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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响了起来，接着，就是炮声，那轰隆隆的声音真大，震得耳朵嘤嘤嗡嗡叫。张家龙兴奋地大叫起来，举枪向鬼子射击。他看到子弹一颗接一颗地飞出枪膛，穿透鬼子那黄色的军装，鬼子应声倒地。
张家龙更加兴奋，叫着跳起来，带领战士们向鬼子冲去。可是，他的脚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怎么也迈不开。他急了，使劲儿蹬腿，却蹬出姜子洲的一声叫：“你干啥？”
张家龙的身子狠狠地抖了一下，这才清醒过来。他发现自己是做梦了。
姜子洲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继续睡。
张家龙却睡不着了，因为他分明听见了枪声。他睁大眼睛，瞪着一片黑暗的窗子，侧着耳朵，听。
没错，是枪声！
张家龙猛地坐起来。他知道自己现在不是在梦里，他听到的枪声，是真实的。
就在张家龙发愣的时候，一阵巨大的爆炸声在附近响起，营房的屋顶、地面都跟着颤动起来。
“是炮弹爆炸声！”张家龙叫出了声。
战士们纷纷醒来，发出叫声。姜子洲抓着张家龙的胳膊，大声问：“班长，咋回事？哪里打炮？”
张家龙敏感地意识到，他们的营房北大营遭到炮火攻击了。他命令战士们不要乱，赶紧起床，拿起武器，准备战斗。
“谁胆子这么大？敢袭击我们东北军的北大营？”姜子洲跳下床，拎着他的步枪，推开屋门，向外面张望。
一声爆炸在院子里响起，屋顶被掀掉了，营房的一面墙也摇晃几下，倒塌了。夜空中飞舞着碎木板和青瓦，半棵杨树的枝叶被炮弹炸掉了，纷纷扬扬地落下来。一根茂密的树枝落在门前，差一点儿砸了姜子洲的脚。
张家龙把姜子洲拉开，跳进院子，借着微弱的灯光看了看那弹坑，他回头冲大家喊：“日本鬼子炮击我们北大营啦！大家分散隐蔽，准备战斗！”
战士们跳出已经没有了屋顶的营房，紧紧地握着枪，在院子里寻找着隐身的地方。这些训练有素的士兵并没有慌乱，在张家龙的指挥下，观察着动静。
北大营里到处都是士兵们的喊声，还有炮弹的爆炸声，将原本安静的夜晚撕扯得一片狼藉。
姜子洲凑到张家龙跟前，抹了一把脸，问：“班长，咋回事啊？”
张家龙的身体靠着那棵被炸掉了一半的大杨树，向远处观察着，说：“看样子，是鬼子发动袭击了！”
姜子洲迟疑了一下，说：“鬼子在沈阳可是待很久了，但是我们之间从来没有大的摩擦。夜袭咱东北军的北大营，他们怎么敢？鬼子的人数，可没有我们多啊！”
张家龙没有说话，依旧观察着。
这时，营长、连长都迅速地移动过来，查看士兵们的情况。
营长将几个连长召集到一起，在指挥部门前那盏晃来晃去的灯下，开了个紧急会议。
张家龙和姜子洲紧张地看着他们。但是营长说了些什么，他们听不见。
不一会儿，会议就散了。排长老丁贴着墙根儿，溜到张家龙跟前，说：“刚才接到命令，鬼子炸毁了柳条湖附近的一段铁路，找了个借口，向我们东北军发难。向我们进攻的，是驻扎在沈阳文官屯的日军中队长川岛和他的部队。”
张家龙抖了抖手里的枪，说：“我一看那弹坑，就知道是鬼子打的炮。小鬼子胆子不小，敢动我们北大营。老丁，灭了他们！”
姜子洲回身冲隐蔽在附近的士兵挥挥手，大家迅速凑过来。赵二宝问：“我们怎么打？”
张家龙大声说：“别怕。鬼子人少，我们人多，大家注意隐蔽。我们熟悉这里的地形和环境，咱们跟鬼子来个猫捉老鼠的游戏，一个一个收拾他们！”
老丁瞪起了眼睛，冲着张家龙叫：“干什么？谁让你们开火啦？”
张家龙愣了，看着老丁：“排长……”
战士们都看着排长老丁。
“听我的命令。”老丁厉声喝道，“大家谁也不许开枪，谁也不许抵抗。如果鬼子攻进北大营，我们就撤出去。”
张家龙呆呆地看着排长，好一阵才问：“这是……你的命令？”
排长老丁的眼睛里冒着火。“这是参谋长的命令！”老丁几乎是在叫喊。
张家龙的心“咯噔”一下。他知道，军令如山，参谋长的命令是不能违的。但是，鬼子进攻北大营，士兵们也不能就这样等死呀？
排长老丁走了，张家龙坐在树下，用后背撞了撞粗壮的树干。他把枪狠狠在地上顿了顿，说：“鬼子袭击北大营，是对中国的悍然入侵，是侵略行为，这和他们平时的骚扰性质是不一样的。我们是军人，军人的职责就是保卫家园。”他看了看身边的士兵，目光在他们的脸上一个个扫过。
赵二宝说：“班长，你说打，咱们不含糊。”
不远处，一阵叽里呱啦的叫喊声传过来，枪声持续地响起，一些子弹带着尖锐的啸声从他们的头顶迅疾地飞过，夜空被划破了。
张家龙说：“鬼子打进来了，鬼子进了我们北大营！”他举起枪，大声说，“我命令，两个人一组，利用有利地形，揍他个小鬼子！”
“不行！”姜子洲跳过来，抓着张家龙的肩，说，“老丁下了命令，不许抵抗。你这么干，是违抗军令啊！”
“违抗就违抗！”张家龙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不还击，不抵抗，我们就算不上军人！”
姜子洲急了，问：“班长，你这么干，会被就地正法的！”
“随他去！”张家龙站起身，准备反击。
可姜子洲把张家龙按住了，枪口顶在了他的额头上。“你不能这么干！”姜子洲大声喊。
姜子洲是狙击手，根本不用把枪口顶在张家龙的额头上。赵二宝跳过来，一把抓开姜子洲的枪，说：“我们快撤！”
张家龙不想撤，面对鬼子的入侵，作为军人，撤退是一种耻辱。姜子洲把枪口顶在他的额头上，是不想让他背负违抗军令的名声。张家龙和姜子洲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伙伴，又一起来到东北军当兵，同一天走进军营。可以说，长这么大，他们俩从没分开过。现在，面对复杂的局势，上面做出的不抵抗决定，也许有他们的道理。张家龙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带着士兵们撤退。他用头在树干上狠狠地顶了一下，狠狠地叫了一声：“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