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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乐皆得谓之有德

“礼乐皆得,谓之有德”,对于较少接触古代经典的人来讲,这话比较费解,所以,我首先来解题。古人在解释某一个字的时候,喜欢用同音字来注解,其中最经典的证明,就是汉代学者刘熙的《释名》,书里的名物语词都用声训来解释,比如说“春者,蠢也”,什么是春天?万物苏醒了,蠢蠢欲动了,那就叫“春”。再比如“土者,吐也”,什么是土呢?能够吐出稻子、麦子、蔬菜等的,就叫“土”,土生万物。同样,“德者,得也”,什么是道德?能够得到人生与社会真谛的人,就是有德之人,亦即得道之人,因为把真理弄明白,追求到了。《礼记》有一篇叫《乐记》,其中有“礼乐皆得,谓之有德”一语,“礼”和“乐”的真谛都得到了,那么就是有德之人。

前几年,我在中华书局出版了一本讲演集,起名《礼乐人生》,意思是人的一生都应该用“礼乐”来规范、指导。中国文化的核心是“礼”,这“礼”就包含着“乐”。若是讲得周备一点,叫“礼乐”,讲得简略一点,就叫“礼”。为什么“礼”包含“乐”?从《礼记》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出。但很多人,对于礼乐文化的认识并不到位。比如说,有人认为举行“礼”的时候要伴奏,伴奏的就是“乐”,所以叫礼乐文化。也有人认为,“礼”是约束人的,令人感到紧张,而人不能总是处在紧张状态,所以要用“乐”来舒缓、放松一下。可见,我们对于自己文化的认识亟待提升。这个基本问题如果弄不清楚,却在说捍卫、弘扬传统文化,就是空话。

音乐是人类普遍的文化现象。无论哪个民族,当它的文明发展到一定阶段,都会出现音乐生活。无论是非洲、拉丁美洲、欧洲、亚洲,还是西藏、新疆、云南,或是中原地区,但凡文明到了一定阶段,都会跟音乐结缘。特别需要指出的是,全世界没有一个民族像中国这样,把音乐作为教化的工具。《礼记》有一篇解释六经的《经解》,提到孔子的六经之教,包括诗教、书教、礼教、乐教等,其中,以礼为教称“礼教”,以乐为教称“乐教”。中国人不仅是把“乐”作为娱乐的方式,更重视它对于教化民众的作用。某种程度上讲,儒家把乐教放在比礼教还要高的位置。下面展开来介绍。

一、中国上古的音乐成就

提到音乐,大家都会想到西洋交响乐队的铜管乐器。一旦提到中国乐器,就会想到胡琴、笛子,感觉中国的音乐很土、很落后,这是不对的。中国是一个音乐发端非常早的国度。根据文献记载,中国音乐的起源可以上溯至黄帝时期。相传黄帝时涌现了许多发明创造,其中之一就是发明了十二律。史书记载,黄帝曾任命一位名叫伶伦的乐官创作十二律。另外,音乐中还有1(哆)、2(来)、3(咪)、4(发)、5(嗦)、6(拉)、7(西)七声音阶,它们之间的音高不是平均的,1(哆)、2(来)、3(咪)三个音阶是一样的,到了4(发)的时候,音阶比较小,是个半音,到7(西)的时候,又是半音。而在一个复杂的演奏当中,比方说编钟,需要旋宫转调,比如1(哆)这个键可以按在任何一个地方,它的前提就是要把七声音阶平均分割成十二律,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技术难题。伶伦是把竹管做成吹奏乐器,模仿凤(雄的)和凰(雌的)的叫声,把它分成“六律”“六吕”,即六个阳律、六个阴律,合起来就是十二律。根据这个说法,早在五千年前,中国人就已经懂得十二律。

《尚书·尧典》有这样一段对话:“帝曰:夔(kuí),命汝典乐,教胄(zhòu)子,直而温,宽而栗,刚而无虐,简而无敖。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八音克谐,无相夺伦,神人以和。”夔曰:“於!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当时舜帝任命了一批官员,其中一位叫夔,他的职责是“典乐”,专门掌管音乐教化,主旨是教育“胄子”,就是贵族子弟,教他们学习音乐。通过学习音乐,使其能做到正直而温和,宽厚而懂得敬畏,刚毅而不暴虐,行事简而无敖。古代的诗可以歌唱,而音乐又离不开诗,诗可以抒发人的心志,歌可以把人要说的话拉长,尽情抒发。“八音克谐”的“八音”,是指用金、石、土、革、丝、木、匏、竹等八种材料制作的各式各样的乐器,比如,用土做的陶埙,用金(古代指铜)做的钟,用石头做的磬等。“克”是能够的意思。“八音克谐”,就是“八音”一起奏响时,彼此协调和谐。

中国人从音乐当中悟出了和谐的道理。“笙”的竹管,要有高低、粗细、长短的差异,才能奏出各种乐音。假如只有一根管子,或者所有的竹管都一样,就无法演奏。社会也是如此,社会是由不同的人组成的。各种特长不同、思维不同的人在一起,和而不同,和谐相处,好比“笙”的几根管子,高低、粗细、大小不同,但是围绕着一个主旋律演奏,曲子才会丰富而和谐。既不放任,又能保留各自的个性,找到结合点,形成最大的共性,这就是中国人的“和而不同”的思想。夔说:“於!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啊!我重重地敲击磬(石),凤凰来仪,连鸟兽也都随之起舞。遗憾的是,《尧典》的这些记载,长期以来被人们所怀疑。然而,考古发掘为学术界提供了大量的材料,所体现事实比文献记载的还要惊人得多。

在河南省舞阳县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子——贾湖,贾湖遗址的古文化的年代,比仰韶文化还要早,大约距今九千年到七千年,而仰韶文化约距今七千年到五千年。当地有一位小学老师,爱好考古学,经常在地里捡到陶片,他搜集起来后,向文物保护部门报告,文保部门据此进行了发掘,遗址的面积非常大,至今都未挖完。在众多的出土文物中有一项轰动学术界的成果,就是发现了用鹤类的肢骨制作的骨管,就是将仙鹤腿骨的两端截掉,再在骨面的一侧钻孔。骨管或者放置在死者右手边,或者放置在两腿之间,具体位置不一。出土的时候,骨管里灌满了土。凭直觉,大家认为应该是笛子,可是又不同于今天所见的笛子,它没有吹孔,也没有贴膜的孔,只有七个挨得很近的孔。考古队把它拿到北京中国音乐学院,请音乐史专家和民乐演奏家来鉴定。专家们一看,断定这是笛子,说这种乐器在中国新疆、中亚细亚一带民族中还有使用,只不过它不是横着吹的,是竖着吹的,吹奏时需要有一个角度,把气吹到内壁上,产生一种震荡。经过音乐学家试吹以及仪器测音,发现完全可以吹奏乐曲,确认是乐器。据说这样的笛子合计已经发现超过三十支。笛子做工精致,足见制作水平之高。

以前,学者们写中国科学史,由于缺乏考古依据,所以非常小心,比如《大百科全书》讲到仰韶文化,说那时“可能”已经会数一二三四五,对于是否会数六,则不敢想,因为人只有五个手指。现在,贾湖的骨笛不但已经有七个孔,而且孔与孔之间距离不等,说明当时的人们已经懂得音高与孔距之间的某种数理关系了。骨笛表面的某些小孔只比针眼大一点,是用什么工具钻的?九千年前就已做得如此精致,很难想象,因为距今一万年前的山顶洞人做的工具比它粗糙得多。

通过仪器对贾湖骨笛的测定,发现其中有支最好的笛子,每个音孔之间音程的误差都小于五个音分。其中有两个孔,误差几乎为零,真是匪夷所思。今天交响乐团的普通乐手,耳朵听音的误差一般在十个音分以上,优秀的钢琴调音师大概能达到五六个音分。而在贾湖时代,没有任何仪器而能达到如此水平,真是了不起。可见,贾湖人不仅有精神生活,有文化生活,而且生活质量还很高,很讲究。贾湖骨笛,是世界上最早的吹奏乐器之一,是国宝级的文物。

“埙”是中国特有的乐器,在甘肃、山西、四川、陕西等很多地方都有出土。甘肃玉门的火烧沟遗址,出土的许多埙,外形像一条鱼,身上有几个吹孔,特别漂亮。在陕西临潼以仰韶文化为主的姜寨遗址,也出土了很多埙,形状都不一样。在甘肃、青海地区的马家窑文化遗址出土的一件彩陶,外形像一个扁球,非常漂亮,中间一个圆心,四个吹孔的周围分布着“四大圆”,旁边还有水纹的漩涡,非常珍贵。

四川成都的金沙文化遗址,是一个面积很大的、从商代延续到春秋战国的遗址,出土物品里有两块原始状态的石磬,各有一个用于悬挂的孔。商代的陶埙不仅有七声音阶,而且具备了十二平均律中的十一个。殷墟武官村大墓里出土一件用青石制作的磬,形状非常规整,中间用浅浮雕勾勒出一只老虎,故称“虎纹大磬”,是国宝级的文物。类似的石磬,在我国很多地方都有出土。

甘肃玉门火烧沟遗址出土鱼形陶埙

湖北崇阳曾出土一件非常典型的商代青铜鼓,上部可以插羽毛等装饰品,下面是一个鼓座,中间两端各有一个可以敲击的鼓面。

湖北曾侯乙墓出土的编钟,是世界音乐史上的瑰宝。编钟总共65枚,分别挂在三层钟架上,中间是铜木结构,总重量超4400公斤。西方人的钟是圆的,敲任何一个部分,发出的声音都是一样的。而中国的编钟不是圆的,是合瓦形的。钟的两侧正面呈桥形,敲钟的中间和两侧可以得到两个不同的乐音,称为正鼓音和侧鼓音。这种奇妙的现象,称为“一钟双音”。根据武汉音乐学院测音的结果,编钟的中心区域,音域宽广,达到五个八度。今天的钢琴是七个八度,而曾侯乙编钟比钢琴早了几千年。青铜钟上的铭文总数达几千字,分别标记敲击部位的乐音的名称,以及各国之间不同律名的对照等,极其宝贵。

湖北崇阳出土商代青铜鼓

古代群众性的歌唱活动也非常普遍,曾出现很多歌手。《列子·汤问》提到,一个叫薛谭的人,拜秦青为师学唱歌,学了一段时间以后,觉得水平跟老师差不多了,所以就辞别老师,不想再学下去。老师听了非常伤感,但又不便强留,就在郊外为他饯行,秦青“抚节悲歌,声振林木,响遏行云”,歌声高亢,连流动的云彩都停下来听他唱。薛谭方知自己水平太差,真不该这么浅薄,非常惭愧,所以向老师认错,留下来继续学习。

《列子·汤问》还提到一位名叫韩娥的民间女歌手,她游历到齐国后断粮了,便在临淄城下唱歌求食,她那美妙婉转的歌声吸引了很多民众,人们纷纷赠以食粮,于是她继续上路。韩娥离开之后,人们惊讶地发现,已经过去三天了,家里屋梁上还回荡着她的歌声,这就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典故。

有一部书叫《昭明文选》,其中《宋玉对楚王问》一篇讲到“客有歌于郢中者,其始曰《下里》《巴人》,国中属而和者数千人。其为《阳阿》《薤(xiè)露》,国中属而和者数百人。其为《阳春》《白雪》,国中属而和者不过数十人”。宋玉是与屈原同时代并齐名的一位学者。某日,一位来客在楚国的都城——郢中唱歌,一开始唱的曲子叫《下里》《巴人》,他在城上唱,下面数千人跟着唱。后来又唱《阳阿》《薤露》,这两种歌比较难唱,所以只有十分之一的人能附和着唱。最后唱《阳春》《白雪》,音调非常高,结果只有数十人能附和。从这里可以看出,当时的群众性歌咏活动有多热烈。

二、儒家的音乐理论

刚才我们讲了先秦时期的乐器和演奏技巧,以及群众性歌唱活动的盛况。到春秋战国之际,在器乐、声乐都发展到相当高的水平以后,儒家开始研究音乐理论。音乐的本质是什么?它是怎么起源的?功用又是什么?音乐与民风以及国家的兴衰关系如何?以此为基础,儒家提出了乐教理论。

关于音乐的起源和作用,学术界有不同的说法。有一种说法认为:远古时候气候比较潮湿,人的血脉不通,关节容易出问题,所以要蹦跳,舒展筋骨。

《吕氏春秋》有一篇提到,古代有个部落叫葛天氏,“三人操牛尾,投足以歌八阕”。甲骨文中的“舞”字,像双手各拿一根牛尾巴作为跳舞的道具。“投足”,就是用脚踩节拍。“八阕”,有人认为是八段舞蹈。《史记·乐书》讲“故音乐者所以动荡血脉,通流精神而和正心也”,认为音乐的作用,既可以让人的血脉流通,又可以调理人的精神和心性。

礼乐的本质不在于外在形式。《礼记·乐记》说:“乐者,非谓黄钟大吕弦歌干扬也,乐之末节也,故童者舞之。铺筵席,陈尊俎,列笾豆,以升降为礼者,礼之末节也,故有司掌之。”

提到古代音乐,大家就会想到“黄钟大吕”“弦歌干扬”。这里的“干”指盾牌,是防御型兵器;“戈”是进攻型兵器。那时的舞蹈,会表现武王伐纣的战争场面,所以手上要举盾牌持戈。然而,《乐记》又讲,干戈之类,只是乐舞的外在形式而已,属于“乐之末节”,乐舞的本质也不在此,所以,只是让一帮小孩跳跳,叫作“童者舞之”。古代行礼时要在地上铺席子,就像今天日本、韩国那样,跪坐在席子上。“铺筵席,陈尊俎,列笾豆,以升降为礼者”,像吃饭铺席、陈列酒器和俎、排列笾豆,以及安排谁先谁后,都是礼的末节,把它交给工作人员“有司”去做就可以了。君子关注的是“礼乐”所要表达的灵魂。

儒家音乐理论的基本观点是“声、音、乐三分”,就是将今人所说的“音乐”分为三个由低到高的层次:声、音、乐。

音乐的起源与人的心理活动、人的情感直接相关。《礼记·乐记》说:“凡音者,生人心者也。情动于中,故形于声。声成文,谓之音。”乐为心生,是从心里发出的,所以《乐记》说“情动于中”。外界的某件事物,把人的心打动了,情感在心里动起来,就会“形于声”,就会情不自禁地发声。

《诗经》曾经有《毛诗》《齐诗》《鲁诗》等几种版本,流传至今的只有《毛诗》。《毛诗序》说:“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一个人的心被打动后,情萌动而形于言,但仅仅“形于言”,尚不能把内心的情感充分地表达出来,所以就会再“嗟叹之”。如果还不足,就“永歌之”,“永”就是长,唱歌就是要把声音拉长。如果“永歌之”还不足,就会“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投足而歌。这是人的情感的系列升华,慢慢高涨,形成了各种表达情感的方式。

这里说到的音乐有两个层次,一是由于“情动于中”而“形于声”,把内心的情用“声”表达出来。“声”是音乐的最低层次,动物都能感知,它非常单调,没有层次,表达的方式也非常直白。人的感情非常丰富,“声”的层次难以表达。《管子》说,将一根81寸长的丝悬空地固定在木板上,弹拨它不同的位置,就可以得到宫、商、角、徵、羽等乐音,由此发现了七声音阶的奥秘。通过七声音阶来创作歌曲,赋予它调门和旋律,以此表达人的情感,不仅表现力大为丰富,而且有了审美价值,更能打动人心。所以,第二个层次叫“音”,《乐记》说“声成文,谓之音”,“文”是文采、规律,是一种利用乐理知识创作乐曲来表达情感的方式。

“音”,相当于今天所说的音乐,种类很多。不同的音乐,给人以不同的感受:有的让人悲伤,让人流泪,长期听了,人会振作不起来;有的非常狂热,像迪斯科、摇滚,再加上旋转的彩灯,令人躁动;也有的气象庄严,令人肃然起敬。江南的民歌,温柔婉约柔和,又是一种风格。不同的音乐其作用也不一样,好的音乐能够催人向上,让人的心智沿着正确的方向走。也有的音乐会让人沉溺不起,比如,抗战期间,前线将士在浴血奋战,可是在大上海,有些人却在寻欢作乐,唱亡国之音。音乐对人的影响很大,一个人喜欢听什么样的音乐,他的气质也会随之改变,经常听古典音乐的人,就会有书卷气,与那些经常听躁动的音乐的人,肯定不一样。

不同的音可以带来不同的感受,儒家开始思考,对于“音”,绝对不能放任自流,否则人心会杂乱。因此,认为应该从“音”里面再分出一个层次来,这就是“乐”。只有能够体现道德教化的“音”,才有资格被称为“乐”,所以《礼记·乐记》说“德音之谓乐”。乐,思想上是健康的、纯正的,风格上是舒缓的、典雅的,听了之后,有利于人的身心和谐以及社会的安定。无疑,这样的乐曲才是社会所需要的。

“音”和“乐”很相近,都是利用七声音阶,根据一定的旋律、一定的调门创作出来的,但是它们并不相同。这正是《礼记·乐记》中孔子的高徒——子夏说的“夫乐者,与音相近而不同”所体现的理念。

《礼记·乐记》还说:“君子乐得其道,小人乐得其欲。以道制欲,则乐而不乱;以欲忘道,则惑而不乐。”人不能没有快乐,人一快乐就想跳舞或者唱歌这些娱乐活动。“君子乐得其道”,君子最感兴趣的,是要在这种文娱活动中把握住它的道;“小人乐得其欲”,小人只是追求一种感官的发泄,没有道德,没有思想。虽然感官的刺激和欲望有其合理性,但如果能用道来制约,就是乐而不乱。如果“以欲忘道,则惑而不乐”,如果只想着感官刺激,而忘记了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应受到理性的指导,就会迷惑、迷失方向,就不会有真正的快乐。如果爱唱什么就唱什么,不知道用道去制约,社会风气就会受影响,古人都知道这个理念,所以,要懂得“以道制欲”,倡导健康、高雅的歌曲,那么,社会风气才会端正。

“德者,性之端也”,人心显露在外的,是德。人心的仁、义、理、智四端都是德的体现。“乐”是“德之华”。这里“华”和“花”相通。“金石丝竹,乐之器也。诗言其志也,歌咏其声也,舞动其容也。三者本于心,然后乐气(器)从之。是故情深而文明,气盛而化神,和顺积中而英华发外。” 这是一种健康的、表达道德的音乐。金、石、丝、竹,是表达这种情感的器具。

下面这段话,是这一讲题目的出处:“凡音者,生于人心者也;乐者,通伦理者也。是故知声而不知音者,禽兽是也;知音而不知乐者,众庶是也。唯君子为能知乐。……是故不知声者不可与言音,不知音者不可与言乐。知乐,则几于礼矣。礼乐皆得,谓之有德。德者,得也。” “音”,它是人的心声。“乐者,通伦理者也。”从“音”分出来的“乐”,是通伦理的,人有伦理,而动物没有伦理。“知声而不知音者,禽兽是也”,禽兽只懂得“声”,只听到各种声音。“知音而不知乐者,众庶是也”,只懂“音”而达不到“乐”的层次,是众庶,因为众庶没有机会接受这种教育,没法选择,所以只能在“音”的层次上,而不知还有更高层次的“乐”。“唯君子为能知乐”,君子是有学问、有品味的精英分子,他们懂乐。“不知声者不可与言音”,如果连“声”都不懂,那讨论什么“音”?“不知音者不可与言乐”,如果连“音”都不懂,那怎么讨论“乐”呢?“知乐,则几于知礼矣。”懂得“乐”,就差不多懂得“礼”了。“礼乐皆得,谓之有德。德者,得也。”所以,看一个人的层次,只要聊上几句话就能看得很清楚,就可知道热衷什么,喜欢什么。古代有道的君子是按照礼乐来生活的。

三、音乐通乎政

古代君子特别注重音乐以及流行什么样的音乐。音乐与一个政权、一个政府的为政得失紧密相关,而且与社会风气紧密相关。流行什么样的音乐,就可以知道这个社会处在什么状态。如“文革”时流行造反有理的歌曲,把整个社会风气、整个人性都给扭曲了。很多人现在回想起来都非常后悔,那时,有人为要造反,看父母出身不好,就用皮带抽他们的脸,或用脚踩在他们身上,这些行为想想都让人痛苦。再说苏州人说话,吴侬软语,跟唱歌一样,音乐性非常强,他们的评弹都是软绵绵的,如果是女同志讲,就很好听,但若是男同志讲,就像是娘娘腔,所以这个地方出才子佳人。这里的民风也特别温文,看《红楼梦》就可知道,金陵是指江苏,江苏两个大府,一个江宁府,一个苏州府,“温柔富贵乡,风流繁华地”,就出了贾宝玉、林黛玉这样的才子佳人。再去西安看看,西安人的秦腔激越高亢,人们在田里吼着嗓子唱,所以那里的民风比较彪悍。民风的形成和很多因素有关,其中很重要的就是音乐。因为音乐每人都会唱,一个人经常唱什么,这个人的情绪就是什么。再者,音乐跟政治也有关系,《吕氏春秋》就提到“音乐通乎政”。

《吕氏春秋·音初》说:“闻其声而知其风,察其风而知其志,观其志而知其德,盛衰、贤不肖、君子小人,皆形于乐,不可隐匿。故曰:乐之为观也深矣。”如果张嘴唱出的是秦腔,就可知道是西北的民风;如果是吴侬软语,就可以知道是苏州一带的。通过这些风气,可以知道人们的志向,他们崇尚什么,根据志向又可以知道德。所以一个社会的盛衰,一个人是贤还是不肖,是君子还是小人,只要听听音乐就能发现,那是隐藏不了的,而且可以了解得非常深。

据《礼记·王制》记载,上古君王要定期到四方巡守,十二年一周天,因为天上的岁星十二年走一周天。天子是天的儿子,所以,他分别要用三年的时间,到东西南北四方视察,十二年巡守完。巡守时,必须要到民间了解民风、民情。天安门前有对华表,天安门里面也有一对,华表的顶上都蹲着一只小兽,只不过,天安门前面的华表上的那两只是朝外看的,里面的华表上的那两只是朝里看的。朝里看,是“望君出”,提示皇上要走出深宫到民间去,比如,乾隆下江南,都不想回去了,所以外面两只叫“望君归”,作为帝王,不能流连忘返,要回来打理朝政。

巡守所到之处,地方官员要述职。“述职”这词在《礼记·王制》中最早出现。述职时要说的内容很多,其中就要展示当地流行的民歌。天子点名要听,要把老百姓叫来,唱最近流行的歌。如果听到的全是哀怨声,或是讽刺的,或是声色犬马的,会责备当地的官员。因为“上有所好下必盛”,楚王好细腰,宫女多饿死,当官的一天到晚声色犬马,下面的老百姓也就唱声色犬马的歌,那样民风就会变坏,那还怎么治理?如果听到的民歌不仅典雅,而且内容也非常好,随行的采风官就会记下来。

当时的民歌叫“风”。《诗经》有风、雅、颂三类,“风”是十五个诸侯国的民歌,是乐官下去采集的特别好的民歌。采来后的民歌在宫廷等正式场合演奏,并在全国推广,这样,风气就比较纯正。比如《诗经》第一篇叫《关雎》,它恰到好处地表达了一个青春期的男子,思念心爱的女子,“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哪一天敲着锣打着鼓把她娶回家呢?男子那种渴望美好婚姻的心情表达得恰如其分。

在中国历史上,每逢盛世,必定会出现这个时代的颂歌,相传黄帝时流传下来的乐叫《咸池》,颛顼时代的叫《承云》,帝喾时代的叫《唐歌》,尧时代的叫《大章》,舜时代的叫《韶》。此外,还有一些有功于天下百姓的人,也会留下传世的乐章。如大禹治水,留下的歌叫《夏迭》;汤伐桀的歌舞叫《大护》《晨露》;武王克商以后,周公作《大武》。《吕氏春秋·适音》说:“故有道之世,观其音而知其俗矣,观其政而知其主矣。”世界上哪个国家是把音乐与政治、与为政的得失联系在一起的?只有中国。

不好的音乐,败坏民风,甚至成为亡国之音。《吕氏春秋·侈乐》多次提到,一个政权快要灭亡的时候,一定会在音乐上有所体现。“夏桀、殷纣作为侈乐大鼓,钟磬管箫之音,以巨为美,以众为观,俶诡殊瑰,耳所未尝闻,目所未尝见,务以相过,不用度量。宋之衰也,作为千钟。齐之衰也,作为大吕。楚之衰也,作为巫音。”夏桀是夏朝最后一个王,纣是商朝的最后一个王,他们追求感官的刺激,所以制作“侈乐大鼓,钟磬管箫之音,以巨为美”,乐器以大为美,“以众为观”,以数量多、排场大为壮观。钟的体量过大,声音就很难带来美感和享受。“为木革之声则若雷,为金石之声则若霆,为丝竹歌舞之声则若噪。”声音如雷霆,让人听了难受,“骇心气,动耳目”,超出人们心理的正常承受能力,那就不是享受,是受罪了,所以说,“以此为乐则不乐”。

音乐是民风政情的反映。《礼记·乐记》说:“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社会治理得好,就一定和谐,音乐都会悦耳美妙,非常享受。“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世道一乱,人心怨怒,其政一定悖乱。“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国之将亡,民众的歌曲哀伤,因为生活艰难。

儒家之所以严格分辨音与乐,有一个背景,就是流行音乐的产生。孔子所处的年代,出现过一次流行音乐高潮,当时的社会风气非常坏,比如儿子杀父亲,弟弟杀哥哥,母亲与儿子通奸……风气之乱,同样表现在音乐上,其中郑国的音乐,尤其糜烂。可是有些人就是爱听这种音乐,孔子非常讨厌这种格调低下、形式时髦的音乐,他说:“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恶利口之覆邦家者。 ”“恶”是厌恶,“朱”是正色,紫色不是正色,但是它很艳,甚至掩盖了正色,使得不少人不喜欢正色,反而喜欢不正的颜色。孔子还厌恶“利口”,一些能言善辩、巧言令色的人,把国家给颠覆了。所以,儒家非常反对流行的不健康音乐以及与之相似的利口、偏色。

曾侯乙墓编钟的出土,震动了海内外学术界,也有人借此做翻案文章,说以往讲春秋之时是礼崩乐坏,而如今出土的曾侯乙编钟,艺术水平很高,证明当时礼没有崩,乐没有坏。这种说法似是而非。“礼崩乐坏”不是说那时候没有乐器了,而是说演奏的格调变了,乐器演奏的是音,不是乐,不是雅乐而是郑声。

孔子的学生颜渊“问为邦”,就是问如何治国。孔子回答说:“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 ”“行夏之时”,就是用夏朝的历法,因为它最符合黄河流域的农时,所以一直用到今天(今天的农历即是夏历)。“乘殷之辂”,“辂”就是车子,要乘殷朝的车子,殷朝的车子做得最为俭朴。“服周之冕”,穿周人的冕服,周人的冕服华而不靡,贵而不奢。音乐,一定要奏《韶》乐,《韶》相传是舜的音乐,尽善尽美。“放郑声”,就是要抛弃郑国音乐中的淫词滥调。“远佞人”,佞人指巧言令色之徒,属于小人。“郑声淫,佞人殆”,郑声浮靡不正,佞人最危险。

玉辂

四、移风易俗莫善于乐

儒家认为,在纷繁的音乐现象面前,作为社会精英,有责任从各种音曲中挑选、分辨出德音雅乐来,然后,以之教化民众,使社会风俗敦厚。这种教化,不是生硬的、强制性的,而是通过音乐传播,用老百姓喜闻乐见的方式推行。

早些年,我还在读研究生,中央乐团的首席指挥李德伦痛感交响乐在大学里面没有听众,于是在北京的高校里挨个地演奏,并亲自讲解,告诉大家交响乐队分哪几个部分。逐一介绍每种乐器的名称,声音的特点,演奏的经典曲子是什么等。讲解生动,非常吸引人,由此拉近了学生与交响乐的距离。

那天李德伦指挥的交响乐奏完以后,全场鸦雀无声,过了半分钟,大家才开始鼓掌。当时坐我旁边的一位同学说,听完以后,觉得整个心灵都像被洗过了一样!另一位同学说,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升华了。散场后,我对李先生说:“音乐对人的心灵的影响这么直接,作用这么快,瞬间就把人的状态改变了。”没想到李德伦引用《孝经》里的两句话回答我:“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安上治民莫善于礼。”这两句话,前一句讲“乐”,后一句讲“礼”。儒家认为,教育老百姓其实很容易,让他听好的音乐,他的气质就变化了。让所有的人听好音乐,那么整个社会风气就会改变。《诗经》说“诱民孔易”,“诱”是诱导教育,“孔”是非常,诱导民众是非常容易的,而成本最低、见效最快的就是音乐。

在中国文化中,乐是解决人的内心和谐的问题的,而礼是解决人的外在的行为规范的。有的人在行为上做得很好,但内心与行为并不一致。湖北荆门出土的郭店楚墓竹简上说“凡学者,求其心为难”,要改变人的心最难,人跟人相交要得到彼此的心也最难。郭店楚简又说:“虽能其事,不能其心,不贵。”一个人虽然能把一件事情做好,但如果动机不正确,没有把心放在很正的位置,那就并不可贵。所以,要真正发自内心地去做。

《郭店楚墓竹简·性自命出》有两句话是讲人心与音乐的。一句是“凡声,其出于情也信,然后其入拨人之心也厚”。“信”是真实的意思,声是从内心很真实的感情里流出来的,音乐,不仅为老百姓喜闻乐见,而且能拨动人的心弦。另一句是“乐之动心也,濬深郁陶”。乐打动人心,可以达到最为深入的程度。音乐甚至能打动圣贤,让孔子“三月不知肉味”,孔子感慨地说:“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没想到听《韶》乐,能达到如此境界。

有个典故非常有名,是说魏文侯知音而不知乐。魏文侯好附庸风雅。有一天,他问孔子的学生子夏,“吾端冕而听古乐”,我端端正正地戴好冠冕听古乐,可是“唯恐卧”,生怕听睡着了,然而“听郑卫之音”,听郑卫的淫词滥调却是不知疲倦,通宵达旦也无困意。“敢问古乐之如彼何也?”听古乐怎么会这样呢?“新乐之如此何也?”听新乐怎么又是这种情况呢?子夏回答说,古乐“进旅退旅”,旅是师旅、军队,比如,武王克商留下来的《大武》,就是一篇史诗,讲武王怎样率领军队灭商的过程。“和正以广”,它表达的是和正。“弦匏笙簧,会守拊鼓”,使用的都是很正的乐器。“始奏以文,复乱以武,治乱以相,讯疾以雅”,是讲文王、武王治国的事情,“君子于是语,于是道古”,君子看了《大武》,就会想到历史,想到文武之道。“修身及家,平均天下,此古乐之发也”,古乐会唤起你修、齐、治、平的理念。“今夫新乐,进俯退俯”,新乐就不一样了,演员弯着腰进去,弯着腰出来。“奸声以滥,溺而不止”,声音都不正,淫词滥调,不知终止。“及优侏儒,猱杂子女,不知父子”,就像一群猴子,活蹦乱跳,没有伦理,也不知道主题是什么。“乐终不可以语,不可以道古”,音乐结束了没法讨论道,也无法谈论历史,因为它非常肤浅。最后,子夏挖苦魏文侯,“今君之所问者乐也,所好者音也”,你问的是乐,而你喜欢的却是音。换言之,你魏文侯连音与乐的区别都不懂。这种情况今天也有,不少人听交响乐会想睡觉,是因为他还不具备这方面的教养。

那么,古人是怎么推广乐教的?周代有一种乡饮酒礼,表面上是一乡之人在一起饮酒,实际上是进行尊老教育的一种形式。这里有个如何排座次的问题。坐在堂上的,一定是乡里年龄最大的,而不是乡长。坐他两边的也是六十岁以上的老人,五十岁以下的人只能在堂下,为堂上的老人服务。一乡之人看到老人那么受尊敬,就懂得以后处处要给他们让座、让路。孔子看了以后说,“吾观于乡,而知王道之易易也”,看了乡饮酒礼,而知推行王道很容易。王道的重要内容之一,就是大家尊老,老有所安。

乡人喝酒,要有乐曲助兴,它们都经过精心选择。乐工歌唱《诗经》中的《鹿鸣》《四牡》《皇皇者华》,它们讲的都是君臣之间的平和忠信之道。接着笙奏《南陔》《白华》《华黍》,都是讲孝子奉养父母的。然后,堂上、堂下轮奏,堂上鼓瑟唱《鱼丽》之歌,堂下笙奏《由庚》之曲。堂上鼓瑟唱《南有嘉鱼》之歌,堂下笙奏《崇丘》之曲。堂上鼓瑟唱《南山有台》之歌,堂下笙奏《由仪》之曲。最后器乐与声乐合起,奏唱《周南》的《关雎》《葛覃》《卷耳》,《召南》的《鹊巢》《采蘩》《采苹》,说的都是人伦之道。一乡之人在揖让升降、笙瑟歌咏的愉快气氛中,觥筹交错,陶醉在德音雅乐之中,可谓润物细无声。

郑卫之音,是不可以在庙堂演奏的。能在庙堂演奏的,一定是德音雅乐,因为它的内容健康,“是故乐在宗庙之中,君臣上下同听之则莫不和敬”,这不是强迫的,是发自内心的因“和”而生的敬。另外,“在族长乡里之中,长幼同听之则莫不和顺”,长幼之顺也是发自内心之和。“在闺门之内,父子兄弟同听之则莫不和亲。”这几个“和”都是通过音乐来完成的,社会就是如此走向和谐的。

自古以来,有道君主喜欢音乐不是为了发泄,而是要化自己的“心”和“性”,陶冶心性。奏古乐和新乐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是否追求意境。古人抚琴要沐浴焚香,心静入定,在幽静的意境中感受宁静,涵泳其中。所以,如今的琴界有一些老先生不对外演出,因为琴是奏给自己听的,让心性与琴声交流,由此来化自己的性。可见,要做一个和谐的人,做一个有品味的人,就要懂得利用“音”来变化气质,涵养德性。

时至今日,不少地方出现了“音乐疗法”。凤凰卫视曾经介绍台湾东海大学一位女老师开设音乐课。据介绍,女老师让大家听雅乐。一开始,听课的男同学坐不住,趴着,仰着,一会这样,一会那样,老师也不多说,就让大家听,然后,再略微讲解乐曲所表达的意境,接着让学生再听、再体会。几堂课之后,这些男同学都变得安静了,坐得住了。一个学期下来,气质全变了。据说这门课火得不得了,排队选修的学生,需要排好久。这门课的用意很深,手法非常巧妙,可谓“诱民孔易”。治疗多动症,吃药片未必有效,训斥、吼斥未必解决问题,而“音乐疗法”却能达到“不教而自化”的目的。

无独有偶,德国某小镇的一个汽车站,经常出现等车的人吵架的现象。有人提议,在那里安装个喇叭放古典音乐。不可思议的是,自那以后,吵架率明显下降。等车的人听了古典音乐,都跟着哼起来,心情变好了,就不再吵架了。另外,据报道,新加坡的监狱每到放风时,囚犯就寻衅闹事、打架,这情景在新加坡、中国香港地区的电影里时常可以看到,警官一来马上装作没事。后来,每到放风时,喇叭里就放古典音乐,结果囚犯闹事的立马减少了,这就是音乐的妙用。

我有一位非常尊敬的老师,今年九十多岁了。二三十年之前,那时大家收入很少,老先生家里也是除了书没什么别的。但让我非常意外的是,他家里有一套价值一万元的音响,那时候一万块钱可是个大数目。我很奇怪,老师是研究国学、研究老古董的,怎么会买这样一套很现代的设施?老先生说,看书的时候,放一些节奏舒缓的古典音乐作背景音乐,把声音调得很轻很低、若有若无,会感觉到“此处有声胜无声”,在这样的背景音乐下看书,特别舒服。此外,每天涵泳其中,人的气象也会变得从容、宽厚、典雅。

最后,我想说说我家乡无锡的民间音乐家阿炳,大家都知道他的代表作《二泉映月》。记得我上初中时,无锡人民广播电台为每家每户安装一个广播喇叭,每天晚上十点播放的终了曲就是《二泉映月》,所以,走在大街小巷,听到的都是这首乐曲,人人都耳熟能详。但当时并不能真正听懂,只是觉得好听。后来才慢慢品味出了它的深刻内涵。阿炳年轻时因为贫困做过道士,道士都讲阴阳,所以这个曲子有阴阳二部,相互烘托。低音部,表达一位盲人看不到光明,在黑暗中摸索的苦闷、彷徨与不甘;高音部,表达盲人对光明的渴求和奋斗。前些年,中央乐团曾邀请世界著名的指挥家小泽征尔前来指挥,小泽征尔希望中央乐团演奏一首中国乐曲,有人推荐了《二泉映月》,他要求先听一遍,并希望用二胡演奏。小泽征尔听完之后哭了,因为他听懂了。我特别喜欢听《二泉映月》,一方面是因为它是沁入我骨髓的乡音,亲切无比;另一方面,它是中国人的“命运交响曲”,我在遇到困难而感到无助时,往往会闭眼静听,从中受到巨大的激励,一个盲人,尚且不甘失败,追求光明,我又有什么理由退却?

总之,好的音乐是人生不可或缺的伴侣,它能使我们更纯粹、更卓越。我相信,如果精读了儒家的《乐记》,并且时时践行、体会,你的礼乐人生会更精彩。

八音图 八音是我国古代对乐器的分类,指金、石、土、革、丝、木、匏、竹八类。钟属金类,磬属石类,埙属土类,鼓属革类,琴属丝类,柷属木类,笙属匏类,管属竹类。 Sug68/jevnnaTYunqPG7I/m7vw9SBIYpTJaO7KKK8uibiB+UROTsOimLndn8s4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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