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与林子道别后，心情不错的龙杰快步来到体育系办公大楼。

体育系办公楼外面，挂了好几块镶有镀金大字的金光闪闪的牌子，除了“湘楚大学体育系”之外，还有某某体育训练基地、某某体育思想研究中心等牌子。这些牌子都很新，虽然系门口就在马路边上，但牌子都很亮很干净，显然刚挂上去不久。而体育系的办公楼，与这些牌子相比较，就明显不是一个时代的产物了。办公楼并不高，只有三层，主体由普通的红砖砌成，正面用水泥沙石抹了一下。也许是年代久远的缘故，墙面有的地方的沙石已经剥落，有的地方则布满了暗褐色的苔痕。进门的地面虽然铺了水泥，却粗糙得很，有些地方已经烂掉了，也并没有及时地修补好。教学楼的左右两侧，各站着一排不知名字的树，它们无精打采的叶子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在龙杰心目中，神圣的大学殿堂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带着一股失望的情绪，他缓步登上了那一级一级石板铺就的台阶。

进了办公楼大门，一位身材很好长得也还算漂亮只是皮肤有点黑的学姐立马笑容满面地接了龙杰行李，并带他一一办完了几道必须在南校区办理的新生入校手续。最后，热情的学姐又领他去见辅导员。

从学姐那里得知，一年级的学生辅导员名叫李莉，是一位刚研究生毕业不久的女老师。

进了学生工作办公室，学姐指着一位身材匀称，很有气质的年轻女老师说：“小师弟，这就是李老师。”

龙杰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道了声：“李老师好！”

“你好！欢迎来校报到！请问叫什么名字啊？老家是哪里的？”李老师温和的微笑瞬间化解了不少龙杰对于大学的失望。

“老师，我叫龙杰，来自梅山。”

“啊，真巧真巧，我们是老乡呢！”李老师立马把标准的普通话换成了龙杰熟悉的方言，“恩屋里梅山乃托给（你家是梅山哪里的）？”

龙杰激动地说：“梅山王爷山给，李老师恩唸（梅山王爷山的，李老师你呢）？”

“我屋里挨倒王爷山，天马山恩晓滴喃（我家挨着王爷山，天马山你晓得吗）？”

“晓滴晓滴，细前嘎几经常到恩闹七嗨给（知道知道，小时候经常去那里玩的）。”

语言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就这么几句简单的方言，便把龙杰和李老师的心灵距离拉近了许多。

由于自然地貌和历史沿革等多种原因，梅山的方言特别难懂，如同鸟语。比如，梅山人说“他”就是“几”，说“来”就是“厘”，说“行不行”就是“何落恩何落”……听起来就像外语一样。不仅如此，梅山人讲的普通话，也跟正宗的北方普通话大不一样，被戏称为“塑料普通话”。外县市的人，尤其是外省人，跟梅山人打交道，因言语的隔膜，交流很是不便。在经常跟梅山人打交道的外乡人中间，有这样一个段子甚是流行：“天不怕，地不怕，只怕梅山人讲普通话”。还有个笑话，是说有一个梅山人向外地来的朋友用“塑料普通话”介绍梅山，说到梅山夏天的蚊子很多，他洋不洋土不土地说：“梅山的蚊子就是多，闷再啊死恩（蚊子咬死人）”，弄得他的朋友晕头转向，不知所云。当然，李老师的普通话非常标准，她自己不说完全听不出来她是梅山人。但她说起方言来依然原汁原味，使暂时还不适应异地他乡的大学生活的龙杰倍感亲切。

学姐傻傻地站在一旁，显然什么也没听明白。

李老师笑着问她：“周欢，我们刚才讲什么，听得懂吗？”

周欢打趣道：“对不起，亲爱的李老师，完全完全听不懂，因为我的外语成绩很不好。”

“哈哈哈哈……”李老师笑得前仰后合。

这时，又有几位新生在一位高年级男生的带领下敲门进来，李老师连忙给自己失态的笑踩了个急刹，说：“周欢，你带龙杰去找宿舍吧。”

“好的！”周欢也及时忍住了笑。

“李老师，那我先去宿舍了啊，再见！”龙杰说。

“好的，快去吧！以后学习上生活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记得跟我说啊！”李老师亲切地拍拍龙杰的肩膀，一直目送他到走廊上。

下台阶的时候，周欢慢下脚步，对龙杰说：“小师弟，你跟李老师是老乡，真的很幸运哟！”

龙杰问：“为什么呢？”

“我跟你说呀，李老师可是我们体育系的女神，暗恋她的男生一大把哦。”

“呵呵，她还没结婚吗？”

“人家刚研究生毕业呢，小师弟好好努力，说不定有机会，哈哈……”

“哈哈哈哈……”

两个人说着笑着，一会儿就到了宿管科。在宿管科领到了学校统一配备的床单被褥，宿舍钥匙，又很顺利地找到了南校区2栋110寝室。

如果说南校区的办公楼，还只是有点陈旧，那宿舍楼，就简直破败不堪了。南校区三个系，学生人数上千，却只有三栋旧宿舍楼。这三栋红砖青瓦的楼房，每栋都是三层，房间狭窄，地面潮湿。一栋和二栋相对而立，三栋则紧靠一栋后面。每一栋宿舍之间，距离不足30米。采光条件可想而知。但距离近也有距离近的好处，为两栋宿舍的同学互相交流提供了方便，这边的同学有事要找那边的同学，只需打开窗户喊一声就行。那些有偷窥癖的兄弟们，就更应该三呼万岁了，至少不用花钱买望远镜呀！宿舍区唯一可以用来养眼的风景是，宿舍间的空地里，有两排高而笔直的树，他们挺胸立腰，精神焕发，像两列集合的跳高运动员。宿舍楼一侧，有一个小小的园子，叫香桂园。几排不高的香樟树下面，零星地布置了几张石桌石凳。园子的正中央，是一棵高大的桂花树。香桂园，无疑是南校区学子们课余闲暇一个较为雅致的去处。

天气依然很热，树上的蝉声，不绝于耳。走进宿舍区，周欢和龙杰没有在园子里流连，直接进了宿舍。龙杰的宿舍在一楼，紧靠厕所和水房，墙壁上脏兮兮的，地面上湿漉漉的，更有丝丝霉气混合着厕所那边飘过来的臭气，一阵一阵涌过来，实在令人难受。龙杰禁不住把眼前的一切与想象中的大学进行了一番比较，得出的结论，自然是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那位叫周欢的学姐，把龙杰带进寝室，对他说：“小师弟，我们南校区住宿条件不是很好，你将就将就吧，到了大二，会换好一点的寝室的。”

龙杰苦笑了一下，说：“师姐，进了大学，我终于知道了理想与现实的差别。”

学姐说：“我们刚进来时条件更差，现在还是有所改善的，至少地面给铺了瓷砖。”

龙杰就笑：“幸亏我复读了两年啊！”

龙杰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让周欢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所谓有所得必有所失，有所失必有所得嘛！”

笑罢，周欢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说：“对了，小师弟，问你一个比较八卦的问题，可以吗？”

龙杰轻描淡写地说：“什么八卦的问题啊？我又不是什么明星，不怕你去曝光的。”

周欢说：“这也说不准啊，这是一个什么奇迹都可以创造出来的时代，你看王宝强那家伙都成明星了。”

“好啦，想问什么你就问吧。哪天我真成明星了，你拿它去媒体爆料吧，赚的钱分我一半就可以了。”龙杰很想知道周欢要八卦什么。

周欢从包里取出一本杂志随手翻着：“小师弟，问你一个私人问题，你找女朋友了吗？”

“还没有呢，没人要啊！”龙杰越说越来兴致，“到时还要请师姐帮忙呢！”

“哈哈，完全没问题。”周欢笑道，“先给你做个心理测试好不好？看最适合你的爱情模式是什么。”

“好啊！”龙杰原本就对时下流行的心理测试比较感兴趣。

“注意听好题目：请问，下面哪一种是你心目中最幸福的爱情模式？A、躺在床上一起聊天；B、到景点游玩留下共同回忆；C、在热闹的场所拥抱亲吻；D、在幽静的地方谈心。ABCD你选哪一项？”

龙杰还真把这当回事，想了想才回答：“选A。”

周欢说：“答案：你很容易爱上对方，一见钟情的事最容易出现在你身上。”

“呵呵，好像蛮准的呢。”龙杰明显故意地说道。

“所以啊，小师弟，你根本用不着我帮什么忙，南校区美女这么多，说不定哪天你就跟谁一见钟情了！”

“我也这么想呢，哈哈……”

“好啦，不跟你八卦了，我得走啦！”周欢站起身叮嘱龙杰，“你记住我的手机号码，有事就联系我。”

“好的，谢谢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