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人静,说出去走走的人,一去便没了影。
况曼擦完头发,猜孟九重今晚可能又要搞失踪了,果不其然,她异能都在体内走了三圈,人,依旧未归。
况曼沉闭着眼睛,继续修练。
这个世界并非她认为的那么安全,她得加紧速度修练,至少,危险来临时,她得有一战的能力。
寅时已过,院外传来两道细微的声响,况曼从修练中激醒,眸子往窗外瞅了一下,然后身子一歪躺到了床上。
躺下瞬间,呼吸就变得绵长,仿佛熟睡中的人般。
不一会儿功夫,床前有了响动,离去一夜的人,带着丝凉意蹑手蹑脚上了床。
况曼等了一会儿,身子侧翻,面朝孟九重,然后小腿状似无意识一抬,搁到他身上。
孟九重身体微微一僵,脑袋微侧,黑眸落到少女脸上,见她睡得酣甜,他缓缓放松紧绷的肌肉,然后阖上了眼睛。
近在眉捷,况曼察觉到他霎那间的不自然,唇边扬起丝丝弧度。
*
时间转瞬即过,入秋没几天,大凤村的村民就陷入秋收的忙碌中。
况曼和孟九重也忙了起来,不过两人干活都是麻利的,加上自家地少,虽忙,但也没忙得脚不沾地。
花了三天时间,孟家的稻谷就被全部收了回来,晾干并入了仓。
而这期间,孟九重依旧雷打不动,每隔三日就消失大半夜。
而每次他一走,况曼就立即起床,修练她的异能,而孟九重回来时,她就装睡,趁机往孟九重身上靠。
这段时,她小动作从搭腿,升级到滚进他怀里了。
可孟九重只在她第一次做小动作时,有些许僵硬,后面不管她怎么捉弄他,人家都如老僧入定,不动如山。
况曼也不气馁,举止愈发放肆。
农忙完,孟九重带着况曼进了几次山,几次进山,都收获满满,况曼甚至还在深山里,发现了一枚百年灵芝,不过,况曼没有将之采下来,而是让它继续生长在深山里。
她打算,等以后有机会去县城了,再来采这枚灵芝,拿去城里换些银钱。
这几次进山,况曼发现,孟九重似乎有些不对劲起来。
打的猎物越来越多,仿佛是想一次囤好一年的食物般,砍柴砍的也多,房子后面的屋檐下,都堆满了木头,连放杂物的房间也被占了一大半,还都是劈好垒起来的。
不但如此,赶集时,他还置办了许多东西,这些都是平日里不可缺少的日常用品,况曼估计,他买的这些东西,怕是没有个一年半载都用不完。
况曼有些看不懂孟九重这波操作,虽有疑惑,但也没多问,反正时间到了,她自然会知道原因。
小山村的日子平静祥和,况曼过得优哉游哉,好不惬意。
就在况曼以为日子就要这么过下去时,突有一天,孟九重将搁置在杂物间,快两年没挪过地的书箱给翻了出来。
书箱放置太久,沾了不少灰尘,孟九重从石缸里舀了一盆清水,用猪毛刷子仔细将书箱刷干净,然后放到太阳底下。
“九哥,你怎么把书箱翻出来了?”况曼倚在窗前,疑惑地看着院子里忙碌的孟九重。
“阿曼,过几天我要出门,我不在家,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孟九重将洗书箱的污水倒掉,黑眸微抬,神情略显复杂地看了眼况曼,然后迅速收回视线,将手上的木盒搁到石缸旁。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考虑后,他最终还是决定,将况曼留在阿凤村。
送去师父那里虽有人看顾她,可深山老林危机重重,且师父还每隔三日就会毒发一次,毒发时六亲不认,将她安置那里,并不是很安全。
阿凤村住的都是义父族亲,且他和她在这里生活了八年,早已融入,危险要少很多。
他已备下足够她生活一年东西,一年后,他会让郁老再送东西过来。
况曼微怔,眸底随即划过了悟:“出门,去哪儿,多久回来?”
难怪他最近像只松鼠似的,在家里囤了这么多东西,原来,是要出远门啊!
不过,去就去,干嘛把书箱翻出来?还有,他这趟出门是干啥?
“八月兴远府有府试,我想去试一试,看看能不能考上。”
孟九重垂眸,避开况曼寻问的视线:“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府试后,我要游学一段时间,归期不定,不过我会时常往家里寄信,你不用担心。”
这也是孟九重考虑几夜之后,找到最好的离家理由。
孟九重也不算说谎,兴远府八月的确有场府试,他这一趟,出门第一站便是兴远府,所以,他打算弄个秀才身份,为阿曼做保障。
阿凤村的人现在看着是很慈善,但人心难测,他不敢保证,他长时间不在家,留况曼一孤女在村里,他们会不会生其它想法。
可等他有了秀才身份却不一样,到时候,阿曼是秀才娘子,且他不是无故失踪,而是去游学。
游学在外,一年半载皆有可能,到时他隔三差五往家送信,让别人知道,他人虽不在,却也时刻挂念着家里。
一年时间,已足够他将自己事的处理好了,到时候,他回到小凤村,与她......
而且,最近这段时间,官府缉拿的伦山蛊后,一直在兴远府境内作案。蛊毒蛊毒,会蛊者多会毒,郁老医术虽精湛,但在毒术这方法,却不如真正会毒者那么精通,他想去会会这个伦山蛊后,为师父寻找解毒的方法。
况曼微诧:“考秀才?”
最近看他囤东西,况曼心里就有过猜测,但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过,他是要去考秀才。
不对啊,杨御不是不许他科举吗,怎么才过去三个多月,他就违背了杨御的意愿了?
按古代的习俗,这义父过世,他是不是还得守孝啊?
说起守孝,她和他好像都没有为杨御守后孝来着。
“嗯,时间有些急,过几天我就会走,我现在去一趟老族长家,给他说一声。”孟九重不知道况曼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告诉了况曼他的决定,便出了孟家。
况曼不大清楚姜鲁习俗,像她与孟九重这种没有上族谱的义子女,根本就没守孝一说,能为杨御披麻戴孝,送他最后一程,在外人眼里,已算亲厚。
所以,他们没守孝也无人能说道,更不会影响孟九重科举。
在况曼没来之前,孟九重私下里,其实已茹素两个月,直到况曼穿越过来,并受了伤,家里的伙食才恢复正常。
孟九重去了杨氏族长家,没多久,村里人就都知道孟九重要去科举了。
*
孟九重离家后,况曼托着腮,倚在竹窗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收起思绪,无所谓地耸耸肩,端起院中的脏衣服,去了村外的池塘。
秋收已过,村民们都闲了下来,池塘边洗衣服的人不少,大伙见况曼过来,都和气地打了声招呼。
“况曼,你家九重要去府城赶考,你和她一起去吗?”
“你家九重打小就会读书,两年前,他还考了一个童生,第一名呢,要不是你义父,他现在怕早就是秀才了。”
大家对孟九重要参加科举这事,似乎并没有置词。
当初杨御就是以况曼痴傻,需要人照顾为由,断了孟九重科举之路的,现在况曼不傻了,杨御在天之灵应该能安心了,所以孟九重要再续科举,大伙也能理解。
“我就不和他一起去了,家里总得留个人,借你们吉言,希望他能一次就中。”况曼不管认识不认识,都笑吟吟地回话。
三个女人一台戏,八九个女人,都可以组成三台戏了,洗衣服的时候,一群人向况曼道贺,仿佛孟九重已经中了似的。
谈完这个,几个女人就谈起了村里的事,况曼听了一耳朵的八卦。
大家谈的最多的,便是杨大富两兄弟家的事。
两兄弟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一个独子傻了,一个大女儿杀了小女儿,还死不悔改,又作妖了。
没错,就是作妖。
前不久,杨兰被杨大富以一块菜院子从杨大头家换了过去,就等着秋收后,虎子山的鳏夫过来领人,顺便将那个八岁的小女孩送过来。
许知,杨兰却不甘愿,趁着农忙,杨大富两口子不在家时,不知从哪里捉了一条毒蛇,想将阿威给毒死。
她觉得只要毒死了阿威,两家就不用换亲,她也不用嫁给那个年纪都比她爹还大的鳏夫。
可惜,事情暴露了。
在她将毒蛇从窗户塞进阿威房间时,被从地里挑粮回来的杨大富给撞了个正着,杨大富怒急,提着扁担就将她打了一顿,打得她十来天才能下床。
而杨大富在她能下床后,就立即通知虎子山那鳏夫,让他过来将杨兰领走。
可谁也不傻子,鳏夫是想换个生儿子的女人,但却不想换个蛇蝎毒妇,在听说了杨兰干的事后,吓破了胆,哪还敢将她换去做媳妇,当天就反悔了。
杨兰伤刚好,又被杨大富打了一顿,双腿都给打瘸了,还被大富媳妇抓花了脸,半张脸都毁了。
换不了亲,杨大富也不要杨兰了,直接把人拎回去,还给兄弟杨大头。
杨大头两口子,同样被杨兰这举动给吓得心肝发颤。
推亲妹入水,为了嫁给孟九重,起坏心思,想杀人家媳妇。如今又因不愿换亲,就动手要杀堂弟......这动不动就要杀人的女儿,两口子哪敢要她,当天夜里就找族长,商量怎么处理杨兰。
杨家族长考虑了一晚后,最后决定,将阿兰除族,赶出阿凤村,以后是死是活,皆与杨家无关。
有了族长发话,杨大头两口子当天早上就将断了腿,无法行走的杨兰,送去了合石镇,任她自生自灭。
对于杨兰的结局,况曼不置可否。
一个没有户籍,没有宗亲,且断了腿,还毁了容的孤身女子,在外寸步难行,最后结局怕是比她嫁给鳏夫还要凄惨,她都不用脏了自己的手,就能看着她在深渊无望挣扎。
这结果,傻女在天之灵,应该也能安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