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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区门口到居民楼还有一段距离，早知道应该让出租车叔叔开到楼下。
行李箱在谢辰青手里，林昭倒背着小手走得有多轻松，就有多不好意思。
地面上被拉长的影子一高一矮，她蓦然想起小时候。
幼儿园的她娇气又哭包，嫌弃书包装着水果、水杯、课本好重。
谢辰青就肩上背一个书包、手里提一个书包，书包带子还要被她抓在手里，防止她跟不上他会走丢。
那个时候的他人小小一个，上学倒是上得“拖家带口”。
而她只负责嘟嘟囔囔跟他聊天、观光，负责跑到学校后面的小吃街买一块钱一大把的泡泡糖和牛奶糖，昂着小脑袋没心没肺吹泡泡，一不小心吹过头糊满嘴。
也就这个时候，谢辰青会抿着嘴笑，睫毛长长的眼睛大大的，漂亮得像个瓷娃娃。
今时不同往日，漂亮瓷娃娃已经长成清俊美少年。
那双小时候圆圆的眼睛变得狭长，轻易能把女孩子看得脸红。
林昭手指轻轻绞在一起，小心翼翼开口：“谢辰青？”
身侧少年“嗯”了声。
她原本走在他前面一点，现在转过身、站定。
手伸向他的方向：“我拎一会吧？你都拎了好久啦！”
谢辰青：“不用。”
林昭嘴唇矜持含蓄抿成一线。
如果是小时候的谢辰青她当然不客气，可是现在是十年没有见的谢辰青。
她执意伸着的手，掌心朝上，收回去也不是，不收回去也不是。
她两只手才能拎起来的行李箱，他单手都轻而易举，冷白手臂修长，青筋明显。
见她坚持，他手伸向裤兜。
下一秒——
她的掌心里，被放了一把彩纸包装的奶糖。
而少年微微压低上身，唇红齿白的漂亮样子。
距离猝不及防拉近，近到眼前他睫毛根根分明，像是用极细笔尖认认真真画出来的。
“你要跟我客气到什么时候啊。”
林昭微微一怔，眼睛亮起来，她小心翼翼试探着开口：“那我就不客气啦？”
糖是幼儿园她每天放学都要去买的牛奶糖。
味道没有任何变化，奶味香浓，甜而不腻，好像一下子回到小时候。
她餍足地眯起眼睛，他抿起的嘴角似乎也有了微微笑意，清冷的面庞变柔和。
林昭咬着糖的声音带着甜意，在夏日夜晚混在阵阵蝉鸣之中。
“谢辰青，你真的不用我和你一起抬着吗？”
“不用。”
“我力气真的很大的。”
“留着力气长个子。”
林昭皱眉，看他柔软低垂的睫毛，笑意清润，似乎有些少年逗人的坏。
十七岁的谢辰青笑起来过分好看，她决定看在拎箱子和牛奶糖的份上，大人不记小人过。
从见面到现在，矜持抿起的嘴角翘起来就没有再放下，悬着的心慢慢落回去。
原来她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他没有忘记她，来接她回家，甚至还记得她小时候喜欢吃的糖。
林昭鼓起腮舒了好大一口气，就连走路的时候也变成脚尖点地一踮一踮的。
她倒背着小手面朝着他，倒退着走路，嘴巴嘟嘟囔囔像小时候一样停不下来。
“谢辰青，你现在有多高啦？”
“一八五。”
“哦！我也长高了，去年一五九点五，今年一六零！”
“谢辰青，你是吃什么长大的？我怎么都不长……不对，我也长了。”
她揪起脸颊的肉，踮起脚尖给他看：“喏，横着长。”
说完转过身，蹦蹦跶跶，步子轻快。
笑眼弯弯，脸颊有肉，有一对小兔牙。
七岁的林昭像只像小包子。
十七岁的林昭像只小包子成了精。
谢辰青安静听她说话，眼睛微微弯，映着暖调路灯，波光流转。
—
学苑小区6栋301室，门上方挂着“一等功臣之家”。
林昭的奶奶蒋念慈准备了满满当当一桌子菜，尽是自家小孙女喜欢吃的。
有听到消息的老街坊邻里前来串门，带来自家的小点心，热络聊起天来。
“昭昭要转学回来啦？”
“我记得小时候长得可好看了，还有一对小兔牙来对不对？”
“一逗就咯咯笑，当时就想，这要是我家姑娘多好！”
“说好了啊，以后要留着给我当儿媳妇儿的。”
蒋念慈还没说话，厨房出来的谢老太太先接话茬：“昭昭早就和我们家谢辰青订娃娃亲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办过家家酒的！”
家门开着，林昭和谢辰青一前一后上楼，听到的正是“娃娃亲”、“青梅竹马”这样的字眼。
“昭昭小时候有好吃的，就喜欢捧着去找你家谢辰青，我都不给。”蒋念慈笑道。
谢老太太可太得意了：“我那孙子倒好，三棍揍不出个屁，说自己不喜欢吃酸奶、不喜欢吃巧克力，攒满满一冰箱，闷不吭声全留给你家昭昭……他那哪是不喜欢。“
林昭表情从讶异到恍然，转过头去看身边的少年。
谢辰青薄唇轻抿，一双漂亮眼睛安静垂着，侧身示意她先上楼。
“昭昭！”蒋念慈迎出来，在看到自己亲孙女的瞬间，眼圈一下子红了。
林昭弯弯的眼睛里有泪，伸手抱住奶奶，下巴轻抵在奶奶肩侧。
奶奶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瘦小、这么单薄的……
当她视线触及门上“一等功臣之家”，眼泪落出眼眶。
晚上八点，饭菜热热闹闹上桌，除了林昭和奶奶，还有谢辰青、谢辰青的爷爷奶奶。
林家和谢家几十年的老邻居，感情深厚，后来谢家搬走，听说林昭回来第一时间赶来。
“距离开学还有将近一个月，昭昭有什么计划没有？”谢爷爷问。
林昭眉眼弯弯笑得乖巧：“在家好好看书，省得开学跟不上。”
谢爷爷：“大纲不一样，高考卷也不是一套，可能会比较辛苦。”
蒋念慈放下筷子，一脸忧心：“这马上就高三了，要不咱先找个辅导班上着？”
谢奶奶：“一对一的家教是不是好一些。”
蒋念慈一听，认真了：“有认识的老师没有？”
林昭轻轻攥了下奶奶的衣角：“奶奶，一对一的家教都是按小时收费，不请家教。”
小姑娘过分懂事，谢老太太看着只觉得心疼：“让谢辰青来，他反正也闲着，天天在家睡得日夜颠倒。”
林昭眼睛忘了眨。
谢辰青正在低头吃饭，冷白如玉的脸颊微微鼓起。
猝不及防被点到名字，他闻言抬头，有些无辜有些懵，莫名可爱。
可以吗……会不会很麻烦他。
如果是他，当然最好，就那么几秒钟的时间，林昭的心里有期待慢慢、慢慢萌芽。
谢辰青唇角平直没有说话。
林昭不自觉屏住呼吸，掩盖住自己的小小期待，装出一副很平静的小淑女样子。
她怕他当着两家人的面不好意思拒绝，便小小声说：“如果你没有时间……我可以自己看书的。”
暖调灯光下，女孩儿脸颊小绒毛清晰，弯眼睛亮而剔透。
似乎很是紧张，睫毛微微颤着，不自觉地憋气，像她幼儿园上第一堂课的时候。
林昭看见谢辰青漂亮的嘴角轻轻翘了下，垂下了浓密的眼睫。
“我有时间。”
—
晚饭后，爷爷奶奶在聊天。
间隙，蒋念慈喊住林昭：“昭昭，奶奶给你钱，你去楼下买个西瓜。”
林昭：“好，水果店是在哪里呀？”
蒋念慈从口袋里拿出零钱：“就在小区南门，往东走就是了。”
林昭笑眯眯：“那我去啦！”
她推开门，有些迷茫。
小区南门在哪来着？
东边……东边是左手边还是右手边？
方向感奇差的她从来都只分左右前后。
林昭带上门时，谢辰青跟在她身后，他个子真的太高了，近距离看着的时候更是。
她仰起脸问他：“你怎么也出来啦？”
“和你一起，”他经过她身边，清浅的薄荷香，语气淡淡的，“怕你走丢。”
林昭嘴角抿了抿，有了小小的上扬的弧度。
她买了西瓜，提在谢辰青手里，下个瞬间就被小朋友手里的冰激凌蛋糕吸引眼球。
超市旁边的冰激凌店，张贴崭新海报，在开学季推出新品儿童套餐。
为了吸引小朋友注意力，冰激凌蛋糕附赠色彩鲜艳的玩具公仔。
有星黛露、有月桂狗、还有毛茸茸的小绵羊斜挎包。
女孩子好像不管长到多大，对于颜色明亮的、可爱的东西，都容易失去抵抗力。就比如林昭。
十七岁的林昭长发编成松散的麻花辫，穿过膝的棉质长裙，她倒背着小手，如假包换的小小淑女。
她一边探头探脑，一边嘟嘟囔囔：“谢辰青，你觉得那个皮卡丘的赠品可爱，还是星黛露的赠品可爱？那个小绵羊的斜挎包也好看！”
谢辰青垂眸，看她亮起小星星的眼睛。
一眨不眨，跟随抱着冰激凌蛋糕和玩具的小朋友。
她喜欢这个吗？
小朋友蹦蹦跶跶走远，林昭的视线收回来。
她都这么大了，不应该老是买这些小孩子买的东西。
“谢辰青，我们回家吧！”
少年眼尾下弯，走向点餐的前台：“要一份儿童套餐。”
林昭跟在谢辰青身后，心想，他是要买给谁呀？
家里的小朋友？还是……在意的女孩子。
林昭抿了抿嘴角，安安静静低垂着小脑袋。
“赠品选哪一个。”
谢辰青压低了视线，问她。
都让她帮忙选赠品了，看来真的是送女孩儿的。
林昭绷着小脸认真思考片刻：“斜挎包，小绵羊斜挎包！这个好可爱！”
冷着脸买儿童套餐的帅哥，反差萌过于巨大。
服务员小姐姐打包时红着脸和他闲聊：“是送小孩子吗？最近新推出的这款，的确是很受欢迎。”
月光浅薄一层，落了谢辰青一身，少年唇红齿白，比天边朗月清绝。
那侧脸依旧冷淡，只是在服务员把蛋糕递过来的时候，他轻声开口：
“给我身边的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