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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石桌面碎了

大路到韩娉婷家门口时,正好遇到住在韩娉婷一个院子里的胡生宝。韩娉婷家是一幢大洋房,胡生宝的家是洋房边搭出来的两间小平房。大路听爸爸说过,胡生宝的外公老胡头,曾经是韩家的用人,就住在韩家花园的一间平房里。后来老胡头生病了,是韩娉婷的爷爷出钱送他住医院治疗。老胡头病情很重,没治好,死在医院里。老胡头的老婆和孩子没有地方住,韩家同情他们,腾出花园里一间堆杂物的平房,让老胡头的遗孀和儿子住下来,一住几十年。老胡头的儿子叫胡仲年,就是胡生宝的爸爸。胡仲年结婚时,砍掉了房子边上的一棵玉兰树,在那间平房旁边又搭出一间房子。这样,韩家花园里,就有了两户人家,胡家成为韩家的邻居。这里的街坊邻居都知道,韩家是胡家的恩人。胡仲年小时候得过眼病,也是韩家出钱帮他治疗,眼病治好了,留下一点后遗症,他看人时,目光是斜的,一只眼睛看东,一只眼睛看西。人们给他起了绰号:“斜眼胡。”

胡生宝长得矮小精瘦,像只小猴子,在学校里很活络,上蹿下跳,哪里有喧闹声,哪里就有他的身影。可是,走进韩娉婷家时,这小猴子却变得很规矩,缩手缩脚,看见韩娉婷的妈妈时,毕恭毕敬地喊一声:“韩师母。”大路觉得很奇怪,胡生宝怎么好像有点害怕这“韩师母”呢?

“你们是来温习功课的吧,快到客厅里去吧,几个小姑娘已经来了。”韩师母说。

韩娉婷妈妈是个很随和的人,一头烫过的卷发,衬托出她白净细腻的脸,脸上的表情,是温和的微笑。她穿着一件花青色丝绸衬衫,手里轻摇着一把团扇,团扇上是一幅国画,黄褐色的底子,画一朵白色的牡丹,一只黑凤蝶停在花瓣上。她穿过门廊,把大路和胡生宝带进了客厅。韩娉婷和两个女同学已经围着一张大桌子在做功课了。看见大路和胡生宝进来,韩娉婷站起来,指了指桌子边空着的位置,大路和胡生宝一声不吭地坐下来,大家埋头做功课。

韩家有个老保姆,韩娉婷叫她包阿姆,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据说在韩家做了几十年保姆,韩娉婷对她的态度,就像是对自己的外婆呢。她端着一个盘子走过来,给每个孩子倒了一杯水。做功课的同学都像没看见一样,只有大路,抬头说了声“谢谢”。包阿姆看着大路,满脸都是笑。娉婷也大声说:“谢谢你,包阿姆。”

大路看着包阿姆的背影,头却低不下来。为什么?包阿姆放下茶盘,走到对面的红木柜子边,站到一只红木小圆凳上,用一块白布擦墙上的一个红木镜框。镜框里,是一幅古画,画面上一个满脸胡须的古人,牵着一匹马,马静静地站着,低头饮水。画上有题字:“饮马图”。镜框下面那一个红木柜子上,盖着一块淡紫色的丝毯。这柜子里放着什么呢?大路心想。

包阿姆擦完红木镜框,从小方凳上下来,轻轻揭开丝毯,只见丝毯下闪出一片晶莹的白光。原来,丝毯下是一个玻璃柜。大路睁大眼睛直直地盯着玻璃柜,出现在玻璃柜中的景象,使他惊讶得张开了嘴巴。柜子里有两件瓷雕,莹光剔透,白得像玉,似象牙。一件瓷雕,是一尊观音像,大约一尺半高。观音菩萨微合着一对细细的丹凤眼,沉静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她一手持一只小花瓶,另一只手从飘拂的衣袖里露出来,纤细的手指微微跷起,那么优雅逼真。观音踩在一朵大莲花上,莲花下面,是一簇簇翻涌的波浪,每一簇浪花上,都镌刻着流畅的细纹。大路从来没见过这样精美的观音像,这和以前在寺庙里见到的那些观音菩萨完全不一样。更让大路吃惊的,是放在观音旁边的一尊瓷像,瓷像雕的是一个渔童。渔童高八寸,一个胖嘟嘟的男孩,骑在一条大鲤鱼上,眯缝着眼睛,咧开嘴笑着,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他双手合抱着鱼头,手臂就像两段洗干净的白莲藕。那条鲤鱼也是活灵活现,它仰起头,张开嘴,好像也在笑,唇边的两根胡须,似乎正在抖动。渔童的脚下,绽开着一朵大浪花,很多晶莹的水珠在浪花周围飞溅,就像无数珍珠在蹦跳。大路凝视着渔童,觉得渔童在和他说话:“喂,童大路,我们交个朋友吧,来啊来啊,我们一起骑着鲤鱼去玩吧……”

“哎,你发什么呆啊,快做功课啊!”韩娉婷发现大路抬着头发呆,轻轻推了他一下。大路挠了挠脑袋,低头看桌子上摊开的作业本。

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不难,大路挥笔写得飞快,很快就把语文和算术作业都做完了。胡生宝却捏着铅笔坐在那里发呆,他用牙齿啃铅笔头,把铅笔头咬断了,又手忙脚乱地削铅笔。大路觉得很容易的算术题,对胡生宝就是无法解开的谜。胡生宝无法解答算术题,手里的铅笔却总不闲着。大路发现,他用铅笔在桌面上涂画,韩娉婷也发现胡生宝在涂画桌面,便叫起来:“你怎么能乱画啊!”

韩家客厅里这张红木大方桌,是一张奇妙的桌子,大路以前从来没见过。桌子的台面是一块大理石,上面的黑白花纹,就像一幅云雾飘绕的山水画。娉婷说,这张桌子,是清朝的人做的,已经两百多年了,是古董呢。那块大理石台面,四周用红木做了边框,再被镶嵌在桌子里,可以活动脱卸。大路对这张桌子发生了兴趣,做完功课,他趴在桌子上看大理石台面上的花纹,花纹里,有山有水,有云有雾,还有形状怪异的树影。

娉婷见大路对大理石的花纹那么感兴趣,笑着说:“反面也有一幅画,和上面的不一样呢。”大路不相信,钻到桌子底下,抬头看,果然,大理石背面也花纹斑斓,但是桌子底下太暗,看不清楚。娉婷说:“这个台面能翻过来的,只要从下面顶一下。”

大路一听,觉得有趣,他想在几个女同学面前逞能,就用背脊顶住大理石桌面,用力往上顶,桌面却纹丝不动。大路咬着牙,再用力顶,大理石桌面的边框有点松动了。娉婷俯下身子,看到大路龇牙咧嘴的表情,笑起来:“好了,你别硬顶了,等我爸回来,让他翻给我们看吧。”胡生宝却在一边喊:“顶!顶!顶啊!顶啊!”

大路哼了一声,咬紧牙关,憋住气,拼命一顶,只听见咔啦一声响,大理石台面往上一跳,离开了桌面。坐在四周的人看到了大路的脑袋从桌子底下露出来,大理石台面一头高、一头低,斜背在他身后。大路趴在桌子下面,用背顶着沉重的大理石,却再也无法将它嵌入桌面。大理石在桌子中间侧翻,慢慢向下倾滑,眼看就要摔下来。大路憋得脸色通红,硬撑着,他抬头看,只见客厅门口站着一个大人,他正默默地看着里面,两只小眼睛一只往左,一只往右,像是在欣赏什么美景呢。这张面孔,长得和胡生宝差不多。这时,只听胡生宝大喊:“爸爸,快来啊,快来帮帮忙啊!”

“快来帮帮我们!”娉婷也大声喊。

站在门口的是胡生宝的爸爸胡仲年。他只要走上来几步,就能托住往下滑的大理石台面。他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对孩子们的喊叫,像没有听见一样,转身就走开了。那张斜着眼睛的幸灾乐祸的面孔,大路永远也无法忘记。

桌边的几个孩子一个个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帮忙。

大路在桌子下面硬撑着,就像背着一座山,要把他的腰背压断。看到胡仲年走了,他再也撑不住,腰一软,趴了下来。背上的大理石台面一下子侧翻下去,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只听叭啦啦一声,大理石台面碎裂了,白花花的碎石散了一地。那个镶嵌台面的红木方框空荡荡地斜搁在桌框内。大路从桌子底下站直身子,看着身旁摔碎的大理石桌面,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围在桌子边上的几个孩子都吓得目瞪口呆,盯着地上的碎石片一动也不敢动。只有胡生宝,转身就往门外走,转眼就溜得无影无踪。 3JUj0pOLDARrBcMqWejvvSMEBZ/ibzooBENbVAVe5j+xAX80DIZyXsUaZUfUkGD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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