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说“小人比而不周”,恶人小人臭味相投,往往沆瀣一气,同流合污。中国文化一贯视“虎狼”为凶残恶毒之流的象征,虎狼二兽虽然不会相互勾结,但中国人认为,狼和虎分别有一种帮凶结伙作恶,这就是“狼狈为奸”之“狈”和“为虎作伥”之“伥”。
传说“狈”是先天残疾的动物,前腿过短,无法站立、行走,只能伏在狼背上活动,由狼群喂养,一旦离开狼就动弹不得,一筹莫展,是故世人谓尴尬窘迫之状为“狼狈”。那么天性凶残的狼,何以独对这种生活不能自理的动物施以照拂?旧时杭州地区,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
老钱家住杭州郊村,有一天进城采买,在城里耽搁了不少工夫,出城回家时,天色已经不早。
归程需要翻过一片小山,山中据说有狼出没,老钱也听说过不少山行人遭狼咬伤的事情。那时暮霭沉沉,山径之旁堆积着一堆堆柴薪草垛,偶有野兔、狐狸之类小兽突然窜进窜出,吓人一跳。老钱在山麓间踽踽独行,心里不由得发毛,步子迈得又快又急。
“千万可别遇上狼群,”老钱心想,“在这荒山野岭遇上狼群,那可大糟特糟。”
这番念头一闪而过,猛听得呜哇乱嚎,几十头碧眼森森的灰狼从山上疾冲而下。老钱大吃一惊,“噌”地跳上路边的一垛柴堆,三脚并作两脚爬到顶。那柴堆堆叠得特大,足有丈许多高,老钱蹲在上面,几十头山狼环伺于下,龇牙露齿,冲着他狂叫。他撅断枯枝向下掷去,但木枝太轻,于群狼全无伤害。
他拣了根结实些的木棍绰在手上,防备有狼爬将上来。不过山狼似乎不擅攀爬,一味兜来转去,别无他法。
少顷,几只狼掉头而去,老钱心中一喜:这些畜生必是等得不耐烦,要滚蛋了!是啊,快滚,快滚!守在这里有什么用,你们不会爬高,吃不到老子,岂不是徒然挨饿?
然而剩下的狼却不再离开,四面围住柴堆,眈眈逐逐,有几头则伏在了地上,抻腿张背,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老钱暗暗叫苦,心下飞快盘算,该想个什么法子脱身?忽见先前离去的几头狼折返回来,其中一匹大狼背上骑有一兽,群狼拱卫在侧,俨如随从之翼护长官。那兽驾着“坐骑”直抵柴堆之下,群狼围拢过去,好似在低声商议。老钱又惊又奇,难道禽兽竟也懂得商量什么对策不成?群狼聚首半晌,随着那兽“嗷”的一声,一齐扑向柴堆,咬着下层的枝条疯狂抽拽,片刻工夫,柴堆已经摇摇欲塌。
老钱哪里能料到,自己还没想出脱身的法子,群狼竟率先领悟了这抽薪之计,眼看柴堆倾覆在即,忍不住骇极大呼。
就在这要命的时候,山后转出一列火光,接着人声群叱,一伙樵夫提着斧子、柴刀、火把呼喝而来。那些山狼大约曾经吃过人类的苦头,见到大片火光,略一对峙便飞快逃走。老钱手脚发软,由众樵夫帮着,慢慢爬下柴堆,向众人千恩万谢。
“只恨狼崽子腿溜,没能打上两条回去下酒。”一人恨恨道。
一人笑道:“张大哥别着急,你瞧这是什么。”说着伸手从柴堆下拖出一物,正是适才骑在大狼背上的那只小兽,想来它那“坐骑”逃得太急,把它摔了下来。众人举火一照,只见这东西长相奇特,似狼非狼,嘴巴特长,獠牙森森,然而前腿短小,后腿又长又软,无法站立,更无法行走,给那樵夫捉着后颈高高提起,毫无办法,唯有色厉内荏地咆哮哀啼。众樵夫都不识此物,老钱怒道:“这东西是狼群的军师!”接着说起狼群如何把它背来,如何听它策划而悟通抽薪之法云云,众人皆啧啧称奇。一个年长的樵夫捋须点头道:“俗话说‘狼狈为奸’,难道这个软脚畜生就是‘狈’?”
大家参详了半天,猜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丢开不管。老钱提议,由他做东,大家同到前村酒铺喝几盅。众樵夫轰然叫好,当即提着那软脚兽,到那小酒店宰了,炒了两大盘下酒菜,一夜轰饮,都进了众人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