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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一回家我就把自己裹进被子里,缩在自己的世界里,我浑身发抖,被一种愤怒跟羞耻包

围了,我想生活果真是一场闹剧,上帝并不会因为给你关掉门就打开一扇窗,他将路全部堵

死了,无处可逃。

我哭的稀里哗啦的,不停得抽噎,打着哭隔,我觉得自己又可怜又难过,可怜的是我被

骗了这么久,难过的是我此刻的伤心居然有一大半是因为陆时禹,内心里那种因为对方喜欢

而暗戳戳的欢喜与雀跃都变成了讽刺,我哭得越久,越发真正明白自己在难过什么,我喜欢

上了陆时禹,可他不过一直在可怜我……

这只会让我显得更悲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哭得浑身疲倦,迷迷糊糊睡了,梦里面又是陆时禹那张英俊而模糊

的脸,课桌旁,他坐在逆光的位置,轻轻松松的问我要不要同他交往,这回我没说什么我有

男朋友的话,跳起来就打了陆时禹一拳,我说:“你这个‘大猪蹄子’,我才不需要你可怜!

混蛋!”

我是被饿醒的,原来人伤心的时候也会饿,我居然一点都没有那种因为伤心难过而什么

都吃不下的胃,果然电视里都是骗人的。

小窝里黑漆漆的,我扭开壁灯,随手抓起旁边的手机,发现手机一点电都没有了,我只

好把电冲上,又去客厅翻零食箱,可是纪菲菲已经把东西全吃光了,只剩了一袋孤零零的坚

果躺在那里,还是纪菲菲最讨厌的口味。

人倒霉的时候不要说调料包了,其实连面都没有。

夜幕将世界裹在一层令人窒息的安静里,我嚼着坚果,大约是梦里打了陆时禹一顿,心

情好多了,居然也没有下午时的难受,只有饥饿难忍的胃不断提醒我,生活再难受也要努力

苟活。

烤鸡、烤羊肉、烤鲫鱼、烤脑花,一想到这些,我都没空搭理自个儿的伤心,只想大吃

一顿。

我将充电中的手机开机,纪菲菲去了 B 市太远,估计也只有高修齐能陪我吃宵夜了。

结果手机一开机就嗡嗡得震动,无数未接来电进来,我翻了翻,全是陆时禹的私人电话,

我手指顿了顿,有些茫然。

中间插了两个来自高修齐的电话。

我裹了件外套,翻到高修齐页面,直接按了回拨键,拧着钥匙往外走。

电话很快接通,胖子的声音大咧咧的传过来,一开口就是他家女神:“姜淼,纪菲菲的

手机怎么一直打不通啊?”

我手机也不通,怎么没见你问呢,我正想怼他,一出门却傻眼了,楼道里的灯光幽暗,

陆时禹高挑的身体靠在墙角,空气里有薄薄的烟味,地上掉了好几个烟头,他的脸半掩在背

光的阴影里,修长的身体透出一种无端的落寞。

我愣了一秒,下一秒,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将脚步收回,砰地一声关上防盗门。

陆时禹怎么会在家门口?

我胸口怦怦直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思考,正想着,挂断的手机又震动了几下,这回不

再是未接电话的提醒。

“姜淼,你能接电话吗?”

“姜淼,我很抱歉。应该早点告诉你,但是出于种种原因,有些难以启齿,我们面谈好

吗?”

“姜淼,不是因为内疚,我承认一开始会有这样的心绪,但是后来……总之,我喜欢你,

比你想象得要早!”

“姜淼,我在你家门口,你可以开门吗?”

“如果你愿意原谅我的话。”

因为关机而延迟的短信终于一条条涌进来,时间显示都是下午,原来我哭得伤心欲绝的

时候,陆时禹也没有那么好受。

“姜淼。”隔着冷冰冰的防盗门,陆时禹在门口,敲了敲,嗓音不轻不重,透出一丝沙

哑。

我莫名十分紧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高修齐大约被突然打断十分不爽,又拨了过来,

我赶紧挂断了。

“姜淼。”门口又敲了敲,“对不起。”

我忽然觉得难过,不同于下午的,另一种带着莫名苦涩的难受。

难道陆时禹就这么在门口傻站了一下午,他图什么啊,白痴!

可隐约的,我又好像有点懂。

隔了好久,我稳了稳自己的情绪,把门打开,警惕得露出自己的脑袋,往上看向陆时禹

那张因为抱歉显得有些落寞的脸,偏偏黯淡的光影里,那张脸依旧是该死的俊朗好看。

见我突然开门,他似乎愣了愣,只低头瞅着我,仿佛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

那副场景其实有点傻气,楼道里静悄悄的,我忽些不敢看他,吸了吸鼻子,突然说:“你

愿意请我吃饭吗?”

“嗯?”似乎没反应过来,然后很快的,他说:“好。”

走到沿河的路人行道上,陆时禹问我想吃什么,这种时候我可不想说什么“随便”,于

是报菜名道:“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仔鹅……”

陆时禹:“……”

“我开玩笑的。”我咧咧嘴角。

气氛稍微缓和了一点,过了一会儿陆时禹才说,“其实你想吃也可以。”

好吧,我知道这位是有钱的大爷。

冬季夜里很冷,也很安静,河边的人行道上人很少,只有支起的夜宵摊前有淡淡的烟火

气。

挑了一家熟悉的烧烤摊。

挑完食材后,我又从老板的炉子里盛了两碗热腾腾的醪糟汤,一碗留给自己,一碗准备

端给陆时禹。

太冷了,平时生意极好的烧烤摊人也慢慢变少了,小吃桌坐着零星的客人,陆时禹穿着

上午的炭灰色西装,外面裹了一件黑色大衣,背影瘦削挺拔,气质卓越,跟周围的平淡的烟

火气形成一种别扭的突兀感。

好像任何时候,人群里的陆时禹都是最闪耀的那一个,也是最格格不入的那一个。

醪糟汤很甜,我默默的喝了一口,有些发腻,忽然又觉得没什么胃口了,再去看对面的

陆时禹,他也只象征性抿了一小口,又放下。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我因为莫名奇妙的突然没胃口,吃得很少,陆时禹大约本身就不喜

欢这些东西,用得就更少了。

回去的路上气氛也怪怪的。

陆时禹好几次想要开口,仿佛都不知道怎么开场。

这可一点都不像他,仿佛变成一个我不熟悉的,有些内敛的男人。

快到的时候,我想了想,忽然说:“你的短信我都看到了。”

陆时禹漆黑的眸子多了一丝光亮,下颌微抬,静静得看着我。

“我这个人其实很大度的。下午的时候是我太激动,也很伤心,被骗总是很难受的,可

是想一想,你又没有做任何伤害我的事。”说到这里,可能始终有些别扭,我有些不自在,

但是还是摆出不计较的模样,“所以就算了!”

其实陆时禹这么紧张得追过来,我还是很受用的。

陆时禹却仿佛并不满意,他脚步停顿下来,我看见他喉结滚了滚,仿佛在努力克制什么,

最后黑眸紧紧盯着我,嗓音微沉:“然后呢?”

我又紧张了,心跳噗通一下,下意识回到:“没……没有然后了。”大约是底气不足,

有些结巴。

陆时禹皱眉,直截了当:“姜淼,我的短信你有看完吗?”

“有……”我抖着手指,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就是不敢去看陆时禹的眼睛。

陆时禹不说话了。

我知道我像只鸵鸟,又笨又没有勇气,并且只会装傻,连我自己都鄙视自己。

“我……我回去了。”条件反射的,我又想逃。

“姜淼。”陆时禹忽然拽住我手臂,吓了我一跳,不知道他此刻为什么忽然变得咄咄逼

人起来,顿时瑟缩了一下。

陆时禹仿佛也觉得吓到我,但又很执着地拉着我,像是担心我逃跑,只是力道轻了一点,

我听见他说:“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很肿。”

他是想说我丑吗?

我赶紧捂住眼睛:“难看你就不要看。”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思维怎么转到这个奇怪的

点上,可能真的就是太紧张了。

他像是轻笑了一下。

“没有说你难看。”语气温柔了一点,“下午为什么哭?”

“那还不是因为你骗人!”我理直气壮。

“对不起,一直没有告诉你真相,在这一点上我非常内疚。但是姜淼,我从来不会因为

内疚去喜欢一个人,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你,没有别的原因。”他忽然把我拉得近了一

点,陆时禹的外套很柔软,有一层淡淡的类似松香的味道,冷风似乎被他高大的身体挡住了,

他继续说,“你呢,为什么哭,有没有一点可能是因为误会我喜欢你的本质。”

我盯着陆时禹胸前的扣子,有些迷迷糊糊的觉得似乎被套路了,顿时闷闷的,不敢再说

话。

“这对我很重要,姜淼,我需要你诚实的回答。”仿佛诱哄似的,陆时禹的声音很轻,

很有磁性。

我觉得羞耻,一种被看穿的羞耻,他是那么志在必得、得寸进尺的要答案,逼得我根本

没有办法装疯卖傻。可是我又别扭极了,觉得脑子乱糟糟的,我想不是现在,现在的我根本

给不了陆时禹回答。

“我过得很糟糕!陆师兄,我一直把自己过得非常糟糕,我一点也不喜欢自己现在的样

子,你干嘛要喜欢一个这么糟糕的我,我觉得我们……可能不……不太合适。”

“这跟上次是一样的借口,我不接受。”陆时禹把我脑袋捧起来,他掌心很暖,眼睛清

亮坦荡,一眨不眨得看着我,“而且你一点都不糟糕!”

我一定是被陆时禹蛊惑了,我想,所以那一瞬间,虽然那么的想要逃避,可是我还是听

见自己有些颤抖的声音:“我需要一点时间。”

陆时禹唇角弧度立刻柔软起来:“多久?”

“我不知道。”

“姜淼。”

“嗯?”

“这是我第三次告白,我现在心情很复杂,但是可以预测在你需要的这段时间,我肯定

很忐忑、焦虑、不安,总之肯定不会太痛快。”

我有点内疚了……

“所以你要不要先发点福利?”

“啊?”

然后,陆时禹的吻便落了下来。

“淼淼,太阳晒屁股咯!”有人敲了敲窗户,我翻个身,迷迷糊糊地坐起来,顺手将窗

户推开,窗口站着背着竹篾的二伯母,她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正笑眯眯地跟我交代:

“锅里给你蒸了玉米,鸡蛋也有,不准挑食只吃蛋白,淡黄也要记着吃!”

我揉揉眼睛,下意识点头,打了个哈欠:“二伯母,您又去采茶啊?”

“那可不。快清明了,也就这段时间茶叶价格好,节后可再没这么好的价格咯!”说着,

忒宝贝得将背后的竹篾往上托了托。

她身后,远山如黛,连绵起伏的山脉笼罩在一层乳白色的晨雾里,清秀如佳人,远远望

去,树丛层层叠叠,郁郁葱葱,呈梯田状分布,仔细分辨,分明是一簇簇茂密的茶树。

我想了想,立刻从床上跳起来:“那我跟您一块儿去!”

二伯母听着发笑:“得了,你快别糟蹋我那茶叶了,就这几天,被你祸害得可不少!听

话,待会儿吃完饭,去机场接你堂哥去!”

被二伯母这么一说,我一脸悻悻,等提到堂哥,以为是指她儿子,顿时眼睛一亮:“瀚

文哥回来了?”

“是你大堂哥,回来给你奶扫墓。你瀚文哥年前才才回来一趟,哪有空再回来,当初可

真不该送他出国留学,你说留在这里替我守着茶园多好,现在一年也就过年能见上一回,非

要留学搞什么破研究!”二伯母嘴上虽然埋怨着,脸上却是一副与有荣焉的自豪样,每每提

及自己在国外的儿子,都是十分骄傲的。

“二堂哥现在也是博士啦!您可是博士的妈,前段时间二堂哥的论文不是还得奖了吗!”

我赶紧拍马屁,转而又想起姜北陌回来,回来过年后,我一直没去公司报道,算是彻底辞职,

灰溜溜的逃回了老家,姜北陌压根儿不知道。这次回来,不定怎么数落我呢!顿时垮下脸,

“那什么……二伯呢?二伯不能去接大堂哥吗?”

“你二伯约了几个收茶的茶商,忙着呢!我不跟你说了,得去看看工人,别毛手毛脚糟

蹋我们家茶叶,车钥匙在桌上,你开车注意安全啊!”说完,二伯母背着竹篓匆匆忙忙往山

上赶。

我垂头丧气得将头埋在枕头里装死,想想即将面对姜北陌那张冰山脸就十分烦躁,再想

想还欠他一笔不小的数目就更加烦躁,忍不住在床上打了个滚儿,翻来覆去的一动也不想动。

结果院子里那几只讨人厌的鸡似乎在跟我提醒姜北陌那厮的航班快到了,叽叽咕咕地叫

个不停,且一声比一声高亢嘹亮,我只好认命得起来收拾一番,拿起玉米和鸡蛋就往外头赶。

“今晚回来就炖了你们!”走之前,冲着那几只雄赳赳气昂昂的畜生磨刀霍霍。

二伯跟二伯母在老家承包了一百多亩的茶园,每年到采茶的季节就忙得不可开交,可山

里空气好,景色也好,两个人的田园生活过得别提多逍遥。

山腰间是铺的宽敞的柏油马路,坡道虽弯曲,可周围全是郁郁葱葱的茶树,伴着早春金

黄色的迎春花,风一吹,清香扑鼻,让人瞬间心旷神怡,我将头顶的天窗打开,啃着玉米,

单手扶着方向盘,慢悠悠地往机场开。

出航班到达口的姜北陌一身卡其色休闲风衣,脚下是简单的白色休闲鞋,鼻梁上架了一

副墨镜,远远望去,卓尔不凡,看起来居然一点也不向奔三的老男人,又年轻又冷酷。

我深吸一口气,赶紧屁颠屁颠地上去给他推行李,热情洋溢道:“堂哥,您吃早饭没,

我可以陪您去附近先吃个早饭。”

“不吃!”

“那……要不要吃点水果,我待会儿去买点水果。”

“不喜欢。”

这人脚下生风,大步往前迈,气场堪比大明星,问一句答一句,一副谁欠了他八百万,

压根不想搭理人的臭屁样。

我摸了摸鼻尖,撇撇嘴,将人带到停车场,气喘吁吁得去后背箱放行李,一回头发现人

家已经在副驾驶抱着手臂闭眼小憩。

我只好做了个给嘴巴缝拉链的动作,决定只要这人不说话,坚决不去人前讨人嫌。

结果一直到二伯父家,姜北陌居然提上行李径直就去准备好的房间休息。

傍晚,二伯母竹兜里装满了刚摘回的小菜,新鲜的蔬菜长势喜人,水灵灵的,随意搁置

在水槽旁的青石板上,我麻溜得上前摘菜。

“你二伯回来没?”二伯母在水槽处冲水。

“没呢!”

“堂哥呢?”

“屋里睡觉呢!他可懒了,一回来就睡觉,什么活都没干!”我赶紧给这人上眼药。

二伯母就笑:“他是凌晨的航班,估计刚从手术台上下来,累得慌。晚上二伯母露一手,

咱不下馆子,就做点家乡小菜,给你堂哥接风洗尘。”

我立即星星眼:“那晚上咱吃啥?”

“去,院子里的鸡,挑只肥的。”

我瞅了一眼院子里那几只肥硕的大公鸡,这几天可没被这群家伙扰梦,搓搓手,阴森森

地往上扑,谁知道公鸡胖虽胖,行动十分快捷,滑不溜秋的,忒难捉,院子里顿时一阵鸡飞

狗跳。

等我好不容易扑到一只,身上已经全是鸡毛,一抬眼,姜北陌懒懒得靠在玄关处,眼里

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一手插进裤袋,一手握着手机,只听咔擦一声,居然十分有闲情逸致

得将眼前画面定格,薄唇往上扬了扬。

不用看,相片里的我一定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我将黏在唇边的鸡毛吐出来,回头冲二伯母扁扁嘴:“二伯母,我也不敢杀鸡啊!”

二伯母一拍大腿:“甭瞅我,我也不会,这事都是你二伯父干!”

我咧了咧嘴:“是吗?那就只有找大堂哥了!毕竟大堂哥天天拿手术刀,杀只鸡肯定难

不倒他。”说完,抱着鸡冲面前的姜北陌嫣然一笑。

玄关处,姜北陌已经站直身体,随手将手机揣进裤兜里,绷着下颌,脸色隐隐有些难看。

我兴冲冲地将手上的鸡递过去,姜北陌侧了侧身,没接,掩饰性咳了咳道:“要不然晚

上我们出去吃饭,我请客。”

“说什么傻话呢!这里开车去市区多不方便,再说餐厅哪有家里的味儿,小陌,把鸡宰

了,二伯母给你炖着,香着呢!怎么,还信不过你二伯母的手艺?”二伯母一边摘菜一边头

也不回道。

半响,姜北陌才艰难得回了一声:“好。”

我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赶紧将鸡往有洁癖的姜北陌怀里塞,拍拍他的肩膀,默哀道:

“好

好杀!人性一点,争取一刀封喉,千万别磨磨唧唧的,不然鸡得多痛苦啊!”

回答我的是姜北陌一记眼神杀,伴着对方的招牌冷笑:“知道痛苦你还舍得吃?”

我摇头晃脑的教育他:“世间唯有美食不可辜负!二伯母的家传手艺就更不可辜负!”

一边说话一边试图从他裤兜里摸手机,结果实在小瞧对反的战斗力,姜北陌只略略腾出一只

手外加一只脚,成功得阻止我的小偷行径。

我当然不甘示弱,势必要将自己的丑照拿回来,两个人从前院斗争到后院,姜北陌终于

不耐烦,一手拧着鸡一手将我挡在半臂开外:“拿刀去!还想不想吃鸡了?”

我一时戏精上身,居然哭哭啼啼,捏起台湾腔:“什么?真的要吃吗?鸡仔这么可爱,

怎么可以吃鸡仔啦!”

姜北陌凉凉瞅着我,眉间黑气沉沉,颇有可以先不杀鸡先杀我的架势。

我觉得后背一凉,赶紧跑回前院厨房找刀。

谁知就这一分钟的功夫,微信家族群里传来信息,我抱着土鸡粘着鸡毛的蠢照在群里炸

开了锅……

瞬间怒从心起,恶向胆边生,提起菜刀,想也不想地往后院冲去:“姜北陌,拿命来!”

后院一片死寂,那只刚才还在姜北陌手上扑腾的雄鸡躺在地上,已经彻底没了生气,而

“凶案现场”半丝血迹都无,显然是被人扭断脖子窒息而死。

听到声响,“凶手”扭头过来,透明镜片下的双眼冷血无波,宛如影视片中的冷酷无情

的变态杀手。

冷风从后山吹来,凉飕飕的,吓得我手上的刀都快掉了,哆哆嗦嗦得嚷出一句:

“变态!”

瞬间没了方才杀气腾腾的气势。

姜北陌扶额,不想再看我做戏,踢了踢面前的死鸡,丢下一句“拔毛”,转身便走。

这场“凶案”很快被我遗忘且一点不妨碍我晚间在饭桌上吃得满嘴流油,然后很没有节

制的,我吃撑了……

饭后,姜北陌替二伯和二伯母量血压,我撑着肚皮躺在院子里消食,听见“姜面瘫”很

有耐心的跟两位长辈传授养生心得。

夜幕降临,山间格外静谧,天上零星挂着几颗星星,院子里是我这两年跟二伯母一起种

下的绣球、海棠、月季、风信子……初春时节,有些已经慢慢绽出花苞,早开的花朵伴着夜

风飘来诱人的香气。

我躺在青石板上,摸着胀鼓鼓的肚皮,不知是否方才饭桌上饮酒的缘故,有些微醺的醉

意。

脚被人踢了踢,睁眼瞥见姜北陌正居高临下地望着我,我挺识时务得往旁边滚了滚,让

出半边石板。

“二伯跟二伯母呢?”起身,抱着半只膝盖,微微晃着悬空的另一只脚尖,有一搭没一

搭的瞎聊。

“白天太累,睡了。”姜北陌身体坐得笔直,因为腿长,脚尖轻轻松松得踩在地上,双

手插兜,十分慵懒的模样。

“姜北陌,你有没有觉得老家的节奏很慢,很舒服。天上有星星,院子里有花有狗,菜

里没农药,猪肉没注水,也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我捧着脸,悠悠的,开始直抒胸臆。

谁知对方毫无情趣,指尖戳了戳金丝镜:“哦?你确定蔬菜没农药?”

这人就爱挑语病,现在即便农村,谁家蔬菜不浇点农药,顿时不爽得翻了白眼:“我在

给你描绘一副田园享乐图,桃花源记的世外桃源,你能不能稍微有点想象力!”

他低笑一声,似有不屑:“我看是‘大龄剩女养老图’,或者‘失业图’?”

我顿时炸毛:“就你这种工作机器,压根儿不能理解我们这种文艺青年对生活的追求,

我看你早晚过劳死或者抱着你冰冷的手术台孤独终老!”

对方嗤笑:“总比有的人碌碌无为,荒唐度日,最终郁郁不得志,老死荒郊野林得好。”

居然还跟我拽古文。

这天没法聊,我跳下石板,气哼哼得便要走。

“姜淼。”姜北陌忽然叫住我。

月色如水,那光仿佛带着银色纹路,镀在他那张完美无缺的俊脸上,英俊得要命,好看

的人总格外占便宜,比如我方才飙升的怒气,瞬间降低一大半,只能勉强端着架子问:“干

嘛?”

他已经从石板上站起来,瘦高的影子在院子里拖得老长,月色忒美,我正以为这人要说

什么动人的话,谁知片刻后,他拍拍我肩膀,认真道:“记得还钱!”

然后,姜北陌双手插兜从已经石化的我身边头也不回得走过。

第二天一早,去给奶奶扫墓。

祭奠过世的人总是件十分忧伤的事,尤其是曾经最疼我的亲人,所以我一边烧纸钱,一

边在墓前跟奶奶说些悄悄话。说周叔去世的消息,说我今年业绩不好,组长就差指着我鼻尖

让我滚蛋,还好我有自知之明,先辞职了。又说我回老家了,老家没什么不好的,二叔二伯

母都很疼我,我要好好帮她们经营茶叶园,可我偷偷找姜北陌借了好大一笔钱,也不知道能

不能还上,哎,人生怎么处处都是债呢,早知道当时就不该有骨气得非要把钱还给陆时禹……

提起陆时禹,我就顿了一下,偷偷对着奶奶的墓说:“陆时禹是我大学的师兄,人长得

可帅了,也非常优秀,就是太厉害了,我好有压力的。不瞒您说,对方跟您孙女告白了三次,

算得上非常有诚意了,可是我总觉得跟人家不搭,小时候您不老是跟我说门当户对吗,这个

也太不门当户对了,而且当初他还特别鸡贼,骗了我好大一次,虽然后面也算比较有诚心吧,

还替我挡我刀子,但是我还是有点害怕……”

不远处,二叔跟二伯母正和姜北陌在一块儿聊天,我把最后一点纸烧完,闷闷地走过去,

隐约听见二伯问他回去的航班定了没?什么时候?

我心一动,姜北陌总是很忙,这次飞回来肯定不会逗留太长时间,抬头望去,正好跟对

方的目光撞着正着,他若有所思得看着我,答:“明天一早。”

我顿时松一口气,终于要把这个瘟神送走,立刻避开视线,毕竟,欠债的人总是心虚。

其实怪不好意思的,姜北陌的钱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还上。

我正想着,兜里的手机传来微信信息,居然是消失很久的高修齐发来的图片,图片上以

一个肌肉男帅哥正在健身房里举哑铃,黑色紧身体恤压根遮挡不住那健硕诱人的八块腹肌,

脸部线条更是完美惊人,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荷尔蒙简直呼之欲出。

“有范儿不?”

“有范!”色眯眯。

“能迷得你走不动路不?”

“腿软!”

“那你回来呗,姜淼,我准备跟菲菲求婚,给她一个惊喜,没你在,哥紧张!”

“不许虐我!”气呼呼。

然而内心是十分为我男闺蜜高兴的,他追纪菲菲追了好多年,这回更是吃大苦头,一口

气甩掉好几十斤肉,甭说纪菲菲,就是我也感动得够呛。

想着,嘴角忍不住翘起,惹得姜北陌瞥我一眼,正想说话,二叔突然问我:“淼淼,你

呢?这回跟你大堂哥回去吗?”

虽然跟二叔说我辞职了,但是两位老人都以为我只是压力大,回来休息一段时间就好。

我扁嘴,挽着二叔的胳膊撒娇:“这么快您就开始嫌弃我?我就不能在您身边当个贴心

的小棉袄啦!”

二叔乐呵呵的:“你要真想回来帮二叔打理茶园呢,二叔当然欢迎,可你们年轻人一天

一个想法,我看你回家一个月,心思也没在这茶园上,年轻人,还是干点自己喜欢的事好,

免得将来后悔。”

下意识正要反驳,却被身旁的姜北陌拧着脖子往后扯了扯,只听这人风轻云淡道:“姜

淼明天跟我一块儿回。”

“那正好。一路上也有个照应。你们几兄妹打小感情好,大城市打拼不容易,小陌你要

多照顾点姜淼,可别让人把她欺负了。”二伯母居然也在赶我走。

我瞪了姜北陌一眼,有些闷闷不乐。

中午更是胃口不佳,连饭都不想吃,恹恹地夹了几口菜。二伯年纪大了,这几天忙茶叶

的事,精力不济,回屋打盹,姜北陌接了一个电话,十分严肃得跟人聊半天,全是让人听不

懂的医院专业术语。

院子里只剩我和二伯母和一只叫小花的狗。

我躺在二伯母怀里,她老人家替我掏耳朵,小花围着我们好奇的转来转去,一会儿飞来

几只飞虫,它又被飞虫吸引,跑远了。

“二伯母,连你也赶我走吗?我就觉得老家很好,想留下来跟您一块儿种茶。”我翻身,

露出另一只耳朵,可怜兮兮得说。

“胡说!谁赶你走了,你奶奶走的时候说得明明白白,茶园有几十亩地都是留给你的,

每年的收成你二叔都单独给你存着呢,就等你出嫁,做嫁妆的。”

我脸顿时红彤彤的,可千万别让二伯母觉得我是回来争财产的,赶紧要坐起来解释,二

伯母却把我按下去:“别动,仔细耳朵,这么大的人了,还是毛毛躁躁的。”

“二伯母,您可千万别提奶奶留下的什么茶园,我的学费不全是你们出的么,我压根不

会经营茶园,那些地,我不要的。”急忙解释。

二伯母就乐:“一急你就露出狐狸尾巴,就你笨手笨脚那样,还回来帮我们呢,可见不

是诚心的。”

“笨可以学嘛!”我不服气。

“淼淼啊,你二伯说的没错,你的心思不在这茶园上,所以不要勉强自己,就跟你瀚文

哥不想留在茶园,非要去国外一样。我跟你二伯文化不高,但是支持孩子们做自己想做的事,

只要你们高高兴兴、健健康康的就行。家里,你想回来,随时回来,外头受委屈了,就跟二

伯母说说,但是人不能总是一蹶不振,被困难轻易打倒,二伯母希望你能站起来,想清楚自

己真正想走的路,路肯定坎坷,可你要大胆得往前走啊……”

“二伯母……”我鼻尖酸酸的,抱紧二伯母的腰肢,忒难受。

“你从小呢,没爹没妈,路肯定要比别人走得艰难些,二伯母都明白,所以以后有什么

不痛快的,不要总憋在心里。女孩子比男孩子敏感些,二伯母这几年对你关心也不够,你原

谅二伯母。”说着,她拍了拍我抽搐的身体。

这回我再也忍不住,躺在二伯母怀里,闷闷得哭,仿佛要把这几年的委屈、难受、心酸

全部、一块儿、毫无保留得哭出来……

第二天,收拾好行李,带着二伯母打包好的各种特产,跟姜北陌一起办理行李托运。

从包里拿身份证和机票的时候,意外发现一张银行卡和一封信,信里二叔说这是这些年

给我存的嫁妆钱,有三十万,我也大了,这笔钱让我自己保管,嘱咐我在外头吃好一点,穿

好一点,别亏待自己,也不要担心钱不够,茶园效益渐渐好起来,每年都有收益的……

我捏着卡,跟个傻子似的,又湿了眼眶。

姜北陌似乎觉得丢人,很快将我的行李一并托运好,拽着我赶往登机口。

等上了飞机,我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想了想,这笔钱既然二叔已经塞给我,肯定是不

会要回去的,正好可以还给姜北陌,无债一身轻,至于多余的部分,先存起来。于是没忍住,

戳了戳旁边姜北陌的手臂,道:“给我一个你的卡号,二叔给的这笔钱,我刚好能还你,让

你以后还敢欺负我没钱。”说完撇撇嘴,典型的小人得志,一有钱就嘚瑟。

姜北陌正在埋头看一本医学杂志,全英文,光是看一眼我都头晕,他却格外津津有味似

的,闻言“唔”了一声,不甚在意,跟前晚一本正经找我要债的人简直判若两人。

我顿时觉得没趣。

五个小时的飞行,十分无聊,又不能玩手机,旁边同行者典型得冰山一座,没办法聊天

那种,我只好一会儿玩玩手指,一会儿瞅两眼飞机上的杂志,偏偏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吸引我

的注意力,于是跟个多动症儿童似的,东戳戳,西动动。

旁边姜北陌终于不耐烦,叹口气,阖上杂志,摘下眼镜,捏捏眉心:“这次回去,有什

么打算?”算是跟我聊天。

我眨了一下眼睛,傻眼。

高修齐说要求婚,让我赶紧回去帮他策划,二伯母鼓励我大胆得往前方走,我就顺便跟

着姜北陌回去 A 市,至于人生规划……

没想好。

见我的蠢样,对方十分了然得挑眉:“没想好,还是压根没想过?”

我脸又红了,赶紧辩解:“也想过,就……找工作呗。”

“什么工作?还是去卖房子?”我发誓,这人不论是语气还是神态,简直从头发丝里都

透露出浓浓的嘲讽。

“你这是职业歧视,卖房怎么了?卖房子……”

我正要义正言辞得教育他一番,姜北陌懒得听,从身后的文夹袋里扔出一叠资料给我:

“这是 A 市几家室内设计工作室的资料,都是业界口碑不错的公司,你先了解一下,然后根

据自己的学历以及就业经验,先试试投简历。”语气十分轻描淡写。

我翻开文件夹,只见每家公司的资料都整理得十分详细,甚至有几页还有个人备注。黑

色钢笔字写得遒劲有力,属于姜北陌本人的字体。

我瞬间就感动了,对于身边有个学霸这件事,我一直觉得是种压力,但有一天,学霸亲

自给我开外挂,这种福利,实在是太窝心了。

“姜北陌!”眼睛亮晶晶得瞅着他。

“类似感谢的肉麻话留到你面试过关后再说。”这人又翻开面前的杂志,不稀得搭理我。

我摇摇头,紧紧抱着手上的资料,感动道:“我觉得你好像我爸”

姜北陌下颌隐隐抽搐。

“真的。”恳切。

回答我的是一记暴栗。

刚下飞机,看到二伯母的来电提醒,居然给我打了两通电话。

我以为她老人家提醒我银行卡的事,赶紧回电话给二伯母报平安,并表示银行卡收到了,

会好好保存的。

谁知道电话里二伯母兴冲冲地说:“姜淼,刚才有个朋友来咱家找你,小伙子俊着呢,

车也好,是不是在外头交了男朋友没有告诉二伯母啊?”

朋友?好车?高修齐?

“他姓什么啊?高吗,那是我朋友!二伯母,您别瞎猜,我没交男朋友。”

“哎哟,这姓啥的我也忘了问,我说你刚去机场,人家急匆匆的就走了。”

“哦。”我一边推着行李,一边跟二伯母通电话。

正说着,那边话筒似乎被人抢过去,二伯在电话里似乎跟二伯母争论,索性抢了电话道:

“别听你二伯母瞎说,姜淼啊,你外头认识的啥人啊,我看下来问的也就是个司机,车里还

坐着一个呢,那车一点都不便宜,好家伙,得几百万吧。”

我脚步顿住。

有没有可能是陆时禹?

不会吧,他也不知道我老家地址。

“可能……找错人了二伯,人走了就行,您别放在心上。”

“那真是可惜了我几包好茶叶,我不想着是你朋友吗,不能让人白来一趟,往车里塞了

好几盒今年新出的茶叶。啧啧……可惜咯。”

二伯,您是散财童子吗?

挂完电话,我思忖片刻,翻到陆时禹的微信。

他头像还是那只猫,对话信息里只孤零零的躺着彼此“新年快乐”的问候语。

想一想这是三个月来我唯一跟陆时禹的通话,那是大年三十的晚上,他说“新年快乐”,

我说“恭喜发财”,言语寥寥,他没问我时间是多久,我也不确定他是否还在等,但是那个

晚上我抱着手机入睡的,只因这句“新年快乐”睡得很香甜。

“陆师兄,我回 A 市了。”

信息点击发送,我深吸一口气,看见大面积落地窗外,飞机跑道上,大型机身顺着航道

滑行、俯冲,腾飞,开始新的征途。

你也重新开始吧,姜淼!

就是好像有点对不起陆时禹……

某人果然很小气,连信息都没回复我。或者,陆时禹交往了新的对象?

想到这里,心脏莫名抽搐了一下。

纪菲菲这小妞居然不在家,家里乱七八糟,简直像是被人打劫过,连我养在花台上的茉

莉都奄奄一息。

打电话给这妞她关机,不知道是不是去 B 市出差了,我只好先做大扫除,一个下午很快

过去,等小屋焕然一新的时候,已经月上枝头,天彻底黑透。

高修齐开车来接我吃晚饭,乍然看到瘦下来的胖子,我还有些不习惯,捏捏肌肉、摸摸

胸,莫名有种老怀欣慰的感觉。

“胖子!我宣布你就是这条街上最靓的崽!”我端起还有泡沫的啤酒杯,冲高修齐大声

道。

高修齐耳朵微微泛红,居然有些害羞。他说姜淼,自从瘦下来,大街上开始有主动要求

加他微信的女孩,家里天天给他介绍相亲对象,可他一个都不要,他都一百六十八天没见纪

菲菲了,想的时候就偷偷将纪菲菲的照片拿来看看,或者来附近转转,能不够碰到她,每偷

看一眼,他就能重新燃起减肥的斗志。他每天都幻想着抱着纪菲菲叫老婆的那天,光是想一

想,他就有用不完的力气,可以多做好几组俯卧撑,他说他怎么能这么喜欢纪菲菲啊,要命

了,这辈子就栽在这女人手上了。

我说你早栽进去了,甭挣扎了,赶紧结婚吧,看你俩,我都急。

然后我们一起商量该怎么向纪菲菲求婚,我把纪菲菲的喜好出卖得一干二净,从纪菲菲

最喜欢的花到她最心水的品牌戒指,就连纪菲菲最喜欢哪家餐厅的牛排我都如数家珍,我觉

得我太了解纪菲菲了,我觉着高修齐今天这顿饭一点没白请,有我在,纪菲菲那天要不感动

得稀里哗啦乖乖扑进高修齐的怀抱,算我姜淼白当她那么多年闺蜜。

最后我跟高修齐都喝得有点多,我说“胖子,我现在终于无债一身轻啦,我再也不想去

卖什么房子啦,我姜淼这回杀回 A 市,就是为了在设计界混出一点名堂,杨昕她打击不了我,

那句话怎么说的,她是能湮灭了我的肉体,但她伤害不了我的灵魂,哈哈哈,让她去抄袭,

我以后只会有更多作品”!

高修齐舌头都打不直,喝得醉醺醺的,突然一个激灵:“啥?怎么了,她怎么你的肉体

了?”

散局的时候胖子根本没法开车,我好不容易把他塞进出租车里,他还抓着我的手,跟个

傻瓜似的深情嚷嚷着:“菲菲,你嫁给我吧!嫁我!”

幸好我俩就在小区附近吃大排档,送走高修齐,我沿着大排档对面的护城河慢慢散步回

家,凉风一吹,我突然想起曾经替陆时禹写过关于的“咖啡”喂养报告。

明明是不久以前的事情,可是仿佛都过了很久很久……

我打开微信看了看,陆时禹没有任何回复。

不禁十分失落,又忍不住自嘲:姜淼你真的太看得起自己了,哪个傻瓜会等你三个月!

可最傻气的是我,居然莫名其妙的去了陆时禹的公寓门口。

还是三更半夜的时候。

冲动!而且肯定是借着酒劲儿,要不然我再向天借十个胆子我也不敢,但是我就是忍不

住,我想问问他为什么不回信息,也想问问他说的“等”到底算不算数,还有他关于女朋友

的提议还有没有效……

可一到那幢高端公寓的门口,我又怂了,人家有门禁我进不去。况且陆时禹那么忙,很

有可能不在。

我真的是个大傻子就对了。

四月的风还带着早春的寒气,我蹲在公寓门口跟自己斗争,一会儿骂自己傻一会儿又想

干脆给陆时禹打个电话好了,万一他在呢。

穿着制服的门卫神色复杂得看着我,不用说,我肯定是重点怀疑对象!

我可真是太傻了,我在干嘛?

一定是喝多了?

拍拍屁股,门卫没赶我之前,我还是赶紧滚蛋吧!

微信突然有信息进来,陆时禹回复我:“人在哪儿?”

我都快被冷风吹成肉干了,不禁有点委屈:“你家门口!”

那头陆时禹居然没说话。

没错,这肯定是移情别恋了。我更想哭了。

手机突然响动,陆时禹这回直接拨的电话:“姜淼。”他声音在夜色里带一丝磁性的沙

哑,却仿佛的某种音律,轻而易举的击中我心脏。

“嗯。”我有点不好意思。

“冷不冷?”

我吸吸冻得有些通红的鼻尖:“有一点。”

“你先进屋去,密码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诶?陆师兄,你不在?”

轻微的叹气声:“我在机场,航班刚落地。”

“哦。”陆时禹果然很忙。

“进去等我,不要在外面吹冷风,我很快到家,好不好?”

“哦。”有点害羞。

刚挂完电话,刚才还在门口探头探脑把我当危险分子的门卫满面笑容的走过来:“您是

姜小姐对吗?陆先生让我们送您上去。”

于此同时,陆时禹用微信发来一串密码,是电梯和门锁的。

“背不住就收藏好。”还附加了一句话。

哪有那么笨,我撇撇嘴,然后嘴角又忍不住往上翘了翘。

“我会把你家搬空的,土豪师兄。”

“聪明一点,最值钱的是我。”

可是直接去陆时禹家,好像怪怪的,还是半夜。

我捂住脸蛋,觉得自己可能没救了。

怎么会有一种想要立刻见面的心情,想到一刻也忍不住,而且在此之前,明明我还逃避

了三个月。

原来不是不想念的,所以一到跟他同一座呼吸的城市,就再也忍不住了。

陆时禹回来得很快。

在此之前,我在他盥洗室熟门熟路的洗了一把脸,混乱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点,随后嗅

到自己身上的酒气,再看看镜子面前,那张素净的,带着点小雀斑的,因为酒意而微微泛红

的脸颊。

突然想开枪一把射死自己算了。

难道我不应该化个美美的妆,风姿绰约的重新出现在陆时禹面前,哪怕展现我一点点我

那可怜的女人味,而不是现在这样粘着一身酒气穿着简单卫衣和牛仔裤的路人甲。

我逃似的奔向门口,却听见清晰的有人按动密码的声响,下一秒,有人开门进来,风尘

仆仆的模样。

他穿着卡其色风衣外套,内底搭配简单的白色针织毛衣,因为个子实在太高调,风衣连

膝盖都没过,黑色休闲裤将那双腿衬得越发劲瘦修长,整个人芝兰玉树,配上那张干净的脸,

真是该死的帅气倜傥。

两个人像演琼瑶剧,就那么傻乎乎的对峙着,居然谁也没动。

我只想捂脸,然而视线却被他手上那个带着二伯茶园标志的礼盒吸引了。

想起二伯母的电话。

难道去老家的真的是陆时禹?

“你……”我指着他手上的礼盒,正想说话。

忽然被大步过来的陆时禹抱住了。

他人很高,整个身体忽然扑过来,简直仿佛被大型犬类袭击,哦,这个比喻有点混账。

他身上还带着屋外的寒意,可因为离得近,近的能听见彼此心跳声,炙热的,滚烫的,

再混合着专属于陆时禹的,类似于松香的味道……

整个世界仿佛都变得温暖起来。

“那个……”我动了动,有点煞风景道,“你是不是去过茶园?”

“唔。”头顶上路大神的声音含糊不清,老实承认,“去抓个笨蛋。”

胸口莫名涌出一丝甜蜜,却还是嘴硬:“我才不笨。”

他揉了揉我脑袋:“还好,知道回来。”

“陆师兄。”我叫他,有点不好意思,“你的告白时效过期没?”

“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们还是在一起吧,我其实也没那么糟糕,会努力变好的。”我搂着他的腰,

大胆道,天知道,我肯定花光了所有勇气。

“脸皮变厚了。”他戳戳我脸,居然没有正面回答。

生气!太生气了!我都告白得这么明显了,他居然说我脸皮厚。

我又羞又气,玻璃心得把他推开一点点,仰头看向那张俊逸的,带着满脸笑意的脸,手

上力道不禁软了软,一瞬间失去推开的勇气,只闷闷道:“不答应就不要乱占人便宜。”

“姜淼。”他忽然含住我唇,带着一点惩罚的力道,有些愤怒似的警告,“你要是明天

醒来敢跟我装酒后失忆……”

被发现了。

我心跳了跳,被他吻的有些发麻,却还是坚持辩解:“哪有,就一点点……”

就一点点,刚刚好能让我跨出这一大步的一点点,我想。 OQfC7oit6JOdmnpob8hBXPUn3SR7RsXM1hYTZ9jroa0cPgPsQ1GQDDA2F2lwwLI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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