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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者没有生命之虞。先输氧后输液,溜溜折腾到天亮。伤者叫大栓,同来的民工叫二栓,是兄弟俩。医生说,得住院观察两天。我立即盘算手里的钱,怕是不够。

这时大栓说不能住院,要扣工钱的。我对眼下民工的境遇一向同情,便说,该住就住吧,万一有内伤呢?二栓说,你要掏工钱俺哥就住!我反驳二栓道,你有没有搞错,我凭什么掏钱?我又不是你们工头!二栓又说,我们给你们干活,出了工伤不找你们找谁?我说,你们归工头管,不归谭头儿管,要分清责任。谭头儿让你哥治病是为了救急,懂吗?

大栓抬手给了二栓一巴掌,然后挣扎着从病床上下来了,冲着我“扑通”一声跪下,说,马工,我看你是好人,病我不治了,只求求你帮我们追追工钱吧!

我吓了一跳,连忙扶起大栓。凭我对民工队的了解,我知道工头欠民工工钱司空见惯。我可以帮助追一下,不过我可受不起这一跪啊。我说,这个好办,回去我就找你们工头。大栓膝头一软还要下跪,我忙搀住他说,你要折我的寿哩。

大栓说,俺家父母都有病,还有个老兄弟正上着中学,借钱借海了,等钱等得眼蓝呐!二栓说,今年春节都没回去,拿什么去见人家债主啊!

不住院就不住吧。我让大栓弯弯腰伸伸腿,感受一下有什么不适。大栓说,心肺肚肠都没什么感觉,就是肩、背肌肉疼。我说,可能是挫伤,不过外伤总是好办一些。于是,大家搀扶着大栓出了医院,就找药店,凌晨时分,天空灰蒙蒙的,街上没有一个行人,哪有营业的药店啊!没办法,司机拉着大家就在顺义城里大街小巷一圈一圈地开转。真是老天饿不死瞎家雀儿,终于找到一家昼夜服务的药店,买了一些消炎止痛、舒筋活血的便宜药,如涂抹的红花油,外贴的伤湿膏之类。

回到工地,天已大亮,我感觉困倦像潮水一样“呼”地涌上来。我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昏昏睡去,大栓、二栓什么时候下车我都不知道。时间不长,我被啪啪的拍门声惊醒,是谭头儿。我赶忙跟他到了办公室。他问,怎么样?我说,困,先来根烟!谭头儿把烟盒扔到我面前,我抽出一根放在鼻子底下嗅着,就把过程说了一遍。

谭头儿说,马工,办得不错!民工都这样,宁可忍着也不住院。不过,找工头追钱不是咱的事,你别掺和,你先休息半天吧。我没说话。因为我打定主意要追,不能说了不算。

我从谭头儿屋里出来就到工地寻摸,见民工就问工头在哪,一个年轻民工告诉我,你找到黑色桑塔纳2000就算找到他了。我抬眼望去,工地树荫下停着好几辆桑塔纳2000型。哪个是?我走过去,看到其中一辆里面坐着人,便轻轻敲敲玻璃。里面出来一个四十多岁腰上系着钱袋的胖子,因为续着一抹胡须,有了几分野气。

我说,你就是工头?

胖子问,是,怎么了?

我说,你欠着大栓、二栓一年的工钱?

胖子说,你是他们什么人?

我说,是他们二叔!

胖子又问,你想怎么样?

我说,想办你!

胖子有些发慌,一边后退一边说,你年轻,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他想往办公室方向走。我朝他脚踝就踢了一脚,他立马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我又从腰上褪下水果刀,打开刀刃,逼向胖子肚皮。

胖子彻底缴械,自我解嘲道,兄弟,有话好说,不就一年工钱嘛!我心说,你也就这两下子,这水果刀只能吓唬胆小鬼。我立马叫来了大栓、二栓,让他们当面兑现。我眼盯着他们一张一张地数完票子,我对大栓、二栓说,你们立马去邮局把钱寄了,免得夜长梦多。胖子工头说,这是大家吃饭的钱哩,你们不要向别人宣传,欠大家的钱我是给不了的!

我说,你真他妈会装穷!

这件事过去以后,胖子工头见了我就点头哈腰,两天后他终于知道我不是什么“二叔”,而是他的上家——甲方的库管员,就常到我屋里坐会,还送烟送茶。他送的茶我就不客气了,而烟我又转送给谭头儿。谭头儿起初纳闷,说你初来乍到怎么会有人送礼?这个胖子工头可抠得很哩!我便说起踢的那一脚。但我没敢透露刀子的事,我想谭头儿也会害怕:工地上莫不是来了个亡命徒吧! gOyC/xmOYvvW10IoHRdz6FZcayrHTEPF1PW4qSqId7zWSs74M0FEmm0kAnht8k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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