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的目的,是夺取胜利达到政治上的目的,而不是在持久对峙中耗费人力、财力。所以,战争切莫打持久战,要速战速决,节约时间,避免不必要的战争消耗。这是古今中外一切军事家的共识。两千五百多年前的孙子,强调论述了这一真理,并由此引申出“兵贵胜,不贵久”的战争根本原则,不能不说是十分光辉的。
孙子所说的“作战”,在这里并不是指战场交锋,而是战前准备。孙子从国家利益的高度,着重阐释了战争与经济,特别是与后勤的紧密依存关系。
对于如何激励士卒去拼命作战,孙子有着比较精彩的论述。孙子认为要使士卒争先冲锋杀敌,就要激起他们对敌人的愤怒;要想夺得敌人资财,就要用财货奖赏士卒。孙子认为这就是战胜敌人而使自己愈加强大的方法。孙子所论,今日犹然。
孙子曰: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 (1) ,革车千乘 (2) ,带甲十万 (3) ,千里馈粮 (4) ;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 (5) ,胶漆之材,车甲之奉 (6) ,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其用战也胜,久则钝兵挫锐,攻城则力屈 (7) ,久暴师则国用不足。夫钝兵、挫锐、屈力、殚货 (8) ,则诸侯乘其弊而起,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故兵闻拙速,未睹巧之久也。夫兵久而国利者,未之有也。故不尽知用兵之害者,则不能尽知用兵之利也。
善用兵者,役不再籍 (9) ,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
国之贫于师者远输,远输则百姓贫。近于师者贵卖,贵卖则百姓财竭,财竭则急于丘役 (10) 。力屈、财殚,中原内虚于家 (11) 。百姓之费,十去其七;公家之费,破车罢马 (12) ,甲胄矢弩,戟楯蔽橹 (13) ,丘牛大车,十去其六。
故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钟 (14) ,当吾二十钟;忌秆一石 (15) ,当吾二十石。
故杀敌者,怒也;取敌之利者,货也 (16) 。故车战,得车十乘已上 (17) ,赏其先得者,而更其旌旗 (18) ,车杂而乘之 (19) ,卒善而养之,是谓胜敌而益强。故兵贵胜,不贵久。故知兵之将,生民之司命 (20) ,国家安危之主也。
(1)驰车千驷:驰车,车体轻便、行驶速度快的战车。驷,原指一车四马,这里指四匹马拉的战车。
(2)革车:革车,也叫守车、重车,是军队中专门运送粮食、器械的辎重车。也有人认为革车是重型战车。
(3)带甲:原义是指披盔带甲,这里指全副武装的士兵。
(4)馈粮:馈音kui,运送。馈粮,指运送粮草。
(5)宾客:诸侯的使者和游士。
(6)奉:同“俸”,这里泛指费用开支。
(7)力屈:屈,竭尽。力屈指力量耗尽。
(8)殚货:殚音dān,尽,枯竭;货,财货。在这里,殚货是经济枯竭的意思。
(9)役:兵役。这里指征集兵员。
(10)丘役:丘是古代的一级地方组织。丘役是指以丘为单位征发的赋税、徭役。
(11)中原:泛指国内。
(12)罢马:罢音pí,同疲。罢马即指疲弱的战马。
(13)戟楯蔽橹:戟,一种兼有戈、矛功能的兵器;楯,就是盾;蔽橹,古代攻城用的大盾牌。
(14)钟:古代的容量单位,一钟六十四斗。
(15)忌秆一石:忌同“萁”,秆即豆秸。石是古代的重量单位,一石等于一百二十斤。
(16)货:财货。这里是指用财货来犒赏将士。
(17)已:同“以”。
(18)旌旗:古代用羽毛装饰的旗帜,一般当作战旗来使用。
(19)杂:掺杂,混合。
(20)司命:古代星宿名,传说主宰人的死亡。这里借指民众命运的掌握者。
孙子说,用兵打仗的一般规律是,出动战车千辆,同时也要出动辎重车千辆,十万军队,从千里之外输送军粮,那么前方、后方的用度,款待使者、游士的开支,胶漆一类军械器材的供应,车辆兵甲的维修,每天都要耗费千金,然后十万大军才能出动。
用这样的军队打仗,旷日持久就会令军队疲惫、锐气挫伤,攻城就会使战斗力耗竭;军队长期在外作战,就会使国家财力严重不足。如果军队疲惫、锐气挫伤、财力枯竭,那么诸侯国就会趁机前来攻打我们。到那个时候,即使有足智多谋的人,也无法挽回危局了。所以,用兵打仗,只听说过宁愿指挥笨拙而求速胜的情况,没有见过为了追求指挥工巧而热衷于旷日持久的现象。战争久拖不决而对国家有利的事情,从来不曾有过。因此,不完全了解用兵弊害的人,也就不能完全了解用兵的益处。
善于用兵打仗的人,兵员不用再次征集,粮草不用多次运送,武器装备从国内获取,粮食草料在敌国补充。这样,军队的粮草供应就可以充足了。
国家之所以贫困,是因为为远征的军队长途运输;长途运输就会使百姓贫困,靠近军队驻地的地方物价昂贵;物价昂贵就会使国家财政枯竭;国家财政枯竭就会急于加重赋役。战场上军力损耗,国内家家空虚。百姓的财产耗去十分之七,国家的资财,也会由于战车的损坏,战马的疲惫,盔甲、箭弩、戟盾、矛橹的修复以及辎重车的征用,要损失掉十分之六。
因此,明智的将帅务求在敌国境内解决粮草补给问题。消耗敌国一钟粮食,相当于从本国运输二十钟;动用敌国一石草料,相当于从本国运输二十石。
要使士卒奋勇杀敌,就应当激励他们的士气;要夺取敌人的军需财物,就得给予士卒财货奖赏。所以,在车战中缴获敌人战车十辆以上,就要奖赏先夺取战车的人,并更换车上的旗帜,混合编入自己的队伍中使用。对战俘要予以优待和使用。这就是人们所说的:愈是战胜敌人,愈是能使自己发展壮大。
所以,用兵贵在速战速决,而不宜旷日持久。懂得如何用兵的将帅,是民众生死的掌握者,是国家安危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