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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下堡坪神话世界的星光

下堡坪的神话主要讲述祖先的起源和天地的来历,力图溯源自己生活的历史传统,记忆“未开化时代”的人类由来和世界源起的文明之光,最典型的故事有《盘古开天》《泥巴造人》等。这类故事在下堡坪被文字记录下来的不多,当代也较少有人采录,但这不意味着下堡坪人不喜欢讲述这类故事。较为封闭的生活环境、系统的生活仪式和生命礼仪中均有神话故事、神灵故事在传承,这是祖先神话传统传承的文化生态,也使包裹在特殊生活情境中的神话故事得以流传。比如,夷陵区广为讲唱的《地母传》《盘古传》和《黑暗传》等记忆人类起源、世界来历和祖先生活的故事在下堡坪及周边地区存续,它们出现在丧葬仪式的歌唱中、盘古庙等信仰场合的讲述中。从这个角度上说,下堡坪人讲述的神话是丰富的,只不过传承人的讲述倾向和相关采录工作尚未引起足够重视。他们讲述的《盘古开天》神话是这样的:

很早很早以前,天和地是一个灰蒙蒙的大圆蛋。这个大圆蛋里面长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盘古。

又过了几万年,圆蛋里面的盘古长大了。他一醒过来,感觉是黑茫茫的,人蜷在里面也很不舒服。于是他就用力一伸腰,把这个大圆蛋撑开了一道口子。

盘古呼吸到新鲜空气,浑身感到有了力气,就站起来。他一使劲,把天举了起来。盘古举起了天,可身体在不断地往上长。他怕天又掉下来,不敢松手,把天就越举越高。

后来,盘古举累了,就找来四根石柱,把天撑了起来。可是,天地之间还是黑漆漆的。怎么办?盘古又找来两把石斧,劈开了日月洞,把藏在里面的太阳、月亮,还有它们的孩子星星们请出来,照亮了天地。

后来盘古死了。他死后,身躯就变成了高山,骨头就成了岩石,血脉化成了河流,毛发变成了森林。(黄定虎讲述:《盘古开天》)

这则神话中,盘古源于大圆蛋,吸取到新鲜空气后变得力大无比,并用斧头劈开日月洞,请出太阳、月亮和星星。盘古“垂死化生”,变成高山、岩石、河流和森林。天地开辟了,人又是怎么来的呢?

很久以前,下了七七四十九天大雨,洪水滔天,淹死了许多人,只剩下兄妹。为了不使天下荒芜,两兄妹决定成亲,开始妹妹不答应成亲,妹妹说:“哥哥如果要和我成亲,我有一个条件,我们俩一人搬一块石磨,一个站在山那边,一个站在山这边,同时将石磨往山下滚,若是两块能滚到一起,我就答应与你成亲。”兄妹俩按照约定,各自搬了一块石磨,二人同时一滚,石磨果然合为一体,这样兄妹就成了亲。成亲后,兄妹心想,靠他们生育,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把人兴起来?二人一商量,决定用泥巴来做人。他们将泥人做好之后,每天都要搬进搬出晾晒。有一次早上天气好,他们将泥人全部搬出来晒,谁知一阵大雨下来,他们二人连忙把泥人往屋里搬,急急忙忙中,有的泥人腿子被弄断了,有的胳膊断了,有的被大雨淋得脸上凸凸凹凹的,后来就出现了残疾人和脸上长麻子的人。他们将这些泥人放到杨树上就姓杨,放到柳树上就姓柳,从此产生了百家姓。(钟德新讲述:《人的来历》)

《人的来历》中建构的故事世界跨越时间长,包含了兄妹成婚、泥巴造人和百家姓的来历等多种体现历史进程的事件。这则神话讲述的细节并不十分丰满,主要是以对应的母题框架记忆人类起源。

下堡坪一带的山岭、河湾以及地形走势是下堡坪人日常所见所感的自然环境,对此,他们也有自己的解释。

传说秦始皇为了抵挡外来侵略,召集天下百姓修一座万里长城。为修这座长城,也不知累死了多少老百姓,不知有多少家庭被搞得妻离子散,孟姜女的丈夫范喜良就是其中的一位。这些老百姓被抓去后,吃也吃不饱,不分白天黑夜地劳动,加上冬天天气寒冷,不知多少人被饿死和累死了。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得知这个事后,变成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婆,手中拿着一子(一束)花线,走到这些民工跟前,说:“你们抬石头,我给一条花线你们搭在肩上。”这些民工开始还不知搭花线有什么用处,当他们搭上花线后,再抬石头时,觉得肩上非常轻松。这样,不管是背的,还是抬的,每人发了一条,抬起石头来快步如飞。

这事让秦始皇知道后,他下令叫这些民工将花线一齐上交,将它收拢编成了一根鞭子,他心想,既然这花线有这么大的威力,那用它就能将大山赶走,将海填平。他手挥长鞭,果然能将山赶走。现在平原无山,就是被他用花线鞭子把山都赶进了海洋。

秦始皇赶呀赶,被观世音看见了,这还得了,他这样把山都赶进海洋,陆地上不就没有山了吗?所以,观世音在云头上将手一伸,把这条长鞭收走了。现在山区留下的湾和岭,就是秦始皇用长鞭赶山时留下的痕迹。(李光一讲述:《移山填海》)

这则神话将下堡坪的山形地貌附会到秦始皇和观世音的行为处事上。历史人物和神仙力量交织交融,作用于自然地貌的形成,这种情节构思和讲述方法带有可信的神话思维,也是早期人类对建构的神奇世界和神奇事件“信以为真”的呈现。

下堡坪人讲述开天辟地和人类起源的神话成为他们认知世界和探知自身的最初知识,也是他们在想象基础上关于天地日月星辰来历、人类起源、百家姓来历的记忆性建构,这些讲述是下堡坪人的历史观念和宇宙观念,也是生活实践的记录。尽管传承人的讲述不注重细节的真实,也不注重情感的表达,而是以呈现祖先生活作为讲述的结果,并且在传承中褪去了神话的严肃和神圣,却仍然构成下堡坪人民间故事重要的讲述传统。

当然,下堡坪人生活知识谱系中关于盘古开天辟地和人类起源的神话并不是孤立存在的,其传承常与其生活仪式相关联,从天地形成一直讲唱到当下的生活,由此构成下堡坪人长篇的生活史诗。生活仪式是神话传承的土壤,也是下堡坪人解释自然万物、人类起源和世界来历,在不同时代获取动力的源泉。 7OVfPYKTn/v+0l1tUQ1hVB2Y97+uOLE8AqwGGB/wPfALD0vKUBcXqw84wFZU9E7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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