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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译者思维模式的转换

翻译是语际间的交际活动,语言又受思维的支配,所以这种交际只有通过思维模式的移植和转换才能实现。翻译的思维过程是极其复杂的,接收信息、分析、解释、语言符号转换、组织调整,往往需要在刹那间自动完成,因此,真正的翻译不可能一次性得到真正的解决。刘祖培(1989)认为,翻译过程就是翻译主体对语言文字加工处理的过程,翻译主体的理论结构有助于领悟翻译的客观规律。董史良(1988)认为,译学研究应以思维学为基础;王宗炎(1983)揭示了翻译的内在规律,认为翻译思维过程是理解、表达思维及二者间循环分析原语、追踪原作者思路及图式、再现原文思维心理的过程。

就思维模式转换而言,在理解阶段,译者用原语思维就有可能对原篇的中心思想有比较准确的把握;在表达阶段,运用目的语思维则可以照顾到语篇的“神”,有可能译得更加通顺可读。然而,对原文的理解往往要经过多次解读才能挖出深层的底蕴,而表达也不可能一帆风顺,往往要经过反复仔细的推敲。因此,在ESP翻译中,除了语言的转换,译者的思维模式也将同时经历各种切换,即从英语思维模式向汉语思维模式的切换,主要体现为形象思维与抽象思维的转换、悟性与理性的转换、整体与个体的转换、主体和客体的转换、螺旋型与直线性的转换 5个方面。下文将基于这5个方面对ESP译者的思维模式转换进行论述。

2.5.1 形象与抽象

英汉形象思维与抽象思维的差异主要表现在两种语言的概念特征与语言形式的差别上。中国人思维的形象直观性,决定了汉语是一种表意性语言,就是以“观物取象”,即取万物之象,加工成为象征意义的符号来反映、认识客观事物的规律,如画龙点睛、一针见血等。因此,就概念而言,汉语趋向以“实”为主,即具体、形象、直观等,在语言中尽可能用具体的形状、印象和声音来传递思想和信息;而英美人的抽象思维模式偏好使英语更注重形式和格式,英语趋向以“虚”为主,倾向于使用表达同类事物的整体词语来表达具体事物或现象(连淑能,1993)。多以抽象表达或概念总结见长,句、词法形态丰富。称许这种模式具有虚、泛、暗、曲、隐的魅力。而高尔斯(1957)却认为英语过分依赖名词,会导致表达过于抽象、概括和笼统。例如:

High blood pressure is a contraindication for this drug.

Bureaucratization, which flourished amid the growing burdens of government and the greater complexity of society, was designed to smother Policy makers in blankets of legalism, or compromise and reappraisal—and there by Prevent hasty decisions or from being made.The centralization of government that led to Watergates has spread to economic institutions and beyond, making Procrastination a worldwide way of life. (Michael Demarest:The Fine Art of Putting Things off.)

就形式而言,汉语一般多用主动句,即“把”字句,不太常用“被”字句。这与中国人的直观形象思维模式有很大关系;而英美人比较喜欢使用被动句,这是他们注重逻辑推理和分析的结果。下文就概念与形式的转换来阐释译者形象思维与抽象思维模式的转换。

1.概念虚实的转换

英语常用抽象概念的词语表达具体事物和现象,汉语则化抽象为具体。这种思维模式的差异反映在语言表达方式上,表现为词语概念的虚实转化。如在ESP中,英语术语似乎多为如同符号的抽象名词,如ink、dermatitis等,而在汉语里却有了形象甚至还很生动,如墨水、皮炎。因此,在翻译过程中,译者的思维模式就应进行相应的转换,即译文从实在具体、形象化语言转换为抽象、笼统的概念或从抽象概念到实实在在的形象化语言的转换,实质上是译者的思维模式从形象思维到抽象思维或从抽象思维到形象思维的转换。

不尝 黄连苦 ,怎知 蜂蜜甜

译文: Who has never tasted bitter knows not what sweet is.(化实为虚)

In line with latest trends in fashion, a few dress designers have been sacrificing elegance to audacity.

译文: 有些时装设计师为了赶时髦,舍弃了 优雅别致的式样 ,而一味追求 袒胸露体的奇装异服 。(Bao,2002)(化虚为实)

由于思维差异,英语和汉语中动词、名词和介词的使用频率不同。英语尤其喜欢使用抽象名词,“似乎用名词表达思想可能比形象化的动词要更为准确、充分(叶斯柏森)”。英语大量使用抽象名词和介词,因而显得虚、静和抽象;汉语多用动词,所以显得实、动和具体。在ESP翻译时,可将原句适当实化、形象化,弱化其抽象性,以适应汉语的表达方式。同时,英语中的一些抽象名词或介词,可以通过词类转换、增加词汇说明或置换以实化虚,达到理想的表达效果。

The i ntroduction of the new equipment in the factory has led to a steady increase in production.

译文: 该厂 引进了 新设备,生产稳步 增长 。(名词转动词)

反过来,在汉译英的时候,应当将有些动词转化为名词或介词,使其抽象化,如:

一九六四年十月中国 爆炸了 第一颗原子弹,使世界大为震惊。

译文: China's first atomic blast in October, 1964 was a great shock to the rest of the world.(名词转动词)

2.形式主动、被动的转换

在 ESP 中,特别是在科技英语中,大约有三分之一的句子用的是被动语态(周志培,2003),而汉语中的被动语态却不那么常见。在翻译过程中,译者思维模式的转换就会体现在形式的转换上。

如果当事人一方收到按照第一款提出的建议后三十天内未能就遴选独任仲裁员达成协议,则应由当事人所约定的指定机关 指定 独任仲裁员。

译文1: If one party receives a proposal in paragraph 1 within 30 days, the parties can not agree on the choice of a sole arbitrator, the appointing authority shall appoint the sole arbitrator.

译文2: If within 30 days after receipt by a party of a proposal made in accordance with paragraph 1, the parties have not reached agreement on the choice of a sole arbitrator, the sole arbitrator shall be appointed by the appointing authority agreed upon by the parties.

译文1是按照汉语的思维模式进行的,因为它的句子结构不紧凑,重点不突出,是典型的汉语句式,不符合英语句子的特征。译文2采用了被动形式,较好地弥补了译文1的不足。

2.5.2 悟性与理性

汉语民族在哲学上注重心理时空,对外部事物的反映靠直觉感性的认识,思维上轻逻辑,即重觉悟而不重形式。中国人的所作所为似乎都不想让人马上知道,而是要让人想一想后才“悟”出来(潘文国,1993)。汉语语言重悟性的突出表现是“意合”,语法呈隐性,话语中可以不断出现文字的跳跃,注重意念流,其清晰的脉络全凭“悟性”交流(刘宓庆,1992)。西方思维注重的是自然时空,思维上注重形式分析和逻辑推理。这种思维模式上的差异表现在语言上,用奈达的话来表述,就是“就英语和汉语而言,也许在语言学上最重要的一个区别就是‘意合’与‘形合’的对比”。这种区别体现在语言的各个层面上,以句子层面尤为典型:汉语句子结构松散,少用连接词,注重隐性连接,以神统形,形成简约句式,形散神不散。汉语关联照应手段是隐性的,而英语关联照应手段是显性的,强调形式的严密性,多采用句法和词汇手段,注重显性接应,句式繁复。

这一特性(形合和意合的思维转换),造成了英语和汉语翻译中的独特技巧:增译和减译。汉译英可能会减掉某些东西,但绝对必须增加某些东西;英译汉可能会增加某些东西,但绝对必须减掉一些东西(潘文国,2002)。这样,因悟性与理性所导致的形合与意合便成了英汉互译之准绳。比如,在汉译英的过程中,有时很有必要增添译语的衔接连贯手段,变隐性连接为显性连接;而在英译汉的过程中,有时则很有必要减少译语的衔接连贯手段,变显性连接为隐性连接;有时需按照汉语的行文习惯将英语长句进行拆分等。

例1: 要提倡科学,靠科学才有希望。

译文: We must promote science, for that is where our hope lies.(庄绎传)

例2: It had raised, as we have seen, this great nation and this resourceful but so and conquest they had never before and now solved with a suddenness and a completeness.That had few, if any Parallels in history.(William L.Shire:The Fall of the Third Reich)

以上两例中,从词语到整个句子都表现出英语的形合特征。例1中的for和例2中短语之间的and和but,分句与分句之间的as和if等连接词都表明句子内部的组织更离不开形态结构。

汉语中经常有“流水句”,汉译英时就要用英语中的从属连词、不定式和分句等语言手段实现并句,使译语符合其自身的表达习惯。请看如下例句:

必须采取措施,改善投资环境,切实制止对企业乱摊派、乱收费的错误做法。

译文: Measures to improve investment environment must be taken, and above all to check improper practices, such as sharing extra expenses among foreign and joint enterprises and collecting unreasonable fees among them.

在一般情况下,把英语句子(形合)译成汉语(意合)能较好地符合中国人的语言习惯。

It is no use inviting the politician or the professional or businessman who has been working or worrying about serious things for six days, to work or worry about trifling things at the weekend.

译文: 对于政治家、专家或商人,他们六天来一直工作或为严肃的事情操心,使他们在周末还为零碎琐事而工作或操劳,这样也是不行的。

译文按照汉语的行文习惯将英语长句拆成几个单句,读起来就朗朗上口,通俗易懂。

上述翻译中这种形合与意合的转换,实际上是一种思维的转换,即悟性思维与理性思维的转换。

2.5.3 整体与个体

中国传统哲学思想总是习惯于从整体把握对象,“天人合一”的有机整体论为其最基本的特点。中国人的思维是整体综合的、概括的,表现在语言上则要求叙述全面、周到,务必突出整体性综合框架,而不惜重复等。英美人的思维注重细节分析,在对自然社会的思考中往往对一个整体加以分解剖析,英美人的思维是个体的、分散的,表现在语言上则不求全面、周到,不求整体性框架的完整性,但求结构上的严谨性(刘宓庆,2006)。比如,英语喜欢使用替代手段,用代词或其他名词;汉语却喜欢使用重复和省略的手段。潘文国(2002)认为,定义方式不同,英汉语用词偏好也不同,英语用词更具体,汉语用词则概括模糊。

The heaviest material in the petroleum and the one with the highest point is further processed to produce coke and asphalt.

译文: 石油中最重的物质, 也就是 具有最高沸点的物质,可进一步加工来生产焦炭和沥青。

违反或指控违反本协议的时间超过一年, 不得将争议按协议规定提交仲裁,双方也不得对对方提起任何诉讼。

译文: No such dispute shall be submitted to arbitration as herein provided nor shall any action be brought by either Party against the other except within one year after the breach or alleged breach of this Agreement shall have occurred.

以上两译例充分体现了中英两种语言的特色:汉语注重综合的、概括性的表达,如“如违反或指控违反…,则不得将…”,突出整体性综合框架;而英语则注重个体的、分散的细节分析,如the heaviest material… and the one…和 No such dispute shall be submitted to… nor shall any action be brought by…强调了个体细节,注重结构上的严谨性。

2.5.4 主体与客体

汉语是以主客体统一为基础的,中国人的思维往往以“人”为中心,认为只有人才能做出有意识的动作行为。刘宓庆(2003)总结归纳汉语主体意识的表现为:多用人称主语、主动语态句、无主词句、主词省略句及话题主词,主谓关系松散。英美人的思维以主客体对立为出发点,强调物我分明,并追求超越现实世界的最高存在。在语言组织上,英语常以物或抽象概念为主语,让事物以客观的口气呈现出来。张光明(2001)认为,只要符合逻辑就可以充当英语主语,因此英语主语具有非人称性和抽象性的特点;刘宓庆(2006)概括汉语主语是话题主语,具有词类兼容性的特点。在翻译这种用非人称主语表达的英语句子时,如果按英美人的思维模式,译文就可能与汉语的主体意识及表达习惯格格不入。例如:

A new dignity crept into his walk.

译文1: 新的尊严 爬进了 他的脚步。

译文2: 他走起路来,不觉 平添了 几分尊严。

上例英语原句是典型的无灵主语+有灵谓语,充分体现了英美人注重客体、强调客观的思维模式;译文1的逻辑不成立,纯属死译;译文2却首先确定人称主语“他”,不仅体现了主观性而且突出了主体,使译文生动流畅,符合汉语主体意识及表达习惯。在ESP语篇中,无生命事物主语比较普遍,因为这样的句子简洁、客观。又如:

The wrong power-line connections will damage the motor.

The much lower capacity of direct reduction process makes them impossible to compete with the blast furnace process.

除无灵主语外,中国人和英美人主客体思维的差异还体现在语态的选择与偏好上。以汉语作为母语的中国人注重思维形态上的主体性,认为任何行为都只可能是人这个主体完成的,因此行为主体“尽在不言中”。这种思维模式使汉语句子的语态(主动或被动)呈隐性,形成受事施事化(刘宓庆,2003)。简而言之,逻辑上要求用被动语态的地方,汉语仍然喜欢用主动语态。英语中的被动语态句是英美人客体思维意识表现非常重要的一个方面,它的使用极为广泛,尤其以科技英语为甚。英语科技文体中大约有三分之一的句子用的是被动语态(周志培,2003),而汉语的被动语态却不那么常见。

设备安装到飞机上之后,应进行通电检查。在通电检查之前,应首先检查导线连接是否正确,各安全盖是否扣紧,然后,接通电源。(许建平《英汉互译实践与技巧》)。

译文: Upon completion of installation of the equipment onto aircraft, it should be checked with power on.Prior to such check, firstly, check that wires should be connected properly and all the safety caps be tightly secured , and then, turn on the power supply.(Translated by Xu Jianping)

中国人崇尚“万物与我为一”,这种主客体统一的认识论在心理语言上的反映就是施事主题可以蕴含在行为事件之中,故组词造句并不把主语看成必需的成分。与之相反,英美人推崇“人为万物尺度”,强调主客体对立,物我分明,反映在句型结构上,就是所有的句子(祈使句除外)必须有主语,主谓分明(何南林,2008)。试析如下译例:

Thank you for your letter of today's date.When we talked earlier this year, I said that I hoped that you would stay on the Executive Council as long as you felt you know, I have always valued and respected your advice, indeed particularly, when our views differed, since you always gave that, impartially and in the interests of Hong Kong.But we all know that, there will come a time when the pressure of holding the two jobs will become too great to cope with. I respect your judgment that the time has come for you to retire from the Administration and accept your resignation from the Executive Council…(港督彭定康对董建华请辞香港行政局议员之职信的答复)

以下是报刊发表的彭定康回复信的译文:

译文1: 顷接今日来信,内容获悉。今年较早时, 曾与 商谈。当时 说,只要 觉得能力所及, 希望 能一直在行政局留任。 向来很重视 的意见,相信 也知道:即便彼此看法不同, 对于 的不同见解尤为重视,因为 提出建议时,完全出于至诚,大公无私,并以香港的利益为依归。但我们都了解, 身为行政局议员,又获委任为筹委会副主席,终有一天,身兼两职的压力会大得难以应付。 认为现在已是退出行政局的时候, 尊重 的判断,只好接受 的请辞。

董桥(2005)对上述译文加以评述:“港督信上I来you去,译成你来我往,实在难看。避掉这堆白话,当见清贵之气。”以下是他的译文。

译文 2: 今日来信收悉,谢谢。月前晤谈中齿及深盼先生应接有暇,尽量留任行政局之职;此议实因平素甚为重视高见,双方观点相违犹然,盖先生从来坦诚进言,不偏不倚,以香港利益为重也。然言谈间彼此亦深知身兼筹委会副主席及行政局议员之职,势必格外吃力,终至不胜其荷。先生既感辞职合时,自当依照尊裁,准予所请。(董桥,2005)

奈达曾经说过,每种语言都有自己的特征,要进行有效的交流就必须遵循每种语言的特征。卓有成效的译者不会把一种语言的形态结构强加到另一种语言之上,而是随时进行必要的调整,把原语的信息用译语独特的结构表达出来(Nida和Tiber,1969)。从上述例证中可以看出,在ESP翻译过程中,客体思维和主体思维的转换,能提升译文质量,使译文更加自然、顺畅。

螺旋式与直线式的转换。螺旋式的思维模式使中国人习惯把结论作为总结排在结尾;而直线式的思维模式使英美人习惯开门见山。重心在前,通常是英语长句的一个特点;而重心在后,通常是汉语在词语排列顺序上的一个特点。

八月一日第AG-3号合同项下的10万吨小麦,原定于十月底之前交货。麦迄今尚未装运。 对此,我们深表遗憾。

译文: W e very much regret that the 100000 tons of wheat under Contract No.AG-3 of August 1 st scheduled to be delivered by the end of October is up to this moment not dispatched in spite of the fact that you have guaranteed an early delivery in the contract which was actually signed on this understanding.

原文汉语属于典型的螺旋式思维模式,首先陈述问题,而后提出证据,继而表达意见,层次分明、环环紧扣、说服力强。而译文很好地体现了英语直线式思维模式,先亮观点,再逐一说明原委,重点突出、结构严谨、通顺流畅,符合英美人的语言习惯。反之亦然。如:

Many American firms have taken fright at the prospect of being locked out of China while companies from Japan and Europe crowd in.

译文: 日本和欧洲的公司大批涌入中国,而美国的公司却将被拒之门外。 许多美国公司对这种前景深感惊恐。

可见,思维模式的转换是一种反复循环的过程,即理解、表达,再理解、再表达,只有这样,对原文的理解才会透彻,译文的表达才会更加精准。 8HpeMPJRk14Y6Aawnpildw0+YNRLF38pmIDmFbAeO7qS8m5VYuypzPiWxW7bzk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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