眼了,赶紧给我滚回老家好好补习吧!三年后好歹混个进士出身,别把老子的脸丢光就算好。

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儿子在山阴不但不安心补习,还组织了一个龙泉诗社。

组织文学团体的风气,在明朝中后期相当流行,东林党和复社更是在政治舞台上有过一番华丽的演出。不过刚刚二十出头的王守仁,并没有借诗社参政议政的打算,只是为了结交更多朋友,一同吟风弄月,一起交流切磋,一块游山玩水,仅此而已。

偶尔,他也流露出了隐居山水、与世无争的想法:“飞腾岂必皆伊吕,归去山田亦可耕。”但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壮志未酬的不甘所代替了:“乡里正须吾辈在,湖山不负此公来。”

王守仁志向远大,他相信会试受挫只是暂时的,自己早晚会成为当朝进士,甚至和父亲一样高中状元。但是,他绝对不会在乎一时一地的得失:“世人以不得第为耻,我以不得第动心为耻。”这一时期创作的《赠陈宗鲁》一诗,是他心情的真实写照:

学诗须学古,脱俗去陈言。
譬若千丈木,勿为藤蔓缠。
又如昆仑派,一泄成大川。
人言古今异,此语皆虚传。
吾苟得其意,今古何异焉?
子才良可进,望汝成圣贤。
学文乃余事,聊云子所偏。

说归说,他还得挑灯夜战地复习备考。那个年代的照明设备实在有限,用眼过度的王守仁,慢慢感觉自己看东西不太清楚了。

如果是今天,他必须到医院去验光配镜,问题是十五世纪末的中国,哪里有这样的设备?给近视眼使用的凹透镜,在十六世纪中期才发明出来。没办法,只能把眼睛离得更近一点,这样,势必更损害视力。

三年的时间很快过去,弘治九年(1496)是王守仁人生中第二个本命年,都说这一年会流年不利,需要系个红腰带来避邪,王守仁却不大相信这一套。明朝的科举制度已经相当完善了,考场上最终靠的还是实力。

他再次回到自己熟悉的京城,再次坐在并不陌生的考场,再次挥笔疾书,再次向命运发起挑战。但命运再次和他开了个玩笑,他还和三年前一样,依然在皇榜上找不到自己的名字。即使是努力做到以不得第动心为耻,他的内心深处,依然很不淡定了。

难道自己真不是这块料?为什么父亲能高中状元,自己连个进士都中不了?

中了进士,又能怎么样?这个国家,每三年就批量生产一大堆进士,大明的进士手拉着手,能从顺天府排到保定城。这其中,大多数人对于明朝江山的贡献微乎其微,对于历史进程的影响完全为零。到底有几个能留名青史,能为国家建功,为百姓造福呢?到底能有几个读书人,可以像屈原、李白和苏轼那样才华横溢,可以像王猛、刘基和于谦那样用兵如神?

突然间,一个欲望从王守仁心底升腾出来:我要读兵书学兵法,我要成为刘基和于谦那样的人!

华夏大地自古兵戈不息,而武学战略研究也有很高的水平。到了宋代,在契丹、西夏、女真和蒙古的轮番冲击下,大宋王朝拙于应付,但军事研究却跨上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宋神宗命人重新整理编辑《孙子》《吴子》《六韬》《司马法》《三略》《尉缭子》《李卫公问对》七种经典兵书,总称《武经七书》,提供给国人阅读,以培养国民热爱武学、报效朝廷的意愿。当然遗憾的是,军事交锋不是比赛谁更精通武学理论,国力强大也不在于武学水平的高下。宋神宗自己的军队在西夏人的铁骑面前溃不成军,他的亲儿子和亲孙子又一手制造了靖康之耻,被金人掳走虐待致死,并丢掉了半壁江山。

感谢王猛、刘基和于谦这些光荣的名字,他们让王守仁对于书生习武有了更加坚定的信念。对于兵书战法,他有一种本能的亲切感;对于行军布阵,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自信心。再加上他本来就有很好的学习天赋,掌握这些兵书对他来说并不吃力。

他拿出了学习四书五经的热忱,日夜苦读这些看似枯燥机械的兵书经典。他还制作了战术模型,进行实际推演。甚至连做梦,他都会梦到与蒙古骑兵进行对抗。

当然,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兵书读得滚瓜烂熟,讲起理论来头头是道,但一拿起兵器就歇菜,一上战场就无所适从的书呆子,赵括同学就是他们的形象代言人。王守仁是不是赵括呢,我们在后面可以看出。 ktFO/9yyqf93A0j56nGitjj3AIBSU992vRSao4b/HtxFQKIcMIR8mUC4/9IgfQ6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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