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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是什么让你焦虑

有这样一则故事:在20世纪50年代,一位记者采访时任英国首相哈罗德·麦克米伦(Harold Macmillan),问他在政治生涯中最害怕的是什么。麦克米伦答道:“状况,小伙子,是层出不穷的状况。”或许就像美国人常爱说的:糟心事儿总会发生的。所以,这就是焦虑产生的原因吗?它来自我们身上发生的事情?人们是否认为生活会沿着现有的轨道,一直向着坏的方向发展下去?最焦虑的人是否也承受了最多的挫折?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如此,但焦虑的起因实则比这复杂得多。目前来看,对未来失去乐观期望更容易引发抑郁而非焦虑。如果抑郁是对未来感到绝望、对失去的一切感到悲伤,那么焦虑就是害怕未来会越变越糟,恐惧当下拥有的一切会被夺走。由此,我认为应对焦虑的关键在于 更多地关注自身与未来的关系,而非沉溺在自己与过去的联系里

是基因决定了焦虑吗

首先,我们得理解焦虑来自何处,不妨就从最根本的基因开始谈起。我们的焦虑倾向似乎很大程度上来自父母。有研究表明,父母对子女焦虑的影响一部分表现为基因遗传。科研人员在实验中考察了异卵双胞胎中一人患焦虑障碍且另一人同样患病的概率,并将所得结果与相同条件下的同卵双胞胎进行比较。该实验区分了基因因素(同卵双胞胎的基因相同,异卵双胞胎的基因不同)和环境或者说后天学习因素(两类双胞胎各自情况相同)对人的影响。虽然该研究未能就焦虑的先天来源给出明确的答案,但从其结果来看,我们可以知道至少对于绝大部分的焦虑障碍而言,童年环境似乎比基因有更大的影响。不过,就广泛性焦虑障碍来说,基因对其的影响更为显著,这可能是由于该疾病与抑郁症(抑郁症有很强的遗传基础)存在相似之处,这点在第一章中已有讨论。

总之,别把你的焦虑归咎于基因。

相关的脑研究证据

多年来,生物精神病学家一直试图用大脑某些部分或系统功能异常来解释焦虑障碍,可惜目前为止这些研究进展并不顺利。该领域的研究理论众多,老实说这让我也很头疼,但其中不乏清晰明确又值得我们学习的知识。

恐惧似乎主要产生于大脑深处一种叫杏仁核(amygdala)的结构,它的功能是在感知到威胁或缺乏安全感时,向大脑其他部分发送神经脉冲。其效果是激活大脑的相关结构,尤其是脑干和下丘脑(hypothalamus)的一些结构,其中下丘脑也参与控制“战逃反应”和身体应对压力的长期反应。人类与其他灵长类动物的大脑中普遍都有杏仁核,这是一种原始的大脑结构,在不被阻止的情况下可以自动发挥职能。杏仁核唯一的监管来自大脑皮层,即我们的意识——大脑进行“思考”的部分。这意味着,如果我们没能有意识地去控制恐惧,那么它就会像风暴摆布无舵之船那样轻易地控制我们,而这背后的始作俑者就是杏仁核。

当杏仁核处于活跃状态时会触发一连串事件,其短期效应是分泌肾上腺素,使身体进入“战逃反应”状态。从长期来看,如果面临的危险持续存在,身体则会采用另一套反应顺序,优先降低身体机能来促使动物逃离危险、减轻炎症。为此,下丘脑会启动一系列反应来分泌皮质醇(cortisol),这是一种减缓新陈代谢和炎症反应的激素。这套机制非常高明:短期反应释放肾上腺素,将战斗获胜率和逃跑成功率最大化;如果危险持续存在,那么长期反应会释放皮质醇,使人在尽量逃离危险的同时开启机体修复状态。因此,肾上腺素是应对短期压力的激素,而皮质醇则用于应对长期压力。

人类的婴儿就像尚未输入程序的电脑,童年时期的经历就像是在对大脑进行“编码”和“设定校准”。如果一个孩子在幼年时遭受了许多压力、恐惧和创伤,那么她的杏仁核和下丘脑就开始变得对危险高度戒备,也就是说,她的大脑调高了面对危险或压力的反应级别。成年以后,她已经完全做好应对各种场景的准备,面对压力时就会触发大脑中早已设定好的一系列反应。不难想象,她面对来自外界和内心的危险信号时会表现得特别敏感。

血液中的二氧化碳水平也属于前文提及的危险信号。高浓度的二氧化碳(暗示着窒息)会激活杏仁核产生恐惧,这一点所有人都是如此。但如果由于早年的生活压力杏仁核本来就特别敏感,那么即使是低浓度的二氧化碳(比如由于呼吸频率加快所导致的)也会将其激活。所以,如果有人因儿时经历而对压力过于敏感,当过多的空气进入肺部时也能使他感到焦虑。对于这样的人来说,正常生活也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首先,这些人的杏仁核本就时刻准备好启动压力反应,能让她们的呼吸快速急促起来;其次,身体进入压力反应状态后,空气的吸入量变大,这又会触发另一个开关,加剧身体的紧张反应。对大多数人来说,面对危险时只是身体本身作出一定的反应;而对那些很容易感到焦虑的人来说,她们会让自己的身体作出进一步的反应。换言之,如果身体表现出压力迹象,她们就会认为身边存在危险,这就形成了焦虑不断升级的恶性循环。

在活跃于大脑的化学物质里,有三种化学递质(一种能使神经脉冲信号在神经细胞间传递的物质)与焦虑有关,分别是过度活跃的去甲肾上腺素(noradrenaline)、不够活跃的γ-氨基丁酸(gammaaminobutyric acid)和活跃度过高或过低的5-羟色胺(serotonin,又名血清素)。是不是感觉被这些名词绕晕了?别担心,其实我也一样。过去,抗焦虑药物就作用于上述递质活跃的神经化学系统中,所以这些相关的系统对大脑有很重要的意义。比如,阿片系统(opiate system)与焦虑有关,这就是为什么吗啡(morphine)和海洛因(heroin)这样的毒品会有镇静和缓解焦虑的效果(但经常使用它们会加重焦虑)。实际上,我们自身也会产生一种类似阿片的物质——内啡肽(endorphin),它能让我们感到平静、安乐,而且不会产生像阿片那样的毒品所带来的不良影响。例如,运动和冥想等行为就可以促进人体分泌内啡肽。

读到这里,你也许已经把前面讲的生理学知识忘得差不多了。但没关系,记住以下这段话就好:如果你一直饱受焦虑的困扰,这并不是什么性格弱点,更不是臆想出来的,而是大脑的“编码”和“设定”出了问题。它们都是可以被解决的,你需要做的,只是改变自己的思维方式和生活习惯。

这是一种性格吗

经常有人对我说:“我一直都很焦虑,我的性格就是这样的。”言外之意,性格很难改变,所以我们对焦虑也束手无策。

但事实并非如此。人的性格一直在改变,现在的我和20岁的我截然不同,工作时的我和居家时的我也同样判若两人。我的性格会不断变化来适应不同的环境,所有人都是如此。那到底什么是性格呢?我认为将其视作行为的产物最恰当。如果你形容某人很“外向”,其实是想表达他经常走出家门进行社交活动;如果你说某人很“自信”,指的也是他的行为举止很自信。可是,谁会知道他的内心感受究竟如何呢?事实上,如果他长期保持着举手投足的自信,那他很可能当下确实也能感觉到自信。心理学有一条基本原则: 行为会改变并塑造一个人 。这也是为什么在20世纪70年代,许多孩子在玩“灵验盘”(一种降灵占卜游戏,类似于“碟仙”)时碰到了麻烦。其实不是他们真的被灵体附身,而是由于长期怪诞的行为改变了他们。出于同样的原因,像匿名戒酒互助会(Alcoholics Anonymous,AA)这样优秀的组织也会告诉会员们要“弄假成真”,行为上的“假装”会帮助他们达成最后的目标。这给我们带来启示, 说明人能通过改变行为最终改变自己

在这一领域,有许多研究者在探讨所谓焦虑和抑郁背后的“脆弱因子”,但我对这一说法不敢苟同。诚然,患有焦虑障碍的人时常会比较敏感,喜欢自省,对自身评价较低的同时又有极高的自我期望。但我们也可以把这些特质视为一种力量,你在大多数无私奉献的好人身上都能看到这些品质。所以问题不是怎么将这些特质从性格构成中移除,而是如何防止它们导致心理疾病。任何事情走向极端就容易出问题,性格也是如此,所以有的性格比较极端的人(有时也称为人格障碍)确实会长期受到焦虑困扰。由于这类表现只是焦虑障碍中极小的部分,它们超出了本书的讨论范围,在此不多展开介绍。

在面对焦虑障碍时,我们会发现确实有人一辈子都在和恐惧作斗争,但我认为将“性格”作为患病的解释并不会带来什么实际的帮助。

我们竟“学会”了焦虑

让我们回到“新生儿的大脑就像待编程的电脑”这个比喻。儿童通过在周遭环境中模仿和学习来获得成长,主要是通过教授式教学、借鉴性学习、经典条件反射和操作性条件反射来达成学习目的。

教授式教学 是指家长、老师或同龄人通过告知和展示的方式,向儿童传授这个世界的样貌以及与它互动的最佳方式。比如,“不管陌生人看上去多友善都不能吃他们给你的糖”是要教给孩子恰当的焦虑感以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

借鉴性学习 是指儿童通过观察他人的成功或失败进行学习。比如,你看到朋友骑车转弯时因为速度过快摔倒而擦伤了膝盖,于是从中学到了经验教训。

经典条件反射 是指从反复配对的刺激中学习新反应的过程。例如,生理学家、心理学家伊万·巴甫洛夫(Ivan Pavlov)通过把蜂鸣声等刺激与喂食刺激配对起来并重复多次的方法,训练狗接收蜂鸣声等刺激后分泌唾液的反应。最终,即使没有喂食,狗只需听到蜂鸣声或接收到其他刺激信号时就会分泌唾液;但是,如果蜂鸣器响时你一直不给它提供食物,那么它最终就不会再对蜂鸣声的刺激作出反应(条件反射的消退)。同理,如果一个儿童多次被家里的猫抓伤,那么他可能会对猫产生畏惧之情。如果他能多次与猫接近,轻抚猫时能不被抓伤,那么怕猫的这种条件反射就会消退。但是,如果这个孩子每次与猫接触都会被抓伤,那么他的恐惧就会加深,怕猫的条件反射也会被强化。

操作性条件反射 是指从自发行为的结果中进行学习的过程。如果一只老鼠每次按压笼子里的杠杆都能得到作为奖励的食物,那么无论最终有没有食物,它都会经常按压杠杆。同样,如果一直得不到食物奖励,这种条件反射就会消退。某种程度上来说,惩罚也许会得到相反的效果。如果按压杠杆会带来电击,那老鼠无疑会学会避开杠杆。而在实践中,惩罚似乎不如奖励来得有效。如果电击过重,老鼠会因为受到过大的精神创伤而无法从惩罚中学会躲避。对人类来说,由于我们有丰富的情感,所以情况会更加复杂。对我们而言,奖励是什么?是礼物、食物、拍拍后背以示鼓励以及善意的话语吗?又或是顺利避开你所害怕的东西?但是,无论你的恐惧有多不合逻辑,避开恐惧的对象或者避开它曾出现的场景都有很强的奖励效果(这被称为负强化)。

在现实生活中,绝大多数恐惧症患者都没有相关明确的受伤经历。恐高的人大多都不曾经历坠落受伤,而有这种经历的大部分人却又没有发展到对此恐惧的程度,这就很耐人寻味了。这表明即使你不曾从高处坠落也会恐高,仅靠想象也能对此心生恐惧,而且它所引起的生理反应本身又足以对你造成精神创伤,进一步加深恐惧,使你彻底地想回避高处。于是,每当你需要爬梯子时就会感到害怕;而每当你拒绝这么做时,都能由衷地感受到逃离恐惧带来的轻松和释然,这就形成了条件反射的强化。虽然你从未真正摔伤,但恐惧和回避带来的释然已足以维持条件反射,使它不会消退。

此外,学习有时会在潜移默化中发生。比如,一个孩子可能没意识到下面这些事情:操劳了一周的妈妈在周五比较易怒,他害怕妈妈发脾气以及周五家里总是吃鱼(天主教家庭周五不吃动物肉,但可以吃鱼)。尽管他不明白三者间的联系,但他因此对吃鱼产生了恐惧。

更微妙的是,人类比动物更能察觉事情发生的背景和氛围。经过训练的狗也许会以特定方式回应人的每一次鼓掌,而人还能分辨拍手者的表情,知道鼓掌时冷漠和微笑的差别。因此,与动物相比,我们更难了解人对条件作用的回应。

我认为这里谈到的焦虑,它最重要的学习形式是 习得性无助

让我们回到前文提到的老鼠按杠杆的实验。如果老鼠有时按压杠杆能获得食物,而有时却被电击,会发生什么?或者它有时按杠杆能获得食物,有时却没有,会怎么样?再或者,有时要隔一分钟按杠杆才能避免电击,有时却只要一秒钟,会如何?当缺少始终如一的规则时,老鼠就只能学到一件事:不论我做什么,最后的结果都没有什么不同,我无法决定将要发生的事情,我对一切都无能为力。

如果在这时把它放出笼子,再把一只凶狠、饥饿的猫放到房间里,老鼠就会表现出十分怪异的行为:它会呆坐在地上,明显因恐惧失去了行动力,任由自己被抓住吃掉。

老鼠从实验中学到了无助,即糟糕的事终将发生,而它无力改变这一切。刑讯者在刑讯中就贯彻了这一原则。例如,不要总是拷打审讯对象,要时不时对他好一点,让他保持猜疑,让他明白自己无法改变命运。如此一来,审讯对象的意志就会崩溃,只留下深深的无力感和恐惧。

如果把前文的例子类比到孩子,我们可以得到以下观点: 孩子需要通过学习了解到世界是可预测、可控的,她的行为能产生一定的作用和影响 。如若不然,她学会的将是无助和恐惧。你甚至都不用冷酷无情,只需反复无常、难以预测就会造成这样的后果。所以做家长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生活中(尤其是儿童时期)体验到的负面学习经历会使人对事物产生扭曲、失真的看法 。心理学家阿伦·贝克(Aaron Beck)曾描述过潜在严重抑郁症患者身上的“负性认知三联征”(negative cognitive triad),实际上焦虑障碍患者通常也有同样扭曲的看法。“负性认知三联征”是指对自身、世界和未来的负面看法。如果从最坏的打算出发,你就会害怕和逃避许多事物,会预想最糟糕的后果,还会把小问题看作一场大灾难。

精神分析学家认为,焦虑源于心理冲突,它们大多形成于童年时期。本书不会深入探讨这些理论,因为我所提出的焦虑障碍的应对建议并不以此为基础。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不重要,只是超出了本书的讨论范围。不过,我可以这么说: 相互冲突的需求会带来压力 。繁忙的工作或家庭责任都足以引发焦虑。如果你需要兼顾两者,且缺乏必要的时间或精力,那么你的需求就是冲突的,这会导致你的压力不仅是翻倍,而是数十倍地增加。想想现代女性在工作之余还需要承担不少的家庭责任,这下你知道她们为什么更容易患上焦虑障碍了吧?

理想与现实之间差了一个“焦虑”

认知失调 是指理想与现实中的自己存在差距。如果你设想自己是完美的,尤其又认为自己应该努力成为那样的人,就会自责于屡屡遭受挫败。于是,你的任何计划都将伴随着恐惧,因为你认为自己无法成功,会对自己的失败报以恶毒的自我批评作为惩罚。比如,有一个精瘦的小伙子在努力举铁锻炼臂部肌肉,他理想中的自我是一个有傲人体魄的肌肉男。但很遗憾,他没法练到理想中的效果,因为他本身并不具备那样的身体素质。于是他在社交场合中总感到焦虑,认为大家都在评判自己的身材和外貌。他的问题是忽视了自身的优良品质和天赋,只顾追寻自己没有的东西——像橄榄球明星一般的身材。

科研人员发现, 认知失调可以通过设立更现实、更可行的目标和更准确的自我印象来得到缓解 ,这也是各种有效的心理治疗都会使用的重要方法。

童年阴影与恐惧的共鸣

如果逆境能让你更加坚强,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但就我的经验而言,它非但不会把你变强,还会让你在未来面对类似挫折的时候表现得更为脆弱。挫折在生活中发生得越早,它对人的影响就越深远,持续时间也越长久。童年有过严重负面经历的人更倾向于对未来做更坏的打算,他们对过去的经历抱有现实或象征意义上的恐惧。我们一起来看下面的例子。

苏珊的父亲是一个阴晴不定的人,多数时候他是慈爱的,但比较容易发脾气。他不幸在苏珊12岁时由于心脏病突发猝然去世。苏珊当时表现出的坚韧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之后的几个月里她又给予了母亲极大的支持,母亲由于悲伤无暇照顾几个孩子,这使得他们几个几乎不得不自力更生。自此,苏珊开始对自己的弟弟和妹妹保护有加,在学校里也比往常更努力,表现得如磐石般坚强。如今20年过去了,苏珊的事业非常顺利,只是公司有传言说裁员在即。她的母亲一直在帮她照顾孩子,但最近摔伤了腿,所以苏珊要赶紧寻找解决办法。由于必须兼顾家庭和事业,她变得越发焦虑,这影响了她在工作中的表现,也使她与丈夫的关系变得紧张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失业的威胁或孩子突然没人照看,与失去父亲相比是截然不同的事情,不是吗?没错,现实中三者是不同的,但从象征意义上来说又是相同的,它们都涉及确定性和安全感的消失,因此引发了苏珊的情感共鸣。苏珊预想自己可能会失业,由于恐惧而无法正常工作,因为她在性格形成期所经历的就是失去。这种恐惧在家庭生活中表现为易怒,随之而来的紧张家庭关系又削弱了来自家人的支持,导致她的压力进一步增大。

世界的变化中潜藏着危机

如今的生活无疑比过去复杂得多,这并不是说压力有所增加或减少,而是我们面对的压力本身发生了改变。毕竟, 变化本身就是一种压力 。这一点许多商业领袖或政治家要么不甚明了,要么视而不见,这些人有时甚至会带一点狗的习性。当狗进到一个新花园时,一定会绕着花园撒尿做上标记,以显示这是自己的领地。如今他们似乎也逐渐染上了这种习惯,当一个新领导者就任时,他会不可避免地想改个天翻地覆,以表明自己对这个公司、区域或其他任何东西的所有权。就我的经验来看,这样的倾向在男性身上更为严重(这只是我的一家之言)。不幸的是,这使所有人都被迫承受了更多的压力。一些愤世嫉俗、漫不经心的人会迂回寻找对策,他们看似顺从,但实际上却没有多少变化;而诚实勤奋、努力工作的人则会试着把领导的变革逐字贯彻,他们的压力会越来越大,最后往往会带着焦虑出现在我的诊疗室里。

变革无处不在,企业如果不能与时俱进就会走向衰落,但引入变革必须小心谨慎,要清楚地认识盲目施行的负面后果。

近年来最大的变革之一发生在科技领域。像我这样的老顽固对新玩意儿多少有点抵触(比如我就没有“脸书”和“推特”账号)。但年轻人不会抗拒它们,因为这就是现如今的生活方式。那些伴随着苹果、安卓手机等类似设备成长起来的人被称为“i世代”(iGen)。与前人相比,他们似乎更容易受到焦虑的困扰,这很大程度上要归因于社交媒体。一方面,想方设法在“脸书”上获得点赞会带给人巨大的压力;另一方面,网络霸凌施行起来可比操场上的推推搡搡容易得多。

在一项相关研究中,科研人员将一群“i世代”的年轻人分为两组,一组实验对象在三个月内停止使用社交媒体,另一组则继续正常使用并作为前一组的实验对照。前一组在没有“脸书”等社交媒体的情况下,焦虑和抑郁症状都得到了明显改善,却又在恢复使用数周后就回到了对照组的水平。此外,还有科研人员考察了限制上网和社交媒体使用时间这个因素所造成的影响,其效果同样很能说明问题。

什么让它变本加厉

焦虑一旦开始,就会从自身汲取养分不断发展。焦虑引发的生理症状会使人感到不安和害怕,由此引发对恐惧本身产生的恐惧,并逐渐形成一种恶性循环。这种现象在惊恐发作中尤为明显,任何有过这种经历的人都深知它的可怕。但许多其他因素也会延长和加剧本就存在的焦虑。

回避 是我们面对恐惧事物时的自然反应,它也能加重焦虑。比如,如果你被狗咬了,那么只要在一段时间内回避与它们接触就会使你对狗产生恐惧。你回避得越久,恐惧就越深。回避行为本身就能导致某些你所恐惧的问题,比如你害怕心脏病发作,这种焦虑会导致呼吸急促,有时还会引发胸口的痉挛性疼痛(其实这是由胸部肌肉紧张引起的)。又比如,你拒绝锻炼是因为锻炼会让你产生一种心脏病发作一般的感觉,久而久之,你的体重会增加,罹患心血管疾病的概率也会真的上升。

所以,请尽量避免回避。如果你有严重的焦虑问题,尤其是有明确的焦虑对象时,最好能循序渐进地作出改变(系统脱敏法,详见第七章)。但如果你对某个事物只感到些许焦虑,而且能在 不太痛苦的前提下 接近该事物或情境,那可以试着去做。比如,以前发生的某次交通事故导致你不喜欢在繁忙的高速公路上开车,那么你可以试试不要完全回避高速公路,可以在合适的情况下时不时地上路开一会儿。

酒精 是一种最常用的镇静药物,可问题在于它是一种很糟糕的药。一种有效的药品应该有尽如人意的效果、少数轻微的副作用、较宽的安全有效的剂量范围,同时应该几乎不产生耐受性(即长期使用也能保持药效),但酒精在这些方面的表现可谓糟糕。它确实能缓解焦虑,但非常不可靠,而且我们都知道酗酒并不是什么好事。如果经常饮酒过量,或多或少地会对所有身体器官及系统造成伤害。在此我不做过多阐述,如果想获得更多相关信息,请参考我的另一本书《贪杯的后果》(Dying for a Drink)。

讲到酒精与焦虑的关系,这里要注意的是,酒精不仅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失去效果,长期饮酒还会严重加剧焦虑障碍状。每次喝酒的时候确实会暂时缓解焦虑,但容易令人忽视的是,当酒精的效果退去,焦虑水平将回升并略微超过饮酒前的状态。这种增长非常微小所以很难被察觉,但如果每天都大量饮酒,那么在一段时间后,焦虑水平就会稳步攀升。可能你会说:“可是只有酒精能让我冷静下来。”它确实有短期效果,但长期来看只会适得其反。“这不可能吧?”你可能会反驳,“因为上次戒酒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更焦虑了。”没错,你确实会有这种感觉,加重焦虑正是酒精的戒断反应之一。不过,这只是短期的。如果你能戒酒超过1~2周,那么焦虑最终会回到开始饮酒前的水平,我会在后文详细讨论这一点。但如果你对酒精有严重的依赖,还是不要试图在没有医疗帮助的情况下突然戒断。相反,适度饮酒,每次至多喝2~3个酒精单位[大约相当于1品脱(1英制品脱约为568毫升)啤酒或两小杯红酒,一个酒精单位为10毫升纯酒精],而且保证不是每天连续地饮用,则通常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酒精的负面效果特别显著,而其他缓解抑郁的药物也有类似问题。比如地西泮(安定)或劳拉西泮(氯羟安定)等镇静剂长期使用的效果不佳,药效会随着使用时间的增长而减弱,而且如果长期使用后突然停药,焦虑很可能会反弹。这两种药物都是短期使用的表现较好,但如果你有长期、严重的焦虑的话,短期使用镇静剂无法解决任何问题。

SSRI类药物 (选择性5-羟色胺再摄取抑制剂)则有些与众不同,它们对一部分人来说是一类似乎对焦虑有长期药效的抗抑郁药物(服用两周后药效明显,但前两周焦虑水平或有上升)。但如果只依赖它们来解决你的焦虑,那可能就会出现问题。我会在后文加以详述。

安慰 有时也会让人上瘾。虽然它本身没有什么坏处,有时还能帮你应对恐惧,但安慰依赖会产生一些类似于药物依赖的问题。你得到的越多,想要的也就越多。这里的问题是安慰有时会突然消失,于是就会发生如同撤药反应般的焦虑反弹与加重。例如,迈克患有健康焦虑障碍,他的朋友埃德是护士,总是安慰他症状的背后不是什么严重的病理问题,这让迈克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但迈克类似的索求越来越频繁,最后每天都要给埃德打好几个电话。虽然埃德尽其所能地帮助迈克,但久而久之,他变得筋疲力尽,也开始对迈克的要求颇有怨气。终于有一天,他突然决定不再给予迈克帮助。这让迈克不能再实事求是地看待问题,并且无力控制自己的恐惧。

像许多其他事情一样,我们也要谨慎地提供安慰,注意分寸,这样才能避免发生适得其反的情况。 /u9rTj6kw4MroPk2cOtV+YsXrg3i6Z7fx3RbdiJO24lH112xW06U521n/GP70jP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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