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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的远处有阳光洒下来
文/王宇昆

王宇昆

1996年出生,爱尔兰圣三一大学硕士
从13岁开始发表第一篇小说,迄今发表作品百余万字。
新浪微博:王宇昆
已出版:《欧洲一年》《回答时间的恋人》《你曾是少年》

在收到离职证明的十分钟后,我在这间已经被封了好久的房间里打开窗子,忽然发现视线不远的地方有大把的阳光洒下来,照在那棵生机勃勃的大树上,把每一片绿色的树叶都照得金黄。

每一片叶子似乎不会意识到自己在气候渐暖的季节里可以激发出这种珍贵的颜色,就像一年前的我也不曾想到我会进入咨询行业,进入金字塔尖上的麦肯锡。

念书的时候只是听闻咨询公司的盛名,也简单做过自己毕业时会成为精英族群中的某某的梦。所以当我在工作到快第三年的时候,我想都没想就接受了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从全球最顶尖的消费品公司到全球最顶尖的咨询公司,这份履历放在任何一张A4纸上都会是星光熠熠。跟父母视频时,我激动地告诉他们,我的薪水有了质的飞跃。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它应有的结果。这之中的原因不是我有多优秀,而是我知道自己距离真正优秀的那群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所以这“鲤鱼跳龙门”的一跃于我而言才如此重要。

因为各种原因,我很少在社交媒体透露我在麦肯锡工作,也很少说这份工作有多么辛苦和忙碌。去年六个月,我每天都在高强度的项目里,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往返于客户所在地与上海之间。看着航司和酒店APP不断升级的里程和分数,我一方面沾沾自喜,啊,我终于过上了传说中精英的生活;一方面又垂头丧气,每天工作到凌晨一两点的节奏,几乎吞噬了我所有的个人生活。在这样的拉扯中,我的脑袋里无数次迸发想要放弃的念头,想着“干脆裸辞算了”“大不了就辞职”,但我还是在这来来回回的自我劝解中坚持了下来。记得去年过年前出差结束飞回上海的那天,我在商务舱的窗户旁看着雪中的太原,一下子又觉得我好像特别适合做这一行,我还是喜欢这份工作的。不全是因为它为我的生活增添了华丽的符号和享受,还因为我本身就是一个喜欢奔波,喜欢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匆忙的人。

工作上的伙伴和身边的朋友都觉得我非常适合这一行,劝我继续做下去,而且我在firm里很快得到了晋升。我也试图这样说服自己,然而内心的迷茫又在施展反作用力,“如果继续做下去,似乎跟自己想要的一些东西又渐行渐远了”。挣扎的时刻,我被安排上了一个北京的项目,假若不是疫情的原因,此时此刻的我应该又继续过着每周飞来飞去,把酒店变成自己家的日子。被禁锢在出租屋里的这几个月,情绪像过山车,时而因为本就没有那么严重的焦虑而深夜失眠,时而又在畅想假如我选择辞职后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后来我想明白了,我真正害怕的是,如果我选择放弃,我会变成“伤仲永”,我会从此失去那张我好不容易才触碰到的精英世界的入场券。

我有时候会鄙夷自己的这种心态,它来源于我心底的自卑和怯懦,来源于我太在乎这个世界给我的反馈。于是我和很多人聊天,试图寻找到一些勉强与焦虑和解的答案。但越寻觅我越发现,这个世界没办法满足每个人的“既要又要还要”,当意识到自己一定要做出选择的时候,必须学会取舍。人生的走向,除了在ABCD中选了什么,更重要的是该以怎样的反应去面对自己的选择,而后者所带来的影响往往会更加绵长。

于是,我决定迈出这一步,我愿意去承担这个选择将给我带来的所有影响。被评价为重新回到舒适圈,或是“走错了路”,在所有人不理解我为什么做出这样的选择时,我选择了和那个躲在房间里无限焦虑的自己握手言和。大步向前走,不去回头,去接纳所有好的,同样也去承受所有不好的。我坚信在未来,会有一张新的入场券被我攥在手里,那时的我不再瞻前顾后生怕失去,而是骄傲地告诉自己,这就是我应得的,我值得。

Goodbye MCK,这一段飞行旅程中,我成长了很多。说再见的原因不是因为我不够好,而是因为体验过后,经历过后,是时候去创造百分百属于我的故事了。像那棵反射着阳光的大树一样,去生长出绿意,开出金色。 IQ2uGeujHGaTsndXgoV/RRPjdUlWa8FkfVKbhWWhVObLdyiC/QJC6vaOxN81mja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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