邶风·静女
等你，花儿都落了

○今译：

贤淑可爱美少女，约我城墙之一隅。

故意躲起不相见，惹我搔头又徘徊。

活泼可爱美少女，送我一把红茅根。

草管鲜艳还有光，倍加珍爱和珍惜。

放牧采来的茅荑，确实美丽又出奇。

不是茅荑真的美，美人送我情意深。

一

等待一小时，太久，

如果爱，恰巧在那以后；

等待一万年，不长，

如果，有爱恰巧作为补偿。

美国传奇女诗人艾米莉·狄金森这首小诗很短，却非常耐品，小诗传神地道出世人为爱等待的微妙心理。等待，让人焦灼，尤其等而不来，可谓“一小时太久”，多一分，多一秒就急不可耐。然而，等而不来有多焦急，多无奈，等而有候就有多甜蜜，多幸福，所以“等待一万年，不长”言之凿凿，毫不夸张，人们不仅把这般心声写在诗里，还唱在歌里：

等你一万年，蜜蜜又甜甜。

太阳哥哥月亮妹妹，笑笑红了脸。

陪你去摘星，用心去探险。

绕着银河一遍又一遍。

嘿嘿嘿嘿嘿不疲倦。

有爱在蔓延，有两两一世情缘的相牵，爱就像太阳哥哥、月亮妹妹那样一万年恒久，永不言悔。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样的等待是无比煎熬的，又是无比甜蜜的。无数在心头跳跃奔涌的相思，像吐泡泡的小鱼冒出水面，咕噜噜，咕噜噜，冒得春风浩荡，冒得人心花怒放，哪有工夫思量时间的流逝，一任它潮涨潮落，匆匆又匆匆。

这不，《邶风·静女》中的城墙一角，此刻就站着一位沉浸在甜蜜的等待里的年轻男子。

关于《邶风·静女》这首诗的主旨，朱熹谓之“淫奔期会之诗也”。所谓“淫奔期会”，在古代指男女未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由结合，私定终身。“期会”即谈恋爱的两个人约期聚会，也即见面约会。在封建社会中，淫奔和期会往往是男女自由恋爱的大胆行动。

自由恋爱是当今社会积极提倡的，是由《婚姻法》来做坚强后盾的。而两千多年前的初民能做到如此开明豁达，足以让我们现代人刮目相看。

时间，应该是春天的傍晚时分，晚霞满天，这个年轻小伙子，接到心上人捎来的信息，不敢怠慢，把自己收拾得既潇洒又漂亮，喜气洋洋、一溜小跑，急急赶到城墙一隅，去会见心爱的姑娘。

女子把约会地点选在城墙一角，两个年轻恋人在这个偏僻安静的地方见面。我想，关于这个“城隅”，恋爱的人们，一准儿会心一笑。

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如影随形。站在城墙角伸着脖子痴望的小伙儿，焦急地等，等那个古怪精灵、眉目俊俏的姑娘前来相会。

因怀抱一腔炽热的爱，加之无比激动、紧张、期待，如小鹿撞门的心扉，让他想燃烧，让他更痴狂，那一双眼睛哟，竟比深夜最亮的星光还晶亮；那眼神里的一汪蜜意哟，竟比溱水那一池还清灵可鉴，比洧水那一弯还柔波荡漾。

在《静女》这首古老的情歌里，青年男女约会时的烂漫、活泼、真挚、美好的情态呼之欲出。

从“自牧归荑”这一句可以看出，和他约会的姑娘是一个年少的牧羊女。她娟秀又可爱，聪颖又大方。

俟，等待的意思。“静”是说女子娴雅安详。“姝”是说女子娴静美好。“娈”是说女子年轻美丽。你看，诗人恨不能把所有表现美女的词语都汇集过来齐齐颂扬。

可以携手这么一个得体能干、灵秀多情的女子，哪个男人不魂牵梦绕，朝思暮想？

为爱的人，明知是煎熬，还要赴汤蹈火，勇往直前。

等，再等。他翘起的脖子，把远方的林子，林子的再远方绕了几个大弯儿。可，林子外，空无一人。林子里，空无一人。

这是她的必经之路，她究竟在哪里，为什么迟迟不见芳影？

是中途变卦，还是事出有因？

焦急等待的他，坐立不安，东张西望，走来走去，抓耳挠腮，搓手踱步，徘徊不定。

“搔首踟蹰”这个词，实在妙极，把男子因看不见女子而焦灼万状表现得穷形极相，就像画家捉笔画下来的一样。

当然，作为旁观者，笑不得，怪不得。深情、迷恋地爱过的人，谁不曾这样一路走来？但凡没有这般体验的，一定爱得不够。

这一章，惜墨如金，多一字则长，少一字则短。刻画人物外貌、动作、心理，无不细致微妙，让我们由衷赞叹，男子身上的一切细节都是语言，都可以倾诉。

二

毕竟相思，不似相见好。

终于等来了。在男子茫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她，漂亮可爱的女子华丽丽地站到他的面前。原来，调皮刁钻的姑娘，在和他在躲猫猫。他的搔首踟蹰，他的魂不守舍，被她尽收眼底。

她要试一试，他在乎她，是否像她在乎他一样。

约会迟到，旨在考验，此乃小女子的一贯伎俩，历经千年而不衰。

可你千万别恼啊，女孩的心事你别猜，其实也好猜。缘于，要爱，就要全力以赴，全心全意，旁若无人。

他佯装生气，转身欲做离开状。可，怎么舍得不理不睬？她轻轻一拉他，他的双脚就稳稳站住了。

她的娇羞和矜持，欲语还休的小模样，一下子将他逗笑。两人言归于好。

爱她，不责怪，不迁怒。

看到他不生气了，女子高兴了。凭女人的直觉，她懂得他就是可以一生相托之人。

于是，女子手执一把红茅根，送给男子。在西下的阳光里，这棵红草管如桃之夭夭，耀红他年轻的脸。

他贴在胸口，物微而意深。虽然，这只是一棵平凡的小草，和田野上、角落里其他的小草无多大区别，但当它作为爱的馈赠的时候，就不能轻言普通二字。

一如南北朝陆凯《赠范晔》中“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的境界。

赠送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感情，是爱人的用心。

关于爱的用心，不能不让我们想到那段惊世骇俗的爱情——“爱的天梯”的故事：

20世纪50年代，重庆江津中山古镇农家青年刘国江，爱上了大他十岁的“俏寡妇”徐朝清。这样的爱情不为俗世承认和看好。为了避开世人的流言蜚语，他们携手私奔至深山老林，自力更生，还养大七个孩子，相依相守几十年。

为了妻子徐朝清出行安全，刘国江一辈子都忙着在悬崖峭壁上开凿石梯。一年又一年，在他的不懈努力下，终于凿出六千多级“爱情天梯”。后来，他们的孩子长大后相继下山工作成家，夫妻俩还生活在老地方。她喊他“小伙子”，他喊她“老妈子”。

2007年，刘国江病逝，五年后，徐朝清追随而去。两个老人的故事被评为“中国十大经典爱情故事”。虽然这场旷世绝恋随着徐朝清老人一起入了土，但留下的一段爱的传奇，却让我们恒久地追忆。

有一天，我们可能对爱疲惫，但不能不相信爱情。

虽然时代变了，表达爱情的方式也变了，光怪陆离中，迷失了多少人的眼睛，但是一定还有人，一直在原地坚守。

你问我爱你值不值得，其实，爱从不问值不值得。或者还可以这样说：你问我等你值不值得，其实你应该知道，等你不用问值不值得。

“最诚实的生活方式，其实是按照自己身体的意愿行事，饿的时候才吃饭，爱的时候不必撒谎。”为一个人，一份爱，常常，爱得卑微，等得无怨。

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楼中见夕阳。每个人的内心深处，总有一处是柔软的，那里，盛满狂热，盛满感动，盛满深深的爱。

等待，为一个人春暖花开。 O8HdcrI5Zuh78XFphVPUkjKL5jGG53yTk309wlk0KUkNQYhDCUekubqZSctzoh9S