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园林,对于曾经居住且徜徉在这片奇妙而有趣的土地上的人来说,是个非常愉快的话题;而对于那些从未到过这个绚丽多彩的国家的人来说,又是那么陌生,充满异域风情。在远东文明和远东艺术各自独立的发展历程中,中国园林处于中间地带,对于这一领域的研究曾经甚少。因此,最早期的中国园林荒草丛生,水流干涸,之后又被农田覆盖。于是,对此的研究经常会走很多弯路,且很难形成一条清晰的初始线索,能够反映设计者艺术构想的园林小径、水流河道及各种各样的设施也难以辨别。
我分别于1922年、1929年和1935年待在远东,然而让我勇于涉足中国园林这个领域,并保持热情的正是那些独具魅力的美好回忆。我现在正在做的工作并不是前期系统研究的成果展示,也不是受科学探索的野心直接驱使所致,而仅仅是想重拾我早年在远东的记忆,那些我保存多年的鲜活的人生经历,那些在北京的公园和苏州的园林里漫步休憩的过往。常常猛然间清晰映入脑海中的,不是组成那些园林的一个个规整的部分,而是作为整体的一种印象,一种氛围,或者说一种感受。中国园林的自然韵味与生俱来,肆意蔓延,历经岁月的侵蚀洗礼,精美的装饰多半已脱落,但仍然流露出一种盎然的生活情趣。
幸运的是,徜徉于中国园林之中时,我并未忘记携带我的相机。这架相机作为我的老朋友已跟随我40多年,游历过世界各地。它是个无价之宝,能够抓取瞬间的印象及事物内在的美,就像训练有素的观察者偶然间用笔触画出灵感一样。正是得益于这些照片,我才能够开展工作。这些照片以视觉的形式直接体现出来,能够传达之前的文字作品所不能表现的东西,这对于本领域来说尤为重要。因此,相机对于作家来说是个非常重要的辅助工具,在本书某些部分的成文过程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接下来的工作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分析,另一部分是描述。分析的部分构成正文的基本内容,如中国园林的基本特征、组成部分等;而描述的部分则侧重于装饰部分的历史性介绍和形象描绘,以及它们对于当地人的特定意义。这两部分工作显然都是零碎的,且只是挑重要的、代表性的园林进行介绍,而不是对一些私家园林或皇家园林进行详细描述,因为无论单独介绍哪一座园林都能独立成书。作为本书第二部分的引子,我专门写了一章叫作“文学和绘画中的园林”,此章运用了很多历史材料,也引用了很多中国古代文人的文章。
有关此话题的偏艺术性的论述,《园冶》这本书前几章的摘要部分多有涉及。这是一本关于园林的重要专著,成书于明朝末期。据我所知,这是目前此领域的唯一一本专著,而且它的成书目的主要是在实践中指导园艺规划。书中还有从美学角度所作的见解和评论,由此可以深入了解中国人的艺术追求,了解中国园林爱好者的所作所为,以及他们与大自然亲密和谐的无法分割的相处模式。其他有关这方面的中文书籍相对来说没有那么重要,不过我也从中采集了很多照片和历史资料,在正文和参考文献中都或多或少提到了这些书的一些细节。与此相关的西方书籍数量很少,但也扩充了我的参考书目数量,我在正文和参考文献中也都提到了它们。
一般来说,作者在前言中需要重点致谢的人应该包括:专业研究人士、慷慨相助的朋友,以及在写作过程中多多少少帮助(至少没有反对或抵制)过自己的人。但是一串这样的名单对于西方读者来说并无多大用处,就算在中国,他们中的大多数也许已被遗忘。因此,我仅给自己列一个要感谢的名单,感谢这些帮助过我的默默无闻的中国人。如果这本书能够送到他们的手上,希望它能表达出我对中国传统园林艺术的敬意和钦佩。仅有的两位生活在瑞典并能偶尔和我讨论、修正我书写内容的,是著名的园艺专家艾玛·伦德伯格女士和艾瑞克·伦德伯格教授。他们丰富的学术经验和深厚艺术修养,在很多方面都给了我莫大的支持和引导。在园艺方面能有这样的朋友,真是一大幸事。
一定要感谢我的译者——唐纳德·伯顿先生,他不遗余力地把我的瑞典语版本翻译成了英文。
还要感谢很多朋友在我挑选插图的时候提供了很多有意思的资料,这里要特别点名致谢华盛顿弗利尔美术馆的馆长温莱先生、斯德哥尔摩民族学博物馆的格斯塔·蒙特尔博士,以及纽约的卢先生。
喜仁龙
1948年7月于瑞典利丁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