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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的人不明白怀孕的真正原因。妇女要在与男性交配了一段时间之后,才会意识到自己已怀有身孕。由于表面上怀孕看不出与男人有直接的关系,古人往往会归因于意识到怀孕时周围发生或存在的特别事物。因此传说中的古代英雄人物,都是母亲与各式各样的现象结合而诞生的。如《史记·殷本纪》记载商朝的始祖是母亲吞食玄鸟蛋之后所生,而《史记·周本纪》则说周的始祖是母亲履大人之迹有所感而生。这样的结合,孩子只知其母而不知其父,子女由母亲养育,继承经由女性。从这个时代的墓葬,女性的陪葬物较男性多,知女性享有较高的社会地位,即所谓的母系社会。

如此经过了一段很长的时期,人们发现男子要为怀孕一事负责任,因此就制定一男与一女的对等婚姻制,规定男女结为夫妇便是永久的性伴侣。婚姻制度大大地从不对等的群婚制迈进了一步。它表示人们对生育的原因已有相当多的了解,即生育是特定男女之间的结合,而不是女人与精灵的结合。

婚制对于社会的结构及进步起着相当大的作用。这时已知父亲为谁,而男子掌握生产力,转变为有较高的社会地位,中国大概在五千年前进入父系社会。种族能否生存下去,大大取决于生殖能力的强弱,于是人们最大的希望是后代能代代坚强地永远繁殖下去。《孟子·离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充分表现没有子孙在中国有史的时代是种很严重的缺憾。

商代对于高过二个世代的男性统称为祖,“祖”字的源头是“且”,甲骨文描绘男子生殖器的形象( )。古人的平均寿命较短,家庭的成员也不复杂。一个家庭很难有超过三个世代同时存在的情形,故不必做三个世代以上的区别。以男子的生殖器代表祖先,表示此时已明白女子怀孕生育的根由在于男性。对生物界来说,没有比繁殖更为重要的事。所以古人并不认为生殖器是猥亵的,反而认为是值得崇拜的。如旧石器时代的塑像特出妇女的胸、腹、臀等部位,即反映对生殖女神的崇拜。中国古代也有对石祖、陶祖等男性性器的崇拜,所以创字的人把它给画了出来。

图一这幅绢画画两位人物。右边是男子,头上结发而戴袱头,举左手并持拿画直线的工具矩。左边是女子,头梳髻,举右手并拿着画圆圈的规。男的右手与女的左手相搭在肩部。两人上身都穿宽袖的短衣,但两腰部相连而穿裙子,下体作蛇身而交尾,相互纠缠如丝束。头上画日,脚下画月,四周并满布星座。这两个人是中国人的创生者伏羲与女娲,他们的作用是保护墓中的死者。

汉代墓葬中的画像石常见雕刻伏羲与女娲的形象,有时以日与月替代规与矩而高高举在手上,一般不出现星宿的图像。此图案带有保护死者魂魄的意义。以伏羲与女娲图像充当保护死者的观念,不知何时传到游牧民族的地区,并改变为绢画的形式。新疆吐鲁番地区从公元五六世纪高昌时期开始,一直到唐代都有所发现。

传说伏羲和女娲是中国民族与婚姻制度的创造者。《古史考》记载:“伏羲制嫁娶,以俪皮为礼。”俪皮即一对鹿皮。《风俗通义》则记载繁殖人类的方法,说女娲治平洪水而天地刚开辟,尚没有人民,女娲就捏黄土作人,由于没有时间及耐性继续塑造,于是把绳子放到泥中,一抖绳子,一坨坨小泥巴都变成人,所以也有了富贵与平庸人之分。这个神话或者可以理解为人终不免一死,故女娲创立婚姻,让人们自己去繁殖后代。

台湾南势阿美人有创生神话。一对兄妹是日神和月神的子孙,他们共同乘坐一个木臼逃避洪水的灾难而漂流到台湾,发觉他们是人类仅存的两人,为了让种族能继续繁殖,只好结为夫妇。但是他们有兄妹不许接触腹部与胸部的禁忌,一直不敢发生夫妇的关系。有一次哥哥打到一只鹿,就剥下鹿皮而晒干它,并在上头挖个洞。这样一来,兄妹的身体就可以用鹿皮隔开,不破坏禁忌而达到交配繁殖的目的。所生的子女也分别成为许多部族的祖先。

台湾的创生神话与伏羲、女娲的传说有许多共同点,都与日月发生关系,发生在洪水之后,主角都是兄妹兼夫妇,鹿皮是遂成婚姻的重要媒介,都与蛇有关。阿美人故事的男主角在语音学上与伏羲属同一个演化的范围。兄妹遭遇洪水,通过各种巧合而繁殖人类的故事,屡见于中国各民族的传说。其中以阿美人的传说最接近事实,也合理地解释了鹿皮在婚礼中的作用。以鹿皮隔开身体而不破坏禁忌,也很符合草昧时代人们的心态。

中国后代文明人对古代社会发生过的事,虽有意加以隐瞒,但并不能去除一切与之有关的习俗。所以鹿皮与婚姻礼仪的关系,也始终模糊地被保存到后代。只有在未完全开化的社会,较不晓得文饰,因此以鹿皮隔离身体的真相才被保存下来。

图一

彩绘伏羲女娲绢画

长二百零九厘米,宽一百零五至八十三厘米,新疆阿斯塔那出土,唐,公元六一八年至九〇五年 STfD7+3tkqNxu0Wg6kNPsu+nVRr9L9OKXScJDgYDUFvVnRREeJjEDlsjhhPKiCX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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