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智深得知此事,怕林冲心中郁闷,时间长了会憋出病来,于是每天上门来找林冲喝酒散心。过了一段时间,林冲才慢慢把这件事放下。
这一天,林冲和鲁智深在街上闲逛,看见一个大汉拿着一口刀叫卖,嘴里还自言自语:“可惜啊,整个东京城竟然没有识货的人,看来我这口祖传宝刀是遇不到好买家了。”
林冲平生最爱兵器,听到这话很感兴趣,于是走上前对那个大汉说:“把你的刀拿给我看看。”大汉把刀递给林冲,林冲拿在手上细细把玩,只见这把刀清光夺目、冷气逼人,确实是一口削铁如泥的宝刀,非常喜欢,就问大汉打算卖多少钱。那人说:“本来这刀值三千贯,我现在急用钱,两千贯钱就卖!”林冲讨价还价,说:“你这刀虽然好,但也只有我识货,这样吧,我出一千贯,你卖给我?”那个大汉叹了一口气,说:“要不是我确实急用钱,决不会贱卖这口宝刀,一千贯就一千贯吧,卖给你好了。”
于是林冲告别了鲁智深,与他约定明天再见,然后回家拿钱给大汉。林冲买下了这口宝刀,拿在手里反复把玩,爱不释手,心里暗想:“高俅高太尉也有一把宝刀,总舍不得拿出来给别人看,现在我也有了宝刀,回头和他的刀比一比。”
第二天一早,高俅府上的两个差役来到林冲家,对林冲说:“林教头,高太尉听说你新买了一口宝刀,想请你带过去给他看看,太尉就在家等着你呢。”林冲很奇怪,但也没有多想,拿着刀跟那两个差役一起来到太尉府,两个差役带着林冲一直走到后堂,然后对他说:“请林教头在这里稍等一下,我们进去禀报高太尉。”说完就进了后堂。
林冲等了好久也不见有人出来,心中奇怪,就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只见堂上挂着一块匾额,上面写着四个大字:“白虎节堂”。林冲心下大惊,想道:“白虎节堂是商议国家军机大事的重地,我没有被传唤,怎能擅自进入这里呢?”于是转身要走。就在这时,高太尉从里面走了出来,林冲赶紧拜见,但高俅却指着林冲怒喝:“林冲,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白虎节堂。还拿着刀,莫非是想行刺我吗?早就有人向我汇报,说你这几天一直拿着刀在我门前转悠,肯定心怀不轨!”
林冲吓了一跳,赶紧对高俅解释说:“太尉,刚才有两个差役到我家,让我带着刀来给你看的。”高俅问:“那两个差役在哪儿?”林冲回答说:“他们两个进去给你通报了。”
高太尉勃然大怒,呵斥说:“胡说!哪有差役敢进入军机重地的,分明是你在撒谎!我看你就是身怀利器,想进来刺杀本官!来人啊,把林冲给我拿下!”话音刚落,从旁边出来二十多个差役,一拥而上,把林冲捆了起来。直到这时,林冲才明白自己中了圈套。
高太尉命人将林冲送到开封府审讯,并派人暗示开封府的滕(téng)府尹,想给林冲定个死罪。
滕府尹责问林冲为何携带凶器擅闯白虎节堂。林冲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向滕府尹讲了一遍,希望滕府尹为自己洗刷冤情。但滕府尹怕惹恼高太尉,命人先将林冲关进大牢。
滕府尹手下有个官员名叫孙定,此人心底耿直,乐善好施,他知道林冲的冤情后,对滕府尹说:“这事明摆着是高太尉陷害林冲,我们应该想办法帮助他。”滕府尹无奈地说:“高太尉想让我判林冲死罪,我又怎么回护他?”孙定说:“我们开封府是朝廷的,不是高太尉的,如果让高太尉一手遮天,想杀谁就杀谁,那我们开封府的颜面何存?朝廷的威严又何在呢?”
滕府尹觉得有道理,就问孙定:“依你之见,我们该怎么办呢?”孙定回答说:“林冲确实是冤枉的,我们如果判他死罪,就太过分了,但也不能为了他和高太尉彻底撕破脸皮,不如判他误入白虎节堂,打上二十大板,然后发配沧州。”
滕府尹采纳了孙定的意见,并将处理结果告知了高俅。高俅也知道自己理亏,没有再说什么。
滕府尹命人打了林冲二十大板,然后在他面上刺了字,戴上枷锁,让名叫董超和薛霸的两个衙役把林冲押送到沧州。
董超和薛霸押了林冲从开封府出来。林冲的岳父在路边接他,林冲对老丈人说:“岳父大人,我和娘子结婚以来,夫妻恩爱,家庭和睦。但我现在得罪了高衙内,被刺配沧州,这一去生死难料。为了不耽误娘子的前程,也为了你们不受我的牵连,我现在就写一封休书,从今以后,任凭娘子改嫁。”说完,林冲找人要了纸笔,写下一封休书交给岳父。这时,林娘子闻讯赶来,哭着抱住林冲说:“官人,我不要和你分离。”但林冲心意已决,好生劝慰了林娘子一番。
林冲要上路前,高俅让陆谦找到董超和薛霸,给了他们一大笔钱,让他们设法在路上害死林冲。董超和薛霸收了银子,答应替高太尉除掉林冲。
林冲跟着两个衙役上路了。此时正是六月,天气炎热,林冲刚受过刑,身上有伤,走不动路,董超和薛霸就骂道:“这里离沧州有两千多里远,照你这样慢吞吞地走,什么时候才能到?算我们倒霉,遇到你这样的家伙。”
当天晚上,三个人到路边的客店住宿,董超和薛霸故意把林冲灌醉,然后趁其不备,用滚烫的开水给林冲洗脚,结果把林冲的双脚烫出许多水泡,疼痛难忍。第二天一早,董超又给林冲拿来一双用粗麻编成的新草鞋,让他换上。
新鞋磨脚,林冲脚上的水泡被磨破了,血流不止,一步也走不动了。而两个衙役丝毫不顾林冲的状态,用棍棒威逼林冲继续赶路。林冲实在没办法,只好拖着带伤的脚,一步步挪了四五里路。
只见前面有一片阴森森的树林,名叫野猪林,这时林冲实在走不动了,便央求董超和薛霸,想在林子里暂时休息一下。薛霸向董超使了个眼色,说:“刚好我也走不动了,就在这里歇一下吧。”
林冲靠着一棵大树坐下,想闭上眼睛小睡一下,却被董超和薛霸喊了起来,两个衙役对林冲说:“我们也打算睡一会儿,但这里又没有锁,怕你趁机逃走,所以要用绳子把你捆在树上,这样才能放心。”
林冲无奈,只得答应了。董超和薛霸把林冲牢牢捆在大树上,让他动弹不了,然后拿起棍子,阴恻恻地对林冲说:“不是我们要杀你,只怪你得罪了高太尉,他派陆虞候告诉我们兄弟俩,半路上把你弄死。你也别怪我们,都是高太尉的命令,我们也不敢违抗。”
说完,两个衙役不顾林冲的求饶,举起棍子就照着林冲的脑袋打了下去。眼看林冲就要死在棍下,只听一声炸雷般的巨响,一条沉重的禅杖从松树后面飞了出来,把两个衙役手中的棍子击飞,然后,树后又跳出一个孔武有力的和尚,嘴里大喊:“我在这林子里等你们好久了!”接着,挥动禅杖,准备把两个吓呆了的衙役打死。
林冲定睛一看,这和尚正是鲁智深,连忙喊道:“师兄,先不要动手,听我说句话。”鲁智深听到林冲喊他,就停住手。
林冲对鲁智深说:“不关这两个衙役的事,都是那可恨的高俅和陆谦,一心想害死我,这两个人也是奉命行事,杀了他们也没用。”鲁智深用刀把林冲身上的绳子割断,把林冲扶了起来,说:“自从你买刀那天分别之后,就没有见到你,后来听说你被高俅陷害,发配沧州,我非常担心,就一路追过来。路上听见这两个衙役密谋害你,所以今天才提前埋伏在这里,专等着救你出来。”
林冲非常感激,见鲁智深又想对两个衙役动手,就劝说道:“既然哥哥已经救了我,就不要和他们计较了。”鲁智深听了,对两个衙役喝道:“今天要不是看在我兄弟的分上,非把你们两个打死不可。”
鲁智深担心自己离开后,董超和薛霸还会害林冲,就一路跟着他们,保护林冲的安全。快到沧州的时候,鲁智深对林冲说:“林兄弟,这里离沧州只有七十多里路程了,前面都是大路,往来行人多,这两个家伙不敢害你,我就不再送你了。”林冲听了,流泪说:“哥哥,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这一路多亏你照顾,我才能活着走到这里,你对我有大恩,如果我不死的话,一定会报答哥哥。”
临别时,鲁智深拿出几十两银子给了林冲,让他到沧州打点。又走到一棵大松树前面,对两个衙役说:“你们两个家伙,头有这棵松树硬吗?”董超和薛霸连声说:“没有。”只见鲁智深举起禅杖,照着松树打了下去,这棵碗口粗细的大松树竟然被鲁智深一下打断了,两个衙役吓得惊呆了,再也不敢有非分之想。
鲁智深走后,三个人继续赶路,快到中午的时候,路过一家酒店,便进去吃饭。在酒店里,林冲听别人说,附近庄里有一个名叫柴进的大富豪,他是当年后周世宗柴荣的后代,大家都叫他柴大官人。由于柴家的祖先当年禅位有功,因此大宋朝廷对他十分优待。而柴进为人豪爽,最爱结交天下英雄,因此江湖人称“小旋风”。
林冲听了,就和两个衙役商量,想去柴进府上投奔,三个人问清道路,一路朝着柴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