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军后撤,石祥祯、林绍璋乘势全面发动反攻,太平军溯湘江而上,列舟于距长沙仅六十里的靖港。发现长沙防守严密,指挥部立即采用“披枝叶以溃腹心”的战略,派林绍璋自陆路绕道南行,迂回出击宁乡。
宁乡由伍宏鑑等三营扼守,三营皆仓促编成,未经战阵,加之营垒不固,被太平军打得大败,伍宏鑑战死。此时塔齐布兵团自崇阳回援,曾国藩急令塔齐布增援宁乡,但因为突然下起瓢泼大雨,增加了行军的困难,塔兵团连行三日,也未能到达宁乡。
林绍璋占领宁乡后,随即分出一军,通过小路前往湘江上游,直逼与靖港呈掎角之势的湘潭。曾国藩获悉,赶紧派人给塔齐布送信,令塔齐布兵团由援宁乡改为攻湘潭。谁知信使派出没多久,湘潭就被太平军给攻下了,这样一来,长沙的南北水陆通道要隘皆失,已陷入正在形成中的太平军大包围之中。
长沙驻军不过两三千人,就只够守住城墙垛口,力量极为薄弱。更要命的是,由于见湘军在前线连续受到重挫,城内军民人人都以为必败无疑,甚至听到远处传来的吹角声或者看到火光,都会心惊胆战。曾国藩召集军事会议,大家都认为城内士气如此低迷,坐困危城非常危险,应由曾国藩亲自督战,主动出击。出击目标有两个:一为靖港,一为湘潭。对于究竟进攻哪一个,现场众说纷纭,有人说应该先夺回靖港,但马上就有人表示担忧,说靖港离长沙太近,如果夺靖港失败,再退回长沙城下,便等于自陷死地。后者建议,不如全军进攻湘潭,万一失利的话,还有时间继续组织长沙的防守,或即便长沙保不住,亦可退保衡州。
水师十营的营官也都在场,众人公推彭玉麟发表意见。彭玉麟倾向于进攻湘潭,并提出他可以先率五营作为先锋,次日曾国藩再带另外五营随后跟进。曾国藩决定按彭玉麟说的办,于是命彭玉麟率水师五营赶往湘潭助战,又派临时归其指挥的江忠淑率楚勇两千人也由陆路增援湘潭。
在彭玉麟等人出发后,当天夜半,长沙民团向湘军报告,说根据他们得到的情报,驻扎于靖港的太平军不过数百人,而且没有防备,不难将其击溃和驱逐出境。他们希望湘军能够抓住战机,奔袭靖港,并表示已为之建立浮桥,可直接为湘军助战。
大家听后都振奋起来,认为这样的话,湘军完全有把握夺回靖港,曾国藩也随之修改计划,将第二天天亮后增援湘潭改为进攻靖港。按照情报所述,靖港太平军不多,自然也就用不着将彭玉麟、江忠淑包括塔齐布再调回靖港了。此后湘军实际变成了兵分两路,即塔齐布、江忠淑等率陆勇约五千人,以及彭玉麟所率水师五营,进攻湘潭;曾国藩则亲自领兵进攻靖港。
1854年4月28日,曾国藩率由大小战船四十艘组成的水师五营、陆勇八百,由长沙直奔靖港。靖港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据说唐代名将李靖的兵营就曾驻扎于此,故而得名。当天,战火在这个与兵家有着不解之缘的地方熊熊燃烧。其时正值春夏之交,江水猛涨,长沙去靖港正好顺流,水急船疾,加上西南风大作,船行江中,其势如同飞箭。
湘军用于作战的主战船,从大到小依次为快蟹、长龙、舢板,其中舢板用于搜索,长龙用于后备,首先用于进攻的是快蟹。看到湘军的快蟹船纷纷驶来,太平军待其靠近岸边,即用大炮进行轰击。快蟹船大目标也大,指挥船当即中弹受损,其他各船急忙落帆,躲进靖港对岸的铜官渚暂避。太平军能够用大炮直接轰击湘军船队,仅此一点,就足以说明,长沙民团的情报其实并不准确,驻扎靖港的太平军不仅数量不少,而且早有防备。
在太平军陆营发炮轰击,将湘军船队逼进铜官渚后,其水营也立即展开了攻击。太平军用兵,极善于劫营,水营巧妙地移植了这一战术。他们有一种湖南炭船,名为小划或小拨,船身长而窄,篷矮而坚,别看不起眼,但乘风破浪,迅如箭矢。在西风相助下,两百余只小划渡江进入铜官渚,如同离弦之箭一样扑向湘军船队,朝其抛火弹、放喷筒。仅半顿饭的工夫,湘军便被焚毁了十余艘战船,其余战船见势不妙,急欲撤退,却发现行动上已不能自主。
彼时的曾国藩及其将士终究还只是初进实战课堂的小学生,尤其水战更是其短板。与不懂得水师要保持疏散队形一样,他们也不知道水师进军绝不能顺风顺水。因为顺风顺水固然快而省力,但会导致来时顺风,回驶顶风;进则疾驰如飞,退则寸步难行的后果。
没奈何,水师营官们只得派人上岸拉纤,太平军早就料到他们有此一着,一支陆营冲上前去,三下五除二,便把岸上的纤夫都给歼灭掉了。战船上的水勇眼见江岸十余里,火筒如流星,相继不绝,而自己的船又没法向后移动,便置船炮于不顾,纷纷弃船上岸。当天船队中只有钓钩船因未列于战斗队列之中,没有遭到火攻,炮位、炮子等装备尚保持完整,可是水勇受到恐慌情绪的影响,也都逃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