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饷不短缺,“粮重赏优”才有保证,曾国藩也才有条件招募和挑选弁勇。
湘军募勇之前要先择将,也就是选营官。南昌之战后,曾国藩更加看重挑选营官。他选营官,不论资格官阶,只看才与德,能入其法眼的,多数都是“忠义血性”、深受程朱理学熏陶而又没有官场恶习,同时还能吃苦不怕死的知书儒生。有学者统计,在前后的湘军将领中,有据可查的儒生达到一百零四人,占将领总数的一半以上,这是当时国内任何军队中都没有的。除了湖南儒生外,小官僚以及绿营下级军官也有入选,当然人数极少。他们都是地方政府机构以及绿营中的佼佼者,因此才能够得到曾国藩的青睐。
曾国藩的这一选官标准,直接影响了湘军的高层管理模式及其风气。在湘军内,除非是招募、选拔过自己的顶头上司,否则,大家都只看你的职责轻重,而不看原来官职大小、地位高低。比如后来湘军有了统领制,罗泽南是统领,他原来的父母官、湘乡知县朱孙诒只是营官,但朱孙诒也必须受罗泽南辖制,而不能在他面前摆老资格。
营官选好后就是募勇。募勇由营官全权负责办理,曾国藩只发给营官一份营制以及二百两经费,其余概不过问。营官募勇,采取依次层层递进的方式,即营官募哨官,哨官募什长,什长再募散勇。
当时交通闭塞,人们交游的对象,多为同县甚至同里之人,因此一般情况下,最后一营人会发现彼此都是同乡。这样做的好处很明显,被招入伍的勇丁骤获优厚饷银,对录用他们的将弁感恩戴德;加上又是同乡,平时自然不愿也不敢以下犯上。同样因为是同乡的缘故,大家彼此间熟悉,知道对方的性情、能力以及优缺点,训练和作战时也更能互相配合。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一旦在战场上遇到危难,从情理上就不太会发生“败不相救”那样的糟心事。
这样的招募方式,也正是曾国藩所提倡的。其间只有过一次例外。有两名营官因忙于事务,抽不开身,曾国藩便另外派人到湘乡募勇,结果发生了新募兵勇不服营官管束的情况。自此以后,曾国藩更加确信营官自己募勇才是最佳方案。
虽然募勇由营官负责,但曾国藩对于募勇却是有标准的,有时还要亲自加以考核,对不合格者加以淘汰。他告诉营官们,好的勇丁应该具备技艺娴熟、年轻力壮、为人朴实、有“农民气”等特点。凡是被认为油头滑面,有“市井气”“衙门气”者,就算是武艺再好、力气再大,也不能收,当然那些老兵痞和绿营兵更不能掺和进来。按照曾国藩的这套标准,募勇主要在偏僻的山区州县进行,入伍勇丁多数为农民,也有一定数量的铁匠、挖煤工等。
“新招之勇,未经训练,断不可用”,南昌之役后,新募兵勇不能轻上战场,成为湘军的一条铁律。曾国藩对湘军的训练最为用心,特地把“训练”一词拆开,分成“训”和“练”。
“练”是指技术性的军事训练,包括冷热武器的使用以及阵法等。新募兵勇至少要操练两个月,在这两个月里,每天的训练内容都很多,训练量也很大。其间凡体弱者、艺低者、油滑者,都将被陆续淘汰。如此强化训练的目的,不外乎是为了让兵勇熟练掌握作战技能,以便到了战场上能够以少胜多。用曾国藩的话来说,“技艺极熟,则一人可敌数十人;阵地极熟,则千万人可使如一人。”
“练”固然重要,但曾国藩最看重的却还是“训”。所谓“训”,即精神训练,包括训营规和训家规两个方面。前者是把军规军纪整理成易知易行的要点,让弁勇掌握;后者则通过曾国藩亲自讲话等方式,对弁勇施以家人父兄般的教育,让他们知道平时该怎么出入,以及人际交往中该说什么话、行什么礼。
“训”是湘军最为与众不同之处。古今中外名将迭出,但多数也只是精于操练,明于节制而已,像湘军这样的训练实属少见。这与曾国藩、罗泽南等人的社会理想有关。他们认为其时天下大乱的主要原因之一,乃是缘于社会风气败坏,人欲横流,从上到下都孜孜求利,唯利是图。而要从根本上改变这一局面,就必须转移风气,实行道德改造。
军营成了曾国藩式道德改造政策的试验田,当时的湘军弁勇都深受其影响。此后直到光绪初年,人们仍认为咸丰初年所建各军,以老湘军的风气为最好,称他们“尊上而知礼,畏法而爱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