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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女皇的嫁妆
——克里米亚

可以说,谁控制了克里米亚半岛,谁就拥有了黑海。1783年,也就是女皇叶卡捷琳娜二世在位时,俄国人最终彻底拿下了克里米亚半岛。

“我两手空空,来到俄国,现在我终于给俄国带来了我的嫁妆,就是克里米亚和波兰。”这句话是18世纪俄国伟大的女皇叶卡捷琳娜二世说的。这位出生在德国、嫁到俄国的女人,用这样的方式来夸耀自己对俄罗斯帝国的杰出贡献。对比一下中国,这应该相当于康熙皇帝晚年常说的那句“平定三藩,扫清漠北”,是对自己一辈子当中最大功绩的总结吧。

波兰这里暂且不论,单说克里米亚。

从图上我们可以看到,克里米亚半岛从欧洲大陆延伸出来,差不多处于黑海的中央但略靠北的位置。

要明白这个位置的意义,得从海战的一点常识说起。 海战中的首要问题,不是装甲够不够结实、火力够不够猛,而是舰队的机动性如何 。这一点其实和草原上的骑兵作战是一个道理:你必须做到想走就能走,而且要比对手速度更快。

再来看克里米亚半岛,它所处的中央位置决定了从这里把船开到黑海海域以及沿岸任何位置的时间和距离基本上都差不多,因此这里是驻扎舰队并保持舰队机动性的最佳位置。

此外,你会发现面对这个半岛,你根本没法找到一个可以用少量兵力就能封锁它的咽喉之处,除非动用数倍乃至十数倍于对方的兵力,否则根本无法从海上对克里米亚半岛完成封锁。要知道,“甲午战争”中北洋舰队余部正是因为被日本人封锁在海港里,想走走不了,最终导致全军覆没的。

可以说,谁控制了克里米亚半岛,谁就拥有了黑海。

克里米亚的重要性和战略价值早已被俄国洞悉。围绕着这块面积不过2.5万平方千米的半岛,从1676年往后200多年的时间里,沙俄对土耳其先后发动了11次战争,平均每隔19年爆发一场战争。1783年,也就是叶卡捷琳娜二世在位时,俄国人最终彻底拿下了克里米亚半岛。这才有了这位女皇自豪的宣言。

这之后,在1853年紧接着爆发了克里米亚战争,俄国同时面对英、法、土、撒丁王国(意大利的前身)四国联军。两年的战争使得俄国付出了几十万人的伤亡。为了给英国人搅局,俄国政府不惜把面积达170万平方千米的阿拉斯加卖给了美国人。不过,这场战争最终仍是以俄国人战败而告终,克里米亚得而复失。俄国“十月革命”胜利后,1918年,克里米亚重新并入。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德国人为了夺取位于克里米亚半岛南端的军港塞瓦斯托波尔,重兵围困超过250天,付出了阵亡2.5万人的惨重代价。苏联守军虽然伤亡更大,但牵制大量德军,直接影响到后来斯大林格勒(伏尔加格勒)战役的进程。

很显然,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兵家必争之地”。

保住克里米亚,保住黑海,对于俄罗斯来说,这个意义是非比寻常的。从地图上看,俄罗斯这个国家是典型的“五行缺水”——1700多万平方千米无比辽阔的国土,却找不出几个像样的出海口。一个大国如果不能把影响力扩展到海上,那么从世界范围来看它就只能困守一地,无法成为世界级大国,无论战时还是平时,都会非常被动。所以自彼得大帝开始,寻找终年不冻的温水入海口就是俄罗斯一以贯之的国家战略目标。

盘点一下俄罗斯周边的几片海域:北极圈附近的高纬度海域因为封冻首先不用考虑;波罗的海面积太小,缺乏回旋余地(意味着海军进去了就会失去机动性,好比进了游泳池),且出口被英国、德国等国封锁,毫无战略价值;西太平洋方向,日本海完全被日本列岛包裹着,面对美、日的封锁同样出不去,且这里的海军基地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崴)地处俄罗斯最东端,离着俄罗斯的欧洲核心区域十万八千里,远水不解近渴。

几个选项排除之后,黑海就成了最优的选择。克里米亚半岛距离莫斯科直线距离不过1000千米,距离索契只有500千米。而从黑海穿过土耳其海峡,便可进入地中海,从这里还可以同亚洲及非洲建立起交通联系。考虑到土耳其的军事实力远不及俄罗斯,这条通道即便是在战时,也是可以走得通的。

在苏联时期,苏联对外贸易的60%是通过黑海海运完成的。在地缘战略方面,苏联海军可以经黑海进入地中海,直接左右中东地区的局势——1973年第四次中东战争期间,苏联正是通过这条通道将大量物资运往埃及和叙利亚,苏联海军则在地中海和美军展开对峙……这一切都源于苏联掌握着克里米亚半岛。

苏联建国之后,克里米亚原本一直是隶属于俄罗斯共和国的。1954年,为了庆祝“兄弟的乌克兰与俄罗斯结盟300周年”,时任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决定把原属俄罗斯共和国的克里米亚半岛作为“恒久友谊的象征”赠给乌克兰。

赫鲁晓夫当时当然想不到苏联会在37年之后宣告解体,而对俄罗斯至关重要的克里米亚半岛,会因为他一个“拍脑袋”的决定,稀里糊涂成了别国(乌克兰)的领土。这一变动不但严重动摇了俄罗斯对黑海的控制权,就连俄罗斯腹地,特别是黑海东岸的高加索地区,也一下子变得岌岌可危。在乌克兰独立后,虽然俄罗斯通过两国协议,依旧可以使用位于克里米亚半岛的塞瓦斯托波尔军港,但终归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心里不踏实。自1991年以来,为了保住塞瓦斯托波尔军港的使用权,俄罗斯给了乌克兰不少实惠,其中就包括大量远低于市场价的天然气供应。即便如此,普京当时也在为放弃塞瓦斯托波尔做着准备。

2013年至2015年的乌克兰危机,某种程度上说,对俄罗斯是一个绝佳的时机——任其发展会加剧俄罗斯西部的地缘安全问题,但如果能掌握主动,则可以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把以前倒下的“多米诺骨牌”重新“扶起来”。如此也就不难理解俄罗斯为何会顶着西方的制裁,支持东乌克兰一方。 CP5cQc59LeBh/Jt1g9O5qMVgccdDjbiBLCA24arNnAO9DDIpZ71OT0/v73J+6nLe



第五节
用地图给乌克兰“算命”

一个国家的地缘特质,可以主导其命运。形象地比喻一下,乌克兰天生就是一柄两头带尖的“长矛”。对于俄罗斯或者是西欧诸国而言,谁把它抓在了手里,那么就意味着“矛头”必然指向了对方的咽喉。

我们常常谈到“地缘战略”,那么“地缘”对一个国家而言究竟有多重要?在某种程度上说,一个国家的地缘特质,可以主导其命运。

从地图上来看,乌克兰这块土地如果独立建国的话,那么几乎必然会是一块动荡之地。从位置上说,乌克兰接近东、西欧之间的交界地带。从边界算起,这里距离莫斯科不过400多千米,距离柏林不过700多千米,中间是无遮无拦的大平原;向南则濒临黑海,克里米亚半岛是控制黑海的战略要冲,一旦控制黑海,向东可以直取高加索地区,向西是著名的“欧洲火药桶”——巴尔干半岛,向南则是土耳其,越过土耳其海峡就是地中海。

多说一句,乌克兰这个三方交界的位置,还给它带来一个好处——美女特别多。东西方的血统在这里融合得恰到好处,从面部特征上说,乌克兰女性既有白种人线条分明的特征,又明显比西欧人面目柔和。

乌克兰的价值不仅在于地缘,其在经济领域的价值同样巨大。在苏联时期,这里既是苏联重要的工业基地,也是农业基地。乌克兰东部拥有世界著名的顿巴斯大煤田,位于乌克兰的安东诺夫飞机设计局设计制造了各种型号的军用运输机,包括迄今为止这个星球上最大的运输机“安-225”;黑海造船厂则是苏联时期唯一能建造航空母舰的造船厂,中国海军现役航空母舰“辽宁号”的前身“瓦良格号”就是在这里建造的。1991年乌克兰正式独立之后,俄罗斯境内大量重工业企业由于失去了位于乌克兰境内的配套企业而无法运转,如果俄罗斯可以重新拿回哪怕一半乌克兰(乌境内的工业设施主要集中于俄罗斯族为主的东部),那么很多瘫痪的产业体系就可以重新被激活。而在农业方面,乌克兰拥有超过3400万公顷肥沃的黑土地,占世界黑土总量的1/4,纬度相对俄罗斯多数国土较低。在20世纪60年代之前,这里一直是苏联最主要的小麦产区,有“苏联的粮仓”之称。这些资源可以保证一支庞大的军队就地解决差不多所有后勤补给问题。

由此可以看出,乌克兰的归属或政策倾向对东西两边的俄罗斯和欧洲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即便乌克兰是一个独立国家,没有被划入俄罗斯的版图之内,只要它还在俄罗斯的影响之下,就等于为俄罗斯的经济发达区和人口密集区在陆地和海洋上增加了几百至上千千米的战略纵深,为俄罗斯的胸腹部撑起了一把保护伞。

而反过来说,如果乌克兰处于德国或者美国的控制之下,那么就等于它们的军事力量可以越过那几百、上千千米,直抵俄罗斯的心脏地带,而那里也是亚欧大陆的中心地带——要知道拿破仑和希特勒在俄国(苏联)的失败,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要多跑这几百、上千千米。即便欧洲人一时半会儿没有兴趣对俄罗斯进行军事入侵,这一战略优势也可以让西方在和俄罗斯的谈判中占足优势,譬如迫使普京在石油和天然气价格上让步。

形象地比喻一下,乌克兰天生就是一柄两头带尖的“长矛”。对于俄罗斯或者是西欧诸国而言,谁把它抓在了手里,就意味着“矛头”必然指向了对方的咽喉。因此只要有一点机会,两边必然都要设法向乌克兰伸手。由此,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各大势力围绕乌克兰问题如此大动干戈了。

除去外部环境险恶,乌克兰内部环境同样不安定。对于一个国家而言,统一靠的不是简单的宣传,而是要靠各地的文化、经济、法律都能浑然一体、高度统一。内部如果一切都泾渭分明,那绝不是一件好事,大伙儿分得清清楚楚,界线在某些时候就必然会演化成裂痕。乌克兰国内,乌克兰族占了总人口数的77%,俄罗斯族占了约20%。这两个民族分别集中于乌克兰的西部和东部,形成了我们现在常说的东、西乌克兰,它们中间很容易就可以画出一条清晰的分界线。从经济上来说,苏联时期遗留的工业设施基本集中于俄罗斯族居多的东乌克兰,这里的经济运行主要依赖于和俄罗斯做生意;西乌克兰则主要是农业区,主要靠向西欧国家出口农副产品。两边比较,东乌克兰的经济状况要明显好于西乌克兰。

而在历史上,因为乌克兰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生活在这里的乌克兰人、俄罗斯人、波兰人、鞑靼人、犹太人,大伙儿祖上都曾经彼此打得死去活来,历史积怨随随便便就可以追溯出好几代人,因此国内一旦出现什么矛盾,往往就会演化成新仇旧恨一起算的局面。话说到这里还不算完。冷战结束后,随着美欧之间围绕欧元的矛盾日益加深,乌克兰这块地方就更热闹了。

简单地说, 20世纪90年代末问世的欧元,使得西欧诸国围绕法、德两个国家在一定程度上完成了“统一”,这就等于变相壮大了法、德两国的影响力 。而欧元的存在又必然要压缩美元的空间,这肯定是不符合美国的利益的。

自古以来,法、德等西欧国家对乌克兰乃至对俄罗斯始终没有断过念想,拿破仑和希特勒都曾进攻过俄国(苏联)。苏联解体之后,西欧国家没过几年就违背当初对叶利钦的承诺,开始进行北约东扩,把很多东欧国家乃至一些原苏联加盟共和国都纳入了自己的军事体系之中。最近的这次乌克兰内乱,最初的起因也是源自西欧国家特别是德国对乌克兰的政治渗透以及干涉导致东、西乌克兰直接矛盾激化。

但另一方面,围绕乌克兰的地缘利益更多的是长远之利,而维系欧元区的稳定、完整,对于法、德两国来说是更大更现实的利益。站在德国的角度来说,俄罗斯在军事实力上要强于德国,军事冲突显然是不能选的。此外,德国在俄罗斯有着不少的投资项目,更重要的是德国对于俄罗斯的能源非常依赖,天然气进口36%依赖于俄罗斯的供给,而原油则达到了39%——其实整个欧盟都差不多,天然气的30%、石油的35%来自俄罗斯。每年俄罗斯向欧盟出口1300亿立方米的天然气,其中900亿立方米是卖给德国,如果中断供气,德国的天然气储备仅够支撑3个月。这就意味着,西欧国家与俄罗斯关系的好坏,直接影响到欧元区的稳定,而这个问题对西欧来说远比乌克兰更加重要。

这样一来,欧、俄、美三方之间就演起了三国演义—— 美国相当于曹魏,欧、俄是孙、刘,乌克兰则成了孙、刘之间的荆州 。孙、刘为了荆州相互打起来,联盟被破解,自然是曹操获利最大。

同样的道理,对美国而言,从一开始干预乌克兰问题,首要目标就不是俄罗斯,而是欧元——相比于阻止俄罗斯得到乌克兰,解决掉欧元更能使美元获利。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在乌克兰问题上,美国以及与其站在同一阵营的英国、波兰,在对俄罗斯的态度上远要比法、德两国强硬。 CP5cQc59LeBh/Jt1g9O5qMVgccdDjbiBLCA24arNnAO9DDIpZ71OT0/v73J+6n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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