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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地舞蹈
文/郑星

郑星

青年作家,读物博主。曾在《爱格》《小说绘》《ONE·一个》等平台发表文章逾百万字。
新浪微博:郑星_
已出版:《云上乐园》《宇宙留言》

国庆的时候路过商场,我被喧嚣的人群吸引了目光,走近一看,发现是一群年轻人在跳“随机舞蹈”。这活动的参与方式是:现场随机播放一首歌曲,会跳这首歌的舞者便到人群中央随音乐起舞。之前我在短视频平台刷到过这类活动,没想到我们这三线小城也能攒起这样的局来,于是不免好奇地驻足观看。

人群将商场的一角围成舞台,音乐一响,穿着闪亮的舞者一拥而上,整齐划一地起舞。他们跳得大多是K-POP(韩国流行音乐),像BLACKPINK或是IVE的歌我多少有所耳闻,但仍有很多陌生的曲子,只响了第一个音,众人便欢呼起来,集体哼唱韩文,热闹非凡,让我颇感诧异。每一首歌虽只放高潮部分,结束后,观众们却都发出尖叫,仿佛这是他们的默契。

看着高中生模样的男孩女孩用力起舞、欢呼,我忍不住举起手机拍下一段视频发给朋友,感叹一句:天呐,好有青春活力!

虽然我年近三十,却不愿承认自己正在脱离“年轻”这一词。但在那个瞬间,在听不懂的音乐声里,我感受到了什么叫青春逼人。那种无所畏惧的,肆意舞蹈的青春气息,把我逼停在人群外。

那一刻,很难不让人感到年龄焦虑。

其实近几年来,我虽不愿承认,却真实地感受到自己正在衰老。年龄小的时候,即使是寒冷的冬日,即使卫生间的水冰冷,我也要咬着牙洗完头再出门。到了如今,一顶帽子就能掩盖自己邋遢的头发,再配上口罩,无人知晓我是谁。穿着打扮也是如此,以往每个季度,购物车里总要塞上几件新衣服,现在看看衣柜,觉得往年的衣服仍能穿,便再也无心关注穿搭。这的确给我节省了不少钱,似乎是成熟的表现,但我知道,这于我其实并非好的预兆。

我一直觉得,很多人跟我一样是个矛盾体。虽然有些社交恐惧,却又想要打开自己,展示自己。但随着日子渐渐过去,这种满怀活力的展示欲望便消逝了。

“谁要看你啊?谁会看你啊?戴上口罩谁会认识你?”我屡屡挑那件最素色的T恤出门,是因为我提前否定了自己。

别小看这种自我对话里的“实话”,它是极具杀伤力的。它会默默地侵入你生活的方方面面,拉你下水,企图淹你至死。

不注意穿搭的后果首先是我开始放任自己的饮食。由于时常在晚上创作,每每结束案头的事我都饥肠辘辘,于是念着“无人在意你啦”,想要犒劳自己。接着,我会打开外卖软件,几十分钟后,烧烤炸串、龙虾可乐便入了我的肚,体重也顺理成章地跟着上涨。

作为一个还要拍视频的读物博主,体重的上涨,让我又感到了容貌的焦虑。我一边感叹着“人到中年好艰难”,一边不敢直视镜头里的自己。恶性循环加剧,我便又搬出自我对话里的“实话”来。

“谁要看你拍的这些内容啊?谁会在乎你要不要更新?根本赚不到钱的东西做什么做啦!”这样骂完自己,我便也真的放弃了。

有好几个月,我都把自己埋在“实话”的沙子里,不愿意抬头。直到有一天,也没有什么契机,就是突然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我冒出了买衣服的念头。在挑选衣服的过程中,我感觉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地要回到我的身体。那不是什么具体的东西,那是条虚构在人生危机里的绳索,我甚至可能都抓不住它。但它出现在悬崖上,让我觉得,我还是能够够一够的。于是我努力地伸手,发现绳索变成了别的什么。或许,那便是所谓的,我残存不多的青春的活力吧。

看着商场里奋力舞蹈的年轻人,我就这么恍惚地想起自己买不买新衣这件小事。它让我觉得至少我与他们离得并没有特别远。虽然青春逼人,已把我逼到了界外;虽然我也不会随音乐冲到人群中央起舞;虽然我真的不再年轻,但我仍然能“也没有什么契机”就唤醒我心中未熄灭的火。

穿上新的衣服,我想,我仍可以在自己的舞池里,用力地舞蹈。 WOOOGJ8QkkBrgqzUVFuta+FGmJ9s3fM/dk56iVoWkKhXSq7AIxBfEq6WmyCzRy4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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