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的体形高大,壮硕魁伟,属于哺乳纲偶蹄目的动物,在历史时期是中国最重要的家畜。人类驯养家畜虽已有万年以上历史,但牛的驯养却相当迟慢,尤其在中国,要到五千多年前,牛骨才普遍见于遗址,且能肯定是家养的品种。公元前八九千年时,气温比现在低很多,只有华南较有人迹。这个地区温湿,适宜猪、犬的活动,故先有猪、犬的饲养。后来华南的人们北移经营农耕,也把猪、犬带去,所以华北的早期遗址才有多猪、犬而少牛、羊遗骨的现象。
牛的形象,与其他动物的最大不同是有粗短的双角,故甲骨文的“牛”字,就以头部的形象来代表其种属( )。金文的族徽符号则描绘得更为逼真( )。牛虽然是个庞然大兽,但经过长期驯养以后,性情温顺,甚至孩童都可以牵引而加以指挥。相信在被驯养前,牛也相当凶猛不羁。起码古人见其体形高大,且有尖角,一定不敢想象它是温驯的动物,因而迟疑将其驯养成家畜的动机。
牛全身没有不可用的材料,但最大的用途却是它的力气大。牛行走平稳,有耐力,能够载重致远。在古代,如果没有牛的负重致远能力,就难远征方国,建立霸业。
牛对于经济的最大效益是耕田。牛耕可以连续翻土,加速翻整土地的速度;可以深耕缩短休耕期,提高农地利用率,无疑都是对农业生产有巨大影响的技术。中国的传说:“稷之孙曰叔均,是始作牛耕。”《古史考》则以为距今四千六百年前的少昊氏时代已有牛驾,至夏禹时才有驾马。根据研究,发展较早的古文明,出现靠牲畜力量拉车和拉犁的时间是相近的,因为它们利用的原理是一样的,如埃及和苏美尔在五千五百年前到四千八百年前之际,已有构造复杂的牛耕拉犁,甲骨文可以证明商代也有牛耕。
牛在家养的初期也与其他野兽一样,主要是当人们的肉食供应。不知是因牛肉味美,还是体形高大,牛是商、周以来最隆重的祭祀牺牲。从甲骨文知道,当时牛有幽牛、犁牛、熯(旱)牛、骍牛等的区别。为了要取悦鬼神,祭祀时有时还要卜问牛的性别及年龄。《礼记·王制》有“祭天地之牛角茧栗,宗庙之牛角握,宾客之牛角尺”。祭天地要使用刚长出如栗子的角,肉嫩味美的幼牛。幼牛的角质软弱,有可能被鼠咬啮而损伤,故还有卜问改用牛只之事。“头角峥嵘”“栗角炽光”就是以这种最尊贵的幼牛来比喻人的才质高超。若宴飨祖先或宾客,就使用价值较低的青壮牛了。于文字,就在牛角上加一横画表示一岁,甲骨文就见有用四横表示四岁的牡牛字。其他的动物就没有得到商人的这种对年龄的特别注意,并为之创造专字。
到了东周时候,牛耕的经济效益受到主政者的重视,不再是一般人的肉食供应,限制其屠杀,故《礼记·王制》有“诸侯无故不杀牛,大夫无故不杀羊,士无故不杀犬豕,庶人无故不食珍”。东汉以后又受佛教教义的影响,人们更少吃牛肉,牛几乎成为君王赏赐大臣的珍食了。
以牛的形象造型的容器应该名之为牛尊,但图一这件器口的一端有斜伸的宽流,上头有可以开阖的盖子,则是属于匜(yí)或觥的特有形制。匜一般作圈足,这件则忠实地表现牛站立的形象。其宽流无疑是为了倾倒水、酒一类液态东西而设。甲骨文有一个字,作双手操作有鋬(pàn)的曲形容器而倾倒液体进入另一个盘皿之状( )。从字形看,明显就是匜的写生。这种铜器经常重七八公斤,不用双手就难以操作,也符合字形作双手的必要。商代不以盘皿饮酒,故倾倒进的应该是水。
学术界一般称有盖的装酒的为觥,无盖的装水的为匜。但商代酒器种类繁多,有流的爵与盉(hé)数量已非常多,而盘却没有与之相配使用的水器。中国人在汉代以前用手进食,不以筷子,故吃饭之前最好先洗手。《仪礼·公食大夫礼》记载在安排宴客的器具时,“小臣具槃(盘)匜,在东堂下”。也要陈设盥洗用的匜与盘。《礼记·内则》更叙述其操作为“进盥,少者奉盘,长者奉水,请沃盥,盥卒授巾”。年轻人双手捧着盘,年长的人双手拿匜倒水,请客人洗手,然后又奉上手巾擦干。这是最诚恳的待客之道。
出土文物也有盘与匜成套放置的,匜的铭文也有“为姜乘盘匜”的句子。显然盘与匜配套使用由来已久。商代晚期铜盘的数量不少,不应没有与之配套的沃水器。除了没有盖子,匜与觥器形相同,功能也一样。没有盖子并不影响倒水的动作,有盖子反而是个累赘,很可能这就是后来匜很少有盖子的主要原因。
或以为觥也使用于祭祀的场面,故不会是盥洗之器。这个理由恐怕不坚强。鬼神是人所创造的,反映人间的价值和习惯。人既然用手吃饭,饭前要洗手,鬼神应该也不例外。记得台湾民间对于某些女性的神,如床头娘娘、七夕娘娘等,除一般的食品外,还要陈放毛巾、水盆以及胭脂等。可见盥洗之具也非绝不能出现于敬神的场合。战国以后贵族沃盥的礼节渐不行,汉代又流行使用筷子,故配套使用的匜与盘就都消失了。
图一
牛形青铜觥
高十四厘米,长十九厘米,商晚期,公元前十四世纪至公元前十一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