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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最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医院,第一个念头便是:我的藏獒呢?他忽地坐起,看到嘎朵觉悟就在病房门口,脊背上依然是牛皮褡裢和四只小藏獒。他喊起来:“还有四只呢?”年轻的女护士立刻指给他看:“在这,在这。”袁最趴着朝床底下看去,发现四只小藏獒正围着一个白搪瓷的医用托盘舔舐牛奶呢。

女护士说:“多心疼(可爱)的小藏獒啊。”

袁最放心了,问道:“我没事吧?”

女护士说:“你?你有什么事?好着呢。”然后说起袁最不省人事时,嘎朵觉悟的种种表现,“我们一下救护车,看到这么大的一只藏獒守着你,都不敢过去。大藏獒知道我们是因为它才不敢过去的,也知道我们不过去就救不了你,立刻趴下了,把头埋在两条前腿中间闭上了眼睛。我一看就知道这藏獒太懂事了,第一个跑了过去。我们把你抬上了救护车,正要走,它突然跳起来,挡在车门那儿不让关门,冲我们喊几声,又冲四只小藏獒喊几声。还是我第一个明白的,又把四只小藏獒抱上了救护车。我当时想,能不能把大藏獒和它背着的另外四只小藏獒也带上呢?可是不行,救护车里只有一个患者和四个救护人员的位置,大藏獒只能丢下了。我们是救人,不能耽搁,救护车拉响了鸣笛,一路疾驰。开始我们还能从窗口看到大藏獒在追撵汽车,后来就看不到了。我们说大藏獒只能和主人分开了,等他醒来,再去满大街寻找吧。可是谁能想到,刚刚给你做了检查,大藏獒就出现在急诊科,真不知它是怎么找上来的,大街小巷,弯来拐去,离得那么远也能闻出你的味道?它一进急诊科,就吓得医生护士到处跑。我们来了十几个保安,都远远看着不敢靠前。我说不要紧的,它是来探视病人的。我朝它招了招手,它就过来了,一来就守在了病房门口。我们进进出出它都盯着看,那双眼睛好吓人。我胆子比较大,拿了牛奶面包喂它,它不吃,也不让它背着的四只小藏獒吃。我又给这四只小藏獒喂,它就管不着了。嘻嘻,多好玩的小藏獒。”

袁最赶紧说:“谢谢你,谢谢你。我今天遇到好人了。”

女护士说:“谢什么,我家也养狗,不过是一只小盲犬。”

这时医生进来了,看他已经醒来,就说:“已经打过狂犬病疫苗了,你去交费吧。”

袁最下了床,问道:“医生,我为什么会昏过去?”

医生说:“有的人流一点儿血就会昏过去。”

袁最说:“我不是这种人,我曾经流过很多血都没昏过去。”

急救费加上狂犬病疫苗费,贵得让袁最吐舌头。疫苗至少要注射三次,医生让他明天再来。看样子必须在西海府住几天了。他带着藏獒离开医院沿街走去,想找一家既便宜又能接纳藏獒的旅馆,找了几家都让他失望,不是太贵就是没地方安置藏獒。他说:“你们不用另外安置,我跟我的藏獒住一间房就可以了。”旅馆的人说:“那就更不行了。”无奈之下,只好在大街上流浪,吸引了一帮孩子跟着看。嘎朵觉悟不时地停下来,盯着路过的饭店橱窗里的肉食和馍馍看。袁最知道它饿了,小藏獒也饿了,便牵着藏獒走进了一家饭店,立刻遭到了驱赶。他退出来,让嘎朵觉悟带着小藏獒守在门口,自己进去称了五斤手抓肉,来到门口,把一半丢给嘎朵觉悟,一半用盘子托在手上,开始喂小藏獒。小藏獒还在吃母奶,不能自己撕咬肉类,只能吃肉糜,他就嚼碎了肉,耐心地一点一点喂。让他发愁的是,从麦玛镇出发后一只小藏獒始终不肯张开嘴,这会儿仍然紧闭着。他喂完了肉,又去买了两碗肉汤,嘘嘘地吹凉了,放一碗在嘎朵觉悟面前,一碗自己端着,让小藏獒们一人舔了几口。那只刚才不肯张口吃肉的小藏獒同样拒绝喝汤,似乎它还不会自己喝。它神情呆滞地思念着母亲,就想着去母亲的乳头上吮奶了。

喂完了汤,袁最才意识到自己也是好长时间没吃东西了。他走进饭店还了碗,想买两个馍馍充饥。柜台里的店家说:“你把肉钱先结了吧。”

他说:“你把馍馍给我,我一起结。”

店家说:“我怕你结不起。”

袁最只好掏钱,一摸屁股口袋便有些诧异:“钱呢?”他明明记得在医院交费后身上还剩几百块钱。他摸遍了所有口袋,才意识到钱被偷了,左右看看,发现一直跟着他的那帮孩子这时跑得一个不剩了。他盯着店家说:“真让你说对了,我就是结不起。你看到有人偷我的钱,为什么不告诉我?”

店家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我是贼的合伙人?”

袁最冷笑道:“不就是个贼吗,为什么不承认?我是什么人,能把贼放在眼里?但为了我的藏獒我不想惹事。这样吧,我把我的皮大衣给你脱下?”

店家说:“脏兮兮的,谁要你这破大衣。给只小藏獒吧。”

袁最哼了一声说:“想得不错,你这是要我的命了。”说着看了一眼门外的小藏獒,眼光顿时直了。那只刚才既不吃肉也不喝汤的小藏獒突然冲他张开了嘴,嘴里含着一个白花花的东西。他惊叫起来:“珍珠?你嘴里怎么是我的珍珠?上帝啊。”想想吧,当时在强巴家的碉楼外,他歇斯底里地把珍珠扔向了小藏獒,一定是扔在了这只小藏獒身上。它叼起来含在了嘴里,从此便一直含着,不吃不喝,生怕丢了。似乎从它的本能出发,人把东西扔到它身上就是把东西托付给了它,即使发生地动山摇的灾难,即使饥肠辘辘、焦渴难忍,也不能吐出来弄丢了。

袁最激动地过去,摸摸小藏獒的头:“珍珠,你的名字就叫珍珠。”然后从小藏獒嘴里取出了珍珠。小藏獒似乎觉得终于把托付给自己的东西还给了人,疲倦地卧下,头一歪,闭上眼睛,睡着了。袁最用衣襟揩干净珍珠上的唾液,回到店家面前说:“见过真正的珍珠吧?这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说两三万肯定多了,说三五千肯定少了。先当在你这儿,我明天拿钱来赎。”

店家接过珍珠,看都没看一眼就喊道:“媳妇,你来看看,说是用珍珠抵饭钱,不会是一串塑料吧?”话音未落,从里屋窜出一个女人来,先是过去拉上饭店的门,把藏獒跟袁最隔离开了,然后从丈夫手里接过了珍珠。她仔细看看,突然攥起,朝袁最脸上扔过来:“好一个骗人的贩狗人,珍珠我见过的多了,你这样的十块钱就能买好几串。”珍珠落在了地上,袁最俯身去捡,被女人的高跟鞋一下踩住了。

袁最愤怒地从柜台上攥起一只招财进宝的黄铜大蛤蟆,举在头顶冲女人说:“我能砸死你,信不信?”谁知店家动作比他快,早绕过柜台来到他后面,用胳膊死死圈住了他的脖子:“你想赖账是不是?没门,留下一只小藏獒走人。”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哎哎哎,你死我活的干什么?”

店家松了手。袁最扭头,见来人戴着顶藏式礼帽,面孔熟熟的,眉头一皱,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在花石峡见过的说他不是獒主的人。

那人夺下袁最手里的大蛤蟆,放在柜台上,从胸兜里抓出一个很厚的皮夹子,抽出两张百元钞票,拍到店家面前:“够了吧?”

店家一把将钱揽进柜台,眼馋地看着门外,突然指着刚刚起名叫珍珠的那只小藏獒,弯腰带笑,极具巴结相地说:“老板,你出个价,多少都行,我就要这只小藏獒。”

袁最斜眼瞪着店家:“继续讹啊,不讹了?你不讹我讹,一千万,少一分别跟我张口。”

店家满脸谄谀:“好好说嘛,我就看上这只小藏獒了,以后肯定能超过你这只大藏獒。”说着瞅了一眼女人。女人赶紧拾起珍珠,双手捧还给袁最:“收好了老板,这么好的珍珠,可不要随便抵饭钱。”

戴藏式礼帽的人拍了一下袁最的肩膀说:“我们又见面了,真是巧。”

袁最警觉地审视着对方:“不是巧,是你一直跟着我。”

那人点点头,解释道:“也不是有意跟着,恰好是一路,我对你的藏獒有兴趣,想多看几眼。你知道,一个爱獒人,见了好藏獒就像见了自己的魂,舍不得离开啊。走吧,我们去个有藏獒的地方。”看袁最不动,又说,“知道西海府獒人广场吧?我就是那儿的老板獒人,王獒人,五年前改的名字。我没有别的目的,就是想给你这只好藏獒找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你不是要把藏獒托运走吗?什么地方?蓝岛?火车还是飞机?要是火车,这些小藏獒十有八九会死在路上,去蓝岛三十六个小时呢,行李车厢又闷又热又挤,人都受不了,它们怎么能熬得住。你的小藏獒和大藏獒都必须坐飞机,快不说,还风凉。你有买机票、办托运的钱吗?我给你啊,我的意思是咱不能让藏獒受一丁点委曲是不是?”说着,脱下自己的礼帽,吹了一口气,似乎想吹掉上面的灰尘,然后“砰”一下扣在了袁最头上。 WRVZ+lJLUl5b1S4ACK3TiGw/V+1nA/a0LMaJ40XnEoz/xwxhk8r1+EsBzm3KmPs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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