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甲之后,商村长家进入一个比较稳定的时期。与此同时,商村长还保持着老习惯:喜欢搬家。史书记载,商村长家是前八后五。商家当村长前,搬了八次家,当了村长后又搬了五次家。
商人为什么喜欢搬家呢?
这个说法就很多了。
有人认为是避水灾。原来居住的地方有水灾,必须搬到干旱的地方去。
有人说是为了种田,因为田地种久了田力会下降,需要搬到新的地方。
还有一种说法是为了发动战争。商部落是方伯,他们具有讨伐别的部落的权力,为了更好地发动战争,就把家搬到人家的家门口,出门就可以揍人。
商汤为了打败夏桀,就把都城迁到了亳,在这里招兵买马,积累灭夏的力量。
但前八后五的搬家,都是为了战争,也不太可能。那有没有别的可能呢?
有的,就是政治斗争。
商朝有个特点:接班多采用兄终弟及。
尧、舜、禹是禅让制,选取贤德之人,把他介绍给上天,让他当首领。到了夏禹之后,夏禹改变了游戏规则。他的儿子夏启接过了位子,开启了家天下。以后都是父传子,不搞选贤的禅让了。
家天下有一个缺点,就是接班人不可控,有可能是笨蛋当皇帝,也有可能是吃奶的娃娃当皇帝。商朝为了避免这个问题,就想了一个办法:兄终弟及。
王位不一定是传给儿子,也有可能是传给弟弟。商朝很多时候王位都是传给弟弟的。这个还是家天下,但不是父传子,而是兄长传给弟弟。这有一个好处,传位的时候,接班人一般是成年的,而且有一定的能力。
那么,兄终弟及是不是就没有缺点呢?也是有的,就是容易引起争端。因为一个兄长往往不止一个弟弟。这样一来,王位的竞争者就多了,竞争者一多,就会发生争端。
商朝也碰到了这样的问题。
《史记·殷本纪》里记载:“自中丁以来,废适而更立诸弟子,弟子或争相代立,比九世乱,于是诸侯莫朝。”
中丁帝当商王之后,采用了兄终弟及的接班模式,这些兄弟为了王位相互争斗,造成了连续九代的混乱。你们家里乱起来了,外面的诸侯当然不来朝见商王了。而这个时期,恰好跟商朝迁都的时间吻合。极有可能是商王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采取了迁都的方式。
迁都为什么能够巩固自己的地位呢?因为迁都等于重新洗牌。迁都后,那些反对自己的贵族拥有的土地就成了闲置土地。打个比方,原本贵族们都住在二环以内。他们掌握了很大的权力,导致商王自己都没有资源了。不过,商王知道自己就是最大的资源,这个资源叫中心论。商王就把国都搬到五环外,那五环外就成了新的二环、新的中心。以前的二环就变成郊区了。通过这种转变,商王能够打击不服从自己的贵族,增加自己手上的资源。
不搬家只有一个原因,但搬家却各有各的原因。
商王朝不是在准备搬家,就是在搬家的路上。最终,有一位商村长决定改变这个局面,搬到了一个可以长期居住的地方,以后我们不搬家了。
这位商村长叫盘庚。
盘庚决定结束动迁的活动方式,找一块能够长治久安的地盘。经过查测,盘庚将这块新都定在了黄河以北,洹水之滨,一个叫殷的地方。
只是这个地方离以前的奄都有点远,商家的那些贵族不想动,这都置下不动产了,为什么搬?
对于这样的钉子户,盘庚还是有办法的。
盘庚首先把反对的人分成四大块,对不同的反对者采用不同的处理方式。
对于那些拥有表决权,能够决定国家大事的贵族,他主要采取说服诱惑的方法,表示自己要迁都,是为了继承先王的基业,是为了安定四方,你们不用担心,迁都后,我依然会任用旧人的。
这些共政的人不想迁,最大的顾虑不过是担心一动,自己屁股下面的位子不保罢了。盘庚这一说,就把他们的心思盘活了。
而对于一些反对者,他则采取了警告的方式,表示之所以社会上有百姓会反对,就是因为你们在散布谣言。你们赶紧停止你们的错误行为,不然到惩罚你们的时候,你们后悔都来不及。
而对那些举棋不定的百姓,盘庚则采取安抚的方式,告诉百姓你们应该体谅我啊,千万不要听信坏人的谣言。现在我的朝中有一些坏人,他们贪图财宝,祸乱天下,我迁都是为了惩罚他们,然后使你们能够安定下来。
而对于顽固派,盘庚就是赤裸裸的威胁跟恐吓了:“我乃劓殄灭之,无遗育,无俾易种于兹新邑。”
我要消灭你们,让你们断子绝孙,免得你们的后代在我的新邑滋生!
可见盘庚的政治手腕、宣传手法非常高明。经过他这么一波操作,大家终于肯跟着他迁都了。
搬到殷地之后,这个爱搬家的朝代终于消停,接下来的二百七十三年,商村长再也没有搬过家。商也终于可以称为殷商了。
事实证明,树挪死,人挪活,搬完家的商村长一下法力大增,仅仅过了两代,商村长就迎来了爆发期。
* * *
盘庚的位子传给了弟弟小辛,小辛之后又传给弟弟小乙,小乙又把位子传给了儿子武丁。商村长家的人,起名字有规律,都是按照天干来的,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据猜测,这是为了祭祀方便,商王族按照天干分成了十个祭祀群。一祭就是一脉,相当到位。
武丁村长上任,这是一位猛男,不是在茬架,就是在准备茬架。在出土的甲骨文里,可以见到很多武丁出征的卜辞。
以前的人,在做一件大事前,往往要把事件记在甲骨上,然后燃烧甲骨,通过甲骨上的裂痕判断这件事有没有上天护佑,能不能成功。
在甲骨上,我们常常看到武丁一会儿要去打鄙方,一会儿要去打土方,一会儿要去打羌方,一会儿还要打虎方……这里的“方”都是商周围的一些国家。
武丁占卜的内容包罗万象,就是头痛鼻塞都要烧块龟甲问问祖先。有时候,武丁还用占卜跟祖先讲价,比如这一次献祭三个人牲,你看行不行?结果占卜的结果显示不吉。显然,祖宗不太满意,只好把献祭的人数增加到五个。
武丁村长大概把这件事情当成菜市场买菜了,可以讲价还价,可以先付定金,还可以赊账。总而言之,要保证出去打仗必胜。
武丁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武丁有一位超级厉害的老婆——妇好。妇好不爱红装爱武装,经常率领军队出征。妇好常跟武丁分工合作,有时候一人坐镇国都,一人出去打仗。有时候,两人分头行动,进行两场不同的战争。有时候还一起合作,妇好负责伏兵,武丁负责诱敌。
在河南安阳市发现的妇好墓中,我们发现了两个大铜钺,一个上面有龙纹,一个有虎纹。专家认为,这就是妇好使用的武器。同时,这也是军权和王权的象征,说明妇好地位之高。
这对军事夫妻一生征战,屡战屡胜,打败了商朝周围许多敌人。其中有的是商朝为了扩张领土,主动出击;有的是敌人进犯,防守反击的。
武丁村长还有一位妻子叫妇戊。武丁去世后,妇戊与武丁的儿子祖庚继位,祖庚去世后,弟弟祖甲继位。这两兄弟中的一位为自己的母亲铸了一个大鼎,就是现在中国出土的最大青铜器——后母戊鼎。后母戊是倒装,顺着念是戊母后,后是王一级的称号。
商朝是村史的战斗王朝,而且是无敌朝代,是真正的东方不败。要不是交通实在不方便,搞不好我们商朝大军能够一直打到尼罗河去。
通过商朝的战争,华夏文明的版图一点点扩大,从这个意义来说,商朝是打天下的。
当然,历史的老规律,没有不灭亡的帝国。商村长终于迎来了著名的败家村长商纣王,也迎来了商的终结者——周方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