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取九江,为西征军提供了可靠的后方基地。西征军总部留林启容领兵长期驻守九江,由石祥祯、韦俊率数万主力继续乘胜西进。两天后,他们又将武穴镇收于囊中。
武穴上游三十里处,就是长江上的咽喉之地田家镇。田家镇位于长江北岸,南岸的半壁山临江耸立,悬崖如削,几如关隘,与其互为掎角。此处江面极为狭窄,仅五百多米宽,流急地险,乃进入湖北腹地的一道门户。
武穴既失,田家镇也就成了猛虎口边之食。清军原先疏于田家镇、半壁山的防守,得知太平军入鄂,署湖广总督张亮基才慌忙派兵防堵田家镇。
大约在两个月前,清廷令两湖大吏兴办水师。张亮基在左宗棠的协助下,也匆匆建立了一支水师,此时张亮基便派前武昌府同知劳光泰率水师驰至田家镇布防。南昌战役时,曾国藩曾赶造大木排,当时未及使用。如今这样的大木排也被紧急编织出来,劳光泰将其置于田家镇江面,载炮其上,用以阻击太平军水营。
1853年10月2日,太平军抵达田家镇。主帅石祥祯是石达开的哥哥,素来以勇猛著称,人送外号“铁公鸡”。但他同时也是一个有经验的大将,见清军拦江布防,便暂停前进,没有马上与其硬拼。
半壁山一边的江面水流很急,平时船只都是从北岸田家镇一边江面溯江而上。清军兵力不足,布兵时偏驻北岸,忽略了南岸。石祥祯看出南岸防守空虚,经过两天休息和准备之后,他采取避实击虚的战术,分遣战船数百艘,先占领南岸的富池口和兴国州,继而又夺取了半壁山要塞。
江忠源其实很早就接到了张亮基的命令,要求他紧急回援田家镇。由于楚勇已多数溃散,他没有时间重新招募,只得让江忠济、刘长佑率剩下的楚勇留守江西,自己挑选了两千余其他各地的兵勇随行。
这是一次远途行军,而且要求在最短时间内到达,江忠源不得不下令轻装捷进,尽量少带口粮和辎重。沿途不仅道路崎岖,而且居民也都已避兵祸远逃,拿着钱都买不到粮食,大家只得掘薯芋为粮,且食且行。看到有的弁勇实在饥困不堪,在路边停下来,江忠源就亲自下马带着他们一起走。至于他自己,则一天连走数十里也不肯稍事休息。
等到达目的地,江忠源一清点,能紧随不掉队的弁勇才不过五百余人。更为严重的情况,则是半壁山要塞已为太平军所据。通过半壁山要塞,太平军居高临下,控制着江面。江忠源站在北岸,远眺太平军营垒,不由顿足叹息:“这是天险!如今良好的军事态势和地利皆被敌人占有,我军还怎么打仗啊!”
事已至此,也只好勉力为之。江忠源计划次日移营羊角山,掘壕固守,与半壁山对峙,而后再寻船渡江,向南岸的太平军发动进攻。不料他的这一意图被石祥祯侦知,立即命水营上驶,对清军水师阵地发起猛攻。
江忠源闻报,急赴水师指挥督战。清军的这支水师组建仓促潦草,总共二十八条战船,多由民船改造而成,水勇也没有经过专门挑选和训练,全都是由劳光泰临时招募的广东潮勇。半壁山的太平军架炮俯射,炮声隆隆,炮子如雨,战斗刚刚开始,就已经有不少潮勇临阵溃逃。
当天太平军不仅拥有地利,还得到天时相助。就在太平军水营启动后,突然东南风大作,强劲的东南风使得太平军得以扬帆乘风,疾驰而上。潮勇甫一交战,就难以招架,二十八条船被夺去二十条。江忠源直到晚上,仍立于木排之上,指挥水师竭力抵抗,但终究无法挽回败局。他感叹着说,如果能再给他两天时间,做好准备,事情尚有转圜的余地,现在到了这个地步,是再也没有办法了。
次日天刚亮,太平军即沿羊角山麓,对清军水师进行包抄。水师已根本无法组织抵抗,劳光泰及其潮勇非溃即降。江忠源则率陆勇在江口抵敌,并且亲自上阵搏杀。
江战失利已使清军的军心大为动摇,而且驻防田家镇的清军总共只有一万多人,其中江防军战斗力不强。江忠源带来的弁勇也多非名声在外的楚勇,加上急行军后未休息,体力受损,在实战中也很难发挥出很高的水准。相比之下,参加田家镇战役的太平军有数万之众,且连战皆捷,士气旺盛,因此清军在陆战上也丝毫占不到便宜。
随着拥入战场的太平军越来越多,江忠源身边的亲兵死的死,伤的伤。左右见势不好,连忙护卫着江忠源拼命死战,方得以突围。
太平军攻陷田家镇后,湖北水陆门户为之大开。西征军总部一面以田家镇、半壁山为中心,在其沿江两岸数十里范围内,构筑工事,设兵防守;一面乘胜攻取了蕲州、黄州乃至汉阳、汉口。至此,太平军势力重又在长江中部活跃起来。
江忠源败走田家镇时,已溃不成军,他上表自劾,被降四级留任。不久张亮基调抚山东,吴文镕继任湖广总督。吴文镕急需江忠源帮他守卫武昌,但江忠源却已移往江西德安。为此,吴文镕提出专折奏劾,称江忠源为躲避太平军锋芒,置汉阳、武昌于不顾,江忠源见状,这才转至武昌。
众所周知,江忠源绝非贪生怕死之辈。曾国藩虽然身在后方,然而也只有他深知江忠源的难处。这位老兄自成名后,到处转战,从未能够得到喘息,实在也需要进行适当调整,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手上实在无得力之兵可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