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并不是一开始便被弹回了天香楼。
正如笔灵所料,他被两只生花妙笔相遇时产生的排斥弹了出来,在时间的洪流当中转得昏头转向,待到身边的气流平息,再睁眼时,竟然又身处法阵中心。这一次,是在那座汉白玉宝座背后。
可是奇怪啊,他身边其余的石碑,都风化得差不多了,可这宝座背后,竟然还是一片空白。
当初究竟是谁写下的“可救阿碧”那句话?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耳边却传来了对话。
“太浮夸了。”
“你啊,一点都不懂女人心。她们天生就是喜欢这种闪闪发光的东西,而且越大越好。”
他自宝座后面悄悄探出头——果然望见了抱着手臂的霍依然,还有正在半空中勾勒出水晶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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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青惊讶万分。
竟然出现在这个时间点上!
再过不到半炷香的时间,那蚁狮就要被水晶吸引出来,当时的自己就要看到宝座背后刻着的那句话——
可写下这句话的人呢?他为何迟迟不曾出现,而且还用的是常青自己的笔迹——他下意识地触摸着袖子中的生花妙笔。
一瞬间,仿佛有闪电划过天空,将他五脏六腑都照得通透起来。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难怪你不肯告诉我是谁写下了这句话。”
既有顿悟,他再不肯耽搁,当下便持笔在手,运用起白泽的妖力,在那汉白玉宝座的背后运笔如飞,写下了“引蚁狮至此可救阿碧”几个字。
几乎是刚写完,他便听到了蚁狮爬动的窸窣声响。得赶紧找个藏身之地,别让过去的自己发现了现在这个常青的存在才好!
然而就在此时,他的两臂之间,忽然又卷起了风声,还越演越烈,几乎要将他托举着从地面上升起来。
“怎么回事?”他问笔灵。
“不知道哪个家伙,在上天入地地搜寻你,这人神通广大,居然能联通过去和将来,恐怕是要将你整个人都拽过去——”
笔灵的解释刚到一半,他眼前景物飞速变换,耳畔是“砰”的一声,便被绑在了鲜红的捆仙索之中,悬在了天香楼的二楼栏杆上。
待他一片茫然地抬头,正对上了朱成碧气势汹汹的一双金眼。
“很好,很好,终算抓住正主了,也不枉我们一番辛苦。”朱成碧收了掌中的冰牙,咬牙切齿地道,又朝空中挥了挥手。
“大家伙都散了吧!”
远处传来水泡炸裂的声响,那些被她捕来的妖兽们一得自由,连头也不敢回,匆匆溜走了。
只有钱塘君念在他跟常青公子朋友一场,关切地游了过来,顺便帮他把身上的捆仙索捆得更紧了些。
“见死不救!”常青强烈谴责,“落井下石!”
“吾也不想的,”钱塘君摆着张苦瓜脸,“总之您自求多福。”
“咳咳!”朱成碧在旁边一清喉咙,钱塘君立刻闪了,速度之快,几乎能留下残影。于是只剩下他跟朱成碧两个。
他反正也被绑得结结实实,无处可去,干脆横下心看来她到底要干啥——却见朱娘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本蓝色封面的小册子。册子的纸页都卷了起来,破破烂烂的,想必是经常翻看的缘故。
封面上还写着“账簿”两个字。
正是常青当初留给钱塘君,又被朱娘抢到手的那本。
常青心知要糟,便听朱娘道:“我原以为你是白泽。毕竟这五百年来,他一直想要夺麒麟血开莲心塔,为此化作人形,也不知道有多少次了。可我又觉得不对,你每次出现,都是在事态危急之时,又多次回护于我——你究竟是谁?” 常青只得不发一语。
“……我料你也不会轻易告诉我,所以想了这么个法子,将那些跟你有关的妖兽尽都捉了,又将我要发疯的消息传了出去,这么着,果然捉住了你。”朱成碧幽幽地道。
“捉了我,又如何?”常青反问。
“当然是要债了!”朱娘扬了扬手中的账簿,“这里写得清清楚楚,你吃了我一道蛋炒饭,却无钱支付,因此写了欠条在此——你还欠我三百两银子呢!” 有吗?
常青有些懵。他使劲地在脑海里搜索着,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有这么一回事。
难不成,他当初留给笔灵保管的记忆,竟是这个?
“我怎么不记得,”他迟疑道,“你怕是认错了人……” 然而他再也无法说下去了。
对面那只天不怕地不怕,素来都是横行霸道的凶兽,虽然依然是凶巴巴地瞪着他,可那对漂亮的金眼当中,开始盈出了泪水。
他哪里见她如此软弱过,顿时心痛得无以复加。
“你是说,当初吃下我的蛋炒饭的人,不是你?” 常青咬牙:“不是!”
“那好!”
朱娘伸手将那捆仙索一拉,绳索顿时松了。常青摔了下来,正好掉在她脚边。
他刚一抬头,便教她手中的盘子顶在了胸前。那盘中金黄灿烂,鲜香扑鼻,正是一道价值三百两银子的蛋炒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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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诉你,我天香楼的蛋炒饭,用的可不是普通的蛋,而是朱雀卵。吃第一口时,是无上的美味,第二口,却会被活活烧死。”她用勺子慢条斯理地舀了一勺,喂到他的嘴边,“如果当初那人真的不是你,那你现在吃一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