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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伍家沟村人记忆的村落历史

伍家沟村是1966年组建的行政村,全村总面积为3.9平方公里,现划分为四个村民小组,分别是一组罗家院、二组黑沟、三组伍家院、四组长沟。

伍家沟村是一个典型的杂姓村,以伍、张、罗、葛、冯、李和刘等姓氏为主。其中伍姓共40来户,140多人,多数人住在伍家沟;葛姓90多人(2018年底统计数据),主要住在长沟。居中的伍家沟沟宽坡平,土地肥沃,人口稠密,不仅有伍家院、罗家院,而且村委会、故事堂都在这里,是全村最为热闹繁华的地方。伍家沟村的村落历史没有明确的文献记载,不过,当地流传的民间传说和家族族谱留下了零星的信息。

罗成双说:“村里的不同姓氏不是一起来伍家沟的,大概是伍家最早来此定居,所以村名叫伍家沟。”伍家有祠堂,没有完整的族谱,现在只有一块祖宗牌位安放在一户伍姓村民的家中。牌位为黑色,宽二尺,高三尺,正面为第一代祖先夫妇的画像,背面有夹层,里面有白纸装裱的历代族谱。族谱将伍家分为上院和下院两个族系,均是伍聚魁和项氏的后代。上院的第二代为伍克典、黄氏,第三代为伍德、陈氏和伍美、白氏,第四代为伍仁凤、黄氏,第五代为伍应国、陈氏、金氏,第六代为伍朝圣、张氏、怀氏,伍朝贵、齐氏、张氏等,至第九代“永”字辈,以下就没有详细的姓名记载。族谱的旁边是伍家后辈字派的顺序,依次是永、益、明、学、顺、治、安、定、发、生、大、德、万、世、隆、昌、高、进、启,至今伍家都是按照这一顺序取名字的。村里的老人回忆,现在伍家的祖宗牌位是1940年重新做的,原来的老牌子已经烧毁,但是族系的顺序不会出错。现在村里最小的一辈排到了“生”字辈,已经是第十八代人,如果按20年一代人的规律进行推算,距今已有360多年,伍家应为明末清初就在伍家沟村生活了。

韩致中在《伍家沟村民俗与研究》中将伍家的历史分为两个阶段,首先是纯属传说的时期。

传说,均州的人都是迁民。原籍是山西大槐树的。因为不愿意来,就用绳子把双手反背着拴过来。所以,均州人有个习惯,走路时都喜欢背着双手。(苏元杰、吴正才讲述:《来自大槐树底下》)

村里的老人讲,伍家的祖先来自山西省洪洞县的大槐树底下,先是住在古均县城里的曹武街,后来迁到附近的旱庄,在明朝末年来到伍家沟定居。“大槐树”作为一个标志性的意象,往往是一个重要的集中或者出发的场所。而今,山西洪洞大槐树是全国以“寻根”和“祭祖”为主题的圣地。明朝洪武、永乐年间的大移民,是中国历史上规模最大、范围最广,有组织、有计划的一次迁徙。在汉族人的记忆里,以至于许多民间传说,都讲自己的祖先来自山西洪洞大槐树。

从山西洪洞大槐树传说到现存伍家祖宗牌位来看,村里的伍家祖先最早进入这一片荒山野沟,插草为标,开荒拓土。

伍家的老祖宗进山,就像是鱼儿游进大海。只见到处都是树,难见天日,分不清阴晴早晚。树林里长满了藤葛和杂草,几乎无处下脚。狼虫虎豹多如牛毛,睡觉都要睁着眼睛,防备它们伤着。这样虽然可怕,倒也有好处:官府和老财都管不着,自己说啥算啥,简直算得上草头王了。他说话给自己听:“这条沟得跟着我姓伍!”以后,就永远叫伍家沟了。(伍明堂讲述:《人烟》)

这则传说记录了伍家沟村久远的历史和荒凉的过去,是乡土村落难得的历史记忆资料。

伍家沟村的历史风云离不开曾在这里发生的重大事件,比如白莲教对伍家沟村人的生活产生了深刻影响。《生死姻缘》就讲:

那时候兴白莲教,伍家的人都入教了。白莲教的法力很大,能把板凳当马骑,把簸箕夹在胳肢窝里就会飞上天。他们要夺天下。皇帝知道了,先下手为强,派来大批人马,抓尽了伍家的男女老少,要斩草除根。尸体都扔到伍家院的一口水塘里,那口塘还在。伍家有个男孩,躲在塘下的阴漏(出水闸)中,也被官兵发现了,要斩。恰好,项家的一个拾粪的路过这里,想救他一命,便对官兵说:“他是我家的孩子,给伍家放牛。请别误会,放了他吧!”伍家这孩子聪明,他见风使舵,连忙喊拾粪的:“爹!”要跟着他回家,哭得成了泪人。

官兵信以为真,把这孩子放了。

项家把这孩子当亲生的一样看待,彼此相处很好。项家有个姑娘,后来和他成亲了。他们又回到伍家院,安家立业,生养后代。后代在这里建立了祠堂,他们夫妇是第一代,祠堂叫伍家祠堂。因为项家是伍家的救命恩人,又有人叫它项家祠堂。伍家和项家是生死姻缘。(伍明堂讲述:《生死姻缘》)

传说中的项家不在伍家沟居住,住在离伍家沟不远的村子里,两村村民来往频繁,关系很融洽。现在伍家院西面的山坡上还有一座项家坟墓,墓碑上所刻时间为“嘉庆八年三月清明吉日”。这可从侧面印证至少在清朝嘉庆年间,项家与伍家关系紧密。根据伍家祖宗牌位记载,伍家的第一代为伍聚魁,其妻子即为项氏,由此可知伍家祖先与项氏结婚的传说是真实可信的。至于因参加白莲教而遭遇浩劫的传说,也有一定的历史依据,并不是完全凭空杜撰。

但是,从时间上推算,伍聚魁参加的农民起义应该与白莲教无关,伍聚魁生活的年代早于白莲教时代100多年。明末清初时均州地区发生的农民起义并不是白莲教领导的,而是李自成领导的农民起义。李自成火烧老营,焚烧武当太和宫,两次攻打均州,就是发生在伍家沟村附近的事件,或者说就是伍家沟村人曾经经历的历史。《均州志》明确记载了李自成起义军到古均州的历史事件。

崇正(祯)六年癸酉冬十二月,河南贼陷伊阳、卢氏,掠均州。七年甲戌春,贼自淅川入郧,犯南漳、宜城,围均州。

十三年庚辰冬十二月,李自成由郧、均走河南。

十五年壬午冬十二月,李自成寇均州。知州胡承熙与其子尔英俱死之。

李自成陷襄阳、均州,攻郧阳。四日而去。明年春,复来攻,十余日不克,乃退屯杨溪。五月,郧阳按察使高斗枢,召游击刘调元入城。旬日间,杀贼三千余。自成将来攻,卒不克而去。乃令王光恩复均州,调元下光化,躬率将士复谷城,将袭襄阳。闻孙传庭败,旋师。均州复为贼有。十七年正月,自成遣将路应标等,以三万人攻郧。斗枢遣人入均州,烧其蓄积,贼乏食而退。

上述史书中的记载足以证明李自成曾在古均州附近频繁活动,对包括伍家沟村在内的均州人的生活影响很大。伍家沟村靠近武当山腹地,与武当山有小神道相通,可以推断伍家人很有可能参与当时李自成领导的农民起义。除此之外,伍家沟村流传的不少与李自成相关的传说也是其重要的历史记忆。诸如《闯王旗》《李闯王算命造反》《李闯王盘肠大战》《李自成是神仙临凡》等,这些有关李自成的人物传说类型丰富,多为伍家沟村村民讲述,它们很有可能是当时起义事件后流传下来的。在伍家沟村的民间传说中,李自成多被称为“闯王”,或是“神仙”“武举”等,多为褒奖之意,这说明当时的伍家与李自成的起义军关系非同一般。由此再回头看《生死姻缘》的故事就更容易理解了,伍家满门遭斩,可能与加入李自成的起义军有关。

根据上述推论,伍家有史可考的时期应从第一代伍聚魁算起,他们在伍家沟村生活距今已有400年左右的历史了。

在伍家之后,落户伍家沟村的是长沟的葛家。关于葛家的历史也可以从民间传说和祖宗牌位来考证分析。葛家的祖宗牌位记载第一代葛姓居民名叫葛世民,第二代及之后的后辈字派依次为燕、洪、洮、庆、敷、朝、廷、永、元、玉、忠 ,共十二代,葛家在伍家沟村居住已经有近300年的历史。《葛家是怎样来伍家沟的》中记载:

有个民谣说狮子沟一带是:

九沟十八洼,

一百单八岔,

岔岔有人家。

伍家沟村占九沟中的三条沟,简直数不清有多少洼和岔。反正这里是穷山恶水,鬼不生蛋!

从前,伍家沟只有四户人家:一家姓安、一家姓赵、一家姓杨、一家姓王。家家穷得叮当响,人丁特别稀少,请起客来,总共也坐不满一桌。苦日子难熬,他们祖祖辈辈都是单传。安家更是断线的风筝,只是在这沟里留下了安家坟,他们绝后了。

葛姓的祖先叫葛世民,原来不住伍家沟,是草店旱庄人。那里一马平川,棒槌落地也生根,富得流油。常说:“人往高处走,水向低处流。”他为啥子反搓麻绳倒拧劲儿,钻到穷山沟里来了呢?原来是被贾大人逼的。

贾大人本是京官,为后宫娘娘守茅房,是臭把门的。臭把门的有两个,一边一个,脸都对着窑窑(凹进去的窝儿),不准乱瞄。贾大人知道娘娘漂亮,却只能天天听她的脚步声,咋也无法饱眼福,心里着实发痒,像猫抓一样难忍。一次,娘娘又走过来了。他忍不住,偷眼瞄。活该倒霉:恰好被娘娘瞄着。这还得了,罪该杀头!他想求另一个看守想想主意,咋能生法留下一条性命。不料那个看守一直把脸藏在窑窑里,他还啥子也没有察觉。贾大人灵机一动,鬼点子来了:要求和他换个位置。结果,那个看守替他挨了刀;他倒是鞋底上搽油,溜回了旱庄,建祠堂、修坟地,威风凛凛,成了一霸。

葛世民在外边放牲口,不小心把缰绳橛儿楔(揳)到了贾大人家的坟地里。这可是在太岁头上动土,惹了大祸。贾大人又打又骂,还喝令走狗:“把葛蛮子撵进伍家沟,喂狼虫虎豹!”

一代又一代,十二代过去了。狼虫虎豹没有吃尽葛家的人,葛家倒是成了伍家沟的大姓。(葛朝宝讲述:《葛家是怎样来伍家沟的》)

传说中的贾大人是可以考证的历史人物,他全名贾洪昭,清末人。他在任期上颇有政绩,当地民众在创作民间传说的时候往往附会在他身上,然而,难免出现错漏现象,比如对贾大人来历的揶揄调侃以及对宗族牌位记录时间上的错位等,这种现象是民间传说在记忆历史时常见的情况,也是符合其传承发展规律的。

据罗成双介绍,罗家也是到伍家沟村落户定居较早的人家,罗家祖籍江西,后来逃荒来到湖北,先是到了老均县七里坪,之后有两支人搬到伍家沟。迄今为止,罗家到伍家沟村已有将近200年的历史。伍家沟一组的罗家院尚存一块罗家墓碑,上书“罗氏宗祖锦芳之位”,设立时间为光绪二十八年,距今已有100多年,“姓罗的人家都是从他这里来的”,逢年过节、清明祭拜,罗姓人都要来此烧纸敬香。

其他各姓从外地陆续迁入伍家沟村,并且形成了伍家沟村落社会,这个多种姓氏构成的移民村落相对固定下来应该是明代以后的事情。据《郧阳志》记载,该地区居民的人口构成“自明成化中设郡,辑流逋,旧志称,陕西之民五,江西之民四,山东、河南北之民二,土著之民二。今则四川、江南、山西亦多入籍,亲戚、族党因缘接踵聚族于斯。”这种不同地区的移民比例对于伍家沟村的状况来讲同样是适用的。移民文化的交融,作用于伍家沟民间故事的产生发展,这是不言而喻的。 Mzqp+UXyhBGhSL8VQa/cfwlNYSHtgpMg6jFp1xYPt2y5G9AUKPptDUSIq1vXm9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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