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大家平安无事比什么都重要。”
忍冬医生把手伸进圆领毛衣的衣领中,在衬衫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个扁平的绿色盒子。那不是烟盒,而是装糖果的小盒子。他从中取出一颗以银纸包裹的东西,打开包装,把里头的东西放入口中。
“这个地方经常会下这样的大雪,只是今年提早了一些。每次一开始下雪,就会像这样铺天盖地。”
“真伤脑筋。”枪中望着朝向户外的玻璃墙,“天气本来好好的,转眼间就刮起了暴风雪。”
“今天是有点儿突然了,市区内现在一定是一片慌乱。”医生说道,脸颊上的赘肉跟着一动一动的,“不过那名司机也有责任,他应该知道这个季节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啊。”
“他说话有关西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
“可是害你们步行了很长一段路。返峰离这里非常远,大概有十公里。”
“有这么远?”枪中满脸诧异,“这里是在哪个位置?”
“以相野町为中心,这里算是在西北部的深山里。返峰在城镇的东北部。所以,你们相当于围着相野町在山中绕了一大圈,最后绕到这里来。”
“哦。”
“你们大概是在哪里走上了岔路吧?啊,对了,那条山路的中途的确有一条岔路通往这里。”
“啊,一定是走到那条岔路上去了,因为雪从正面吹过来,我们完全看不清楚前方的路。而且,我们一直以为只有一条路。”
“那么,那名司机的责任就更大了。如果他提醒你们会遇上岔路,说不定你们就不会迷路了。”
“是啊,可是,现在责怪他已无济于事了。”枪中用手指拢起垂落在宽额头上的头发,感触良多,叹息道,“现在可以待在这样温暖的屋子里,该谢天谢地了。说实话,在发现这栋房子之前,我真以为自己死定了。”
“今天晚上就住在这里吧,现在,计程车不可能冒着大雪开到这里来。”
“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说着,枪中微微叹了口气。
“别开玩笑了。”一个焦躁不安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我就说不要走到相野町嘛!如果当时返回旅馆,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说话的是希美崎兰,今年二十四岁,是暗色天幕的女演员之一。她身材丰满,有一张十分适合舞台表演的艳丽脸庞。她的穿着打扮也非常华丽,今天穿的是一件有深红色领子的黄色连衣裙。她的确是美女,但不是我想亲近的那种。
“兰!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那是大家一致通过的决定。”枪中严厉地训斥她。
“可是,我当时就说我不愿意啊。”
“你当时就哼了一声,谁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用揶揄的口吻讲话的是名望奈志,他身材瘦高,由于过瘦,总让人觉得像一具穿了衣服的骷髅。他是目前暗色天幕的演员中资历最深的一位,今年二十九岁,比我小一岁。名望奈志这种稀奇古怪的名字 当然是艺名,他的本名叫松尾茂树。“小兰,其实你只是不想用自己的脚走过那条山路吧?所以,就算我们返回旅馆,你还是会怨天尤人的。”
“你太过分了!”兰对名望怒目而视。
“这是事实啊,有什么办法。”
“可是人家要是不赶回东京就会有麻烦了,到底要在这种地方待多久啊!”
“喂,你居然把如此富丽堂皇的豪宅说成‘这种地方’,太失礼了吧?”
“我说了又怎么样!”兰用手理了理散乱的长鬈发,妆容已经花掉的脸颊微微抽动,露出怒气无处可发的表情。
“好了,好了。”忍冬医生不紧不慢地介入调停,“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年轻人跟我这个老人家不一样,还有大把时间,不用这么着急。像这样略微绕绕远路,也算是一种人生经验嘛。”
他一边咀嚼着糖果,一边从矮凳上站起来。他的身材跟脸一样圆圆胖胖,比中等个头的我矮一点儿,大概还不到一米六。
“有没有人身体不舒服?我可以开临时诊所哦。”医生看了一眼身旁的黑皮包。听了医生的玩笑话,已经渐渐平静而神情依然紧绷的我们总算松弛下来。
就在这时,刚才我们进来的那扇双开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我的视线正好落在那个位置,所以立刻知道有人进来,其他人直到听见那个稍微沙哑又缺乏起伏的声音后才猛然回头,看到了刚才领我们进入这个房间的男人。
“各位,晚餐已经准备好了。”男人指指他右手边那套沙发组合对面的茶色单开门,“各位,请去那边的餐厅。”
我们围聚的壁炉旁边也有一扇一模一样的门。加上通往走廊的双开门,这个房间一共有三扇门。两侧的单开门似乎分别通往隔壁房间。
男人以监视犯人般的眼神依次看向包括忍冬医生在内的我们九个人。
我感到他冰冷的视线落在我斜后方的芦野身上时好像停留了一瞬。不过,可能是因为芦野跟我提过这个男人的表现,才让我产生了这种错觉吧?
男人微微行礼,再度消失在走廊上。我们朝他指示的那扇门陆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